等穆滄瀾和蘇銳抵達X市中心區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蘇銳渾身的氣息虛弱的似乎風一吹就會倒,她軟軟的靠在冰冷的座椅之上,雙唇也變得毫無血色。
這樣的蘇銳是穆滄瀾從未見過的,並且他承認自己在看到這樣的蘇銳時,心底還是會不舒服。
一下車,穆滄瀾急忙走下,背對著車上的人道:“將她送去醫院。”
“是!”見穆滄瀾如此不在乎的態度,一開始都認為蘇銳就是Boss真命天女的人也不敢多說什麽,轉身就返回車上想要將蘇銳帶去醫院。
發車的瞬間,穆滄瀾忽然想到什麽,又道:“不需要專門找穆家的醫生,把人送到醫院,安排護士和住院,你們就回來。”
既然決定了要拔出她,那就要快刀斬亂麻!
“是!Boss!”
隨後,穆滄瀾沒有再理會幾人,邁步向酒店內走去。
等蘇銳被送到醫院後,很快就有人醫生提蘇銳進行了全身的檢查,主要是例假期間淋了一個晚上的雨而引發的身體不適會和低燒。
很快醫生們就將蘇銳安排好,而穆家的一眾人也紛紛離開了醫院。
——
E.ON旗下的五星級酒店,穆滄瀾洗好澡後身穿一件浴袍躺在一旁的舒適的躺椅上,手邊的案幾上擺著一杯加冰的威士忌。
他輕啜了一口,想要壓下心底的點點擔心,但是卻發現一項可以使他的頭腦冷靜下來的冷飲也沒有功效。
他的眼前,總會不自覺的出現蘇銳的臉。
她抓著他的衣領質問他,他有什麽資格這麽說她。
當時的她凶悍的猶如一頭保護自己地盤的野獸,連眼底也泛著冷冷利芒,她在抗拒著他,這一點讓他很是不爽,而且,越想越是不爽。
“嘟嘟嘟……”
忽然,手邊的電話響起,穆滄瀾眼瞳一縮,不過兩下就接起了電話,速度之快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Boss,已經將人安排在了醫院。”
“嗯,哪裏受傷了?”
“……”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穆滄瀾眉頭一皺道:“你們都沒有了解?”
電話對麵的男子想哭的心都有了,Boss大人,剛剛是您自己說不要理會太多的啊!他這才把人丟到哪就回來了, 你現在又要問,方才就不要那麽說嘛。
“這個……哪裏受傷暫時還不知道,但是好像發燒了。”
穆滄瀾聞言心中莫名一緊,發燒?又發燒了?
抿了抿唇,穆滄瀾沒有掛斷了電話站起。
他站在落地玻璃之前,看著窗外不斷落下的暴雨,莫名又想起了蘇銳受傷憤怒的神情,心中咒罵一聲。
這樣一個倔強的小家夥,非得把自己搞得片體鱗傷才開心麽?
眯了眯眼,穆滄瀾隨後轉身回到了衣櫃前麵,他快速穿好衣服後,打開房門便走了出去。
站在門外等候的兩名黑衣男子見穆滄瀾走了出來,立刻迎上道:“Boss!”
穆滄瀾點頭道:“去,準備車輛,我們去剛剛醫院。”
“Boss您這是……”
“去找剛剛你們送到醫院的那個人。”
“是,Boss!”
——
淩晨四點,安靜的醫院走廊緩緩踱步而來一個身影,正是穆滄瀾,而其餘的人都被他留在了醫院大堂等候。
穆滄瀾站在蘇銳的病房門口,心中卻起了猶豫。
到底是進去,還是不進去。
當時一想到她又發燒了,他的心中就些悶悶的,等回過神來,他已經換好了衣服。
隻是他心裏知道,如果放縱自己對一個男人的感情,這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所以他不應該來!
但是,怎麽說她的傷也是因為自己才會受的,所以自己過來看一看她,也算是情理之中。沒錯,他沒必要有什麽不安的,這隻是人之常情。
想罷,穆滄瀾抬眸打開了蘇銳的病房房門。
房間沒有開燈,窗外因為暴雨也沒有月光,黑暗的空間內隻有從門口流瀉而入的走廊燈光給這密閉的空間帶來一點點的光芒。
偌大的華麗病房卻顯得意外的冰冷,他抬步走入其中,很快就站在了病床的旁邊。
適應了黑暗之後,他將她的模樣看得一清二楚,因為不適,她眉頭緊緊蹙起,右手放在被子外麵,正打著點滴。
她的呼吸很深很均勻,像是熟睡了過去。
不由自主的,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還有些低燒。
皺了皺眉,穆滄瀾的心忽然升起了一種罪惡感,如果說一開始他就給她換下濕漉漉的衣服,可能她就不會又一次的發燒。
明明知道她剛剛受了傷,他就算是想要和他拉開距離,也不應該選在這樣特殊的時候。
就是因為自己想要證實自己的正常,他又一次害得她發燒,這個事實猶如一團棉花堵在了他的胸口,悶悶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說不清是因為自責,還是因為心疼。
低歎了一口氣,穆滄瀾轉身落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他靜靜看著她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很快,因為疲憊,穆滄瀾也垂下了眼眸進入了睡眠,畢竟第二日還有一場硬仗,他可不能讓自己處於不利的條件之中。
時間一點點流逝,當蘇銳從沉睡中蘇醒的時候,入目是一片黑暗的和冰冷,她感覺自己的身邊一個人都沒有,隻有濃鬱嗆鼻的消毒水的氣充斥著她的鼻端。
四周,安靜得可怕,一如那一年她從病床上醒來的那一刻。
她瞪大眼睛看去,卻始終適應不了這樣的黑暗,仿佛她的麵前再次出現了白色的牆,白色的燈光,白色的床單……
空空蕩蕩,寂寂寥寥。
蘇銳眼瞳一縮,本能地身軀一顫,腦海中的畫麵猶如潮水叫囂著要將她淹沒。持續的低燒讓她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她隻覺得這樣的一幕前所未有的熟悉,那個糾纏了她八年的夢魘再一次以無比清晰的姿態襲向了她!
