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市區。
外麵正是燈火通明,車如狂龍的時候,市中心某間精裝豪華到骨子裏的公寓內,卻一片平靜。
在杜家消亡之後,這江海市地下勢力中站在了最高處的夏雄蠻正在對著方桌上的一處盆景細心剪裁,桌子上還放著杯盞,茶水熱氣騰騰,盆景是鐵箍一桶萬年青,剪裁手法異常老道,手藝非凡,用力輕重緩急,非常有條理。
這份休養生息的功夫,沒有幾十年的功夫,根本做不到這種程度。老家夥在地下出生入死幾十載,到老了竟然能夠磨出這麽一份性子。
“還是夏老懂得享受生活啊,這份養氣功夫,讓晚輩歎為觀止啊。”
坐在夏雄蠻對麵的一個中年人溫聲笑道,有些感慨,他拿起茶杯,慢條斯理的吹了口氣,眼神似乎不經意間瞥了旁邊一個殺機淩然的男人一眼,眼神閃爍,有說不出的意味。
“人老了,脾氣也弱了下來,這些年悶在家中倒是養了一些性子。”夏雄蠻輕聲笑道,然後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楊燁,這隻狐狸,不簡單。
楊燁看到夏雄蠻那含義頗多的眸子,下意識側過了腦袋,不與他對視。
夏雄蠻在心底冷笑一聲,回過頭來,看了看坐在旁邊殺機淩然的中年男人,輕聲道:“破虜,你現在已經等不及了?杜家的出現確實出人意料,想不到當年的黑道家族竟然還有後人在世。杜家人,不簡單啊。今天叫你們過來,大家一起協調一下這件事情,看看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局麵。”
在江海地下勢力中號稱一夫破胡虜的秦破虜露出一絲冷笑,一身的殺機都收斂了起來,像個軍人。他深呼吸一口,挺了挺身子,低沉道:“夏老你是我的引路人,這些年又是你在背後扶持我,我願意為你肝腦塗地。”
夏雄蠻笑眯眯整了一下蒼白的胡須,不動聲色,躊躇了下,哈哈大笑了一聲,說了一句好,他心裏對秦破虜放心的很。然後,看了看一直不肯明確表態的野狐楊燁,開門見山道:“楊小兄弟,你我算是忘年交。杜家出現的意義,你不會不懂吧?”
楊燁輕輕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他輕輕歎氣,故作為難道:“怎麽會不懂。杜家一出現,便呈現一種橫掃千軍的姿態。青幫杜字令幾乎是送到了每個大佬手裏,相信你我手中都有。杜家雖然亡了,但是還有一些杜家的暗子存在,這不杜家後人出現,他們也不安分起來了。現在外麵,僅僅剩下咱們幾家了吧。實力強大,咱們不得不低頭啊。”
“我得到消息,杜家後人對楊酥心出手了,不過楊酥心並無大礙,但他們鬧得很僵。甚至連自己的女人都被楊酥心給擒去了,現在楊酥心手中的勢力都警戒起來了。”
夏雄蠻輕聲道,眯起的眸子中滿是玩味笑意。
“今天的動靜鬧得有點大,我聽說上頭已經開始注意了。”楊燁皺眉道,摸了摸下巴,繼續開口:“杜家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軟柿子,能夠在滅亡之後,展現出如此實力,真的不簡單,誰知道還有沒有後手。”
夏雄蠻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姿態,沒有解釋什麽,伸出手,輕聲道:“喝茶,喝茶。”
“杜家好大的門麵,就是他杜家又能怎麽樣,要是杜月笙在世,我夏雄蠻還可能忌憚幾分。莫說是幾個小輩在我眼前蹦躂,就是他杜家全盛的時候,也不見得能夠比得上夏家!俗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江海市各自為政的地下局麵,早就該合了。楊小兄弟,你怎麽看?”
夏雄蠻雄渾地說,喝了口茶,語氣有些激蕩。
楊燁下意識一愣,道:“那是,那是,杜家就是全盛的時候也不過是六大豪門之一,更何況現在杜家已經滅了,蹦躂的隻是幾個小崽子,或許到明天他們也就被人給收拾了。隻是,有人不希望江海市地下鐵箍一統啊。”
其實,楊燁處在一個不尷不尬的地位,比實力比不上這上麵的幾位,比勢力更是比不上他們。一直以來都是兢兢業業的,妄圖在這亂世求得個平安,所以他左右逢源,誰都不得罪。
而現在,夏雄蠻逼著他表態,要是沒有足夠的利益,他是絕不會答應的。
夏雄蠻嘴巴動了動,輕聲道:“放心,其他人不會插手的。雖然外麵一些家族都在江海市安插了很多釘子,想要在特殊時期分一杯羹,但是他們誰都不敢貿然出手。說句實話,不是他們不敢,而是江海五大豪門不許。”
楊燁歎了口氣,看了一下夏雄蠻,無奈道:“你知道我……”
夏雄蠻輕笑了聲,平靜道:“哈哈……楊小兄弟你放心,你我是忘年交,事成之後我是絕不會忘記你的好處的。閘北那一大塊地,你不是眼饞好久了嗎?將來他就是你的私人領地了。華夏白天為主,你楊燁晚上稱雄。”
楊燁恢複了笑眯眯的姿態,看了看表,已經淩晨兩點,也就不再多說,站起身道:“夏老你是江湖老人,晚輩必然要敬重,自然你安排的事情晚輩也會盡心竭力去完成。”
夏雄蠻說了一句好,親自把他給送了出去。
夏家老二,杜家之後江海市地下勢力執牛耳者。這些年來一直想要把江海市地下勢力一統