“不……不……爸爸……媽媽……”
她精致的小臉滿是驚恐,猛地從床上坐起,柔軟的短發一片淩亂,而那幹枯得有些裂開的唇微微張開著,似乎難以呼吸。
她在醫院!又是她一個人!
這是怎麽回事?
什麽都顧不得,蘇銳從病床上躍下,吊著的針頭就這麽從她的手背上深深扯出,連帶著鮮血直流,她光著腳丫就想要衝出自己的病房。
穆滄瀾被蘇銳的尖叫嚇醒,他心中一顫急忙站起追去。
此時,驚慌失措的速銳好斷斷續續地大叫著,那聲音帶著哭腔,帶著顫栗,猶如被拋棄的小獸一般悲鳴。
“爸爸!媽媽!爸爸!媽媽!你們在哪!”
“爸爸……媽媽……”
“你們在哪裏!”
……
淩晨的醫院猶如一個巨大的牢籠,網住了這一顆鮮血淋漓的心,四周的空氣變得猶如刺刀一樣的寒冷,灌入她的肺部和心髒,說不出的疼痛。
這是在哪裏?她的父母呢?
……
然而蘇銳這樣害怕無助的模樣深深刺痛了穆滄瀾的心,他幾個邁步行前攔住了顯得迷離遊魂的她,聲音略帶慌亂的道:“蘇銳!你怎麽了?”
蘇銳沒有回答,小手撥開他的手想要繼續往前走去,口中不斷呼喚著“爸爸”、“媽媽”一樣的字眼。
穆滄瀾忽然想起穀雨繁說過,蘇銳的父母很早就已經死了,想來她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俊眉緊蹙,他腳下一動擋在了她的麵前,掰過她的身軀雙手捏住她的肩膀,讓她看著自己,隻是當眼前的容顏映入他的眼底是,穆滄瀾莫名呼吸一滯。
“爸爸……媽媽……”
她不住的呢喃著,滾燙的淚珠沿著她的蒼白精致的臉頰不斷跌落,猶如碎裂的珍珠一般,那樣失魂落魄孤立無援的模樣他聽到了自己心髒刺痛的聲音。
一個聲音告訴他,抱緊她,她在害怕!
然而另一個聲音卻告訴他,遠離她,因為她是一個男人!
穆滄瀾從來沒有這麽掙紮糾結過,雖然不知道蘇銳發生了什麽事,可是她眼底深深的傷痛和悲慟卻告訴他,此時此刻的她多麽的需要一個依靠和懷抱!
他亦多麽多麽想,將她攬入懷中,安撫她的脆弱和恐懼,然而他卻不能!
因為,她是一個男人!
眉頭緊緊蹙起,連帶著他握著她減半的手不斷收緊,就在穆滄瀾決定過了這一次再說,想要伸手將她抱入懷中的時候,蘇銳卻因為肩膀的疼痛回過了神來。
她感覺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將她往懷中拉去,眼瞳一縮,她驚得渾身一顫猛然推開了對方!
出現在她麵前的手並不是和以前一樣纖細嫩白的手,它有著薄繭略顯粗糙,不是十五歲那年的她的手。
換而言之,這並不是當年的那個時候。
沒錯,她現在應該是在執行任務之中,隻是她的身上為什麽會穿著病號服,而且很明顯病號服內什麽都沒穿。
蘇銳抬眸,眼前俊美無儔的男子不是穆滄瀾還能是誰?
心中一驚,她倒吸一口冷氣立刻轉身,她用被對著穆滄瀾,有些結巴地道:“我……我……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一邊說,蘇銳還一邊低頭看著自己的病號服,好在病號服十分寬鬆巨大,否則她的秘密一定就曝光了!
隻是自己從暈倒來到醫院,再到連身上的衣服都換了,穆滄瀾到底知道了她的秘密沒有?
越想越是慌亂,蘇銳臉色一白,不等穆滄瀾的回答,逃跑一樣急忙向著自己的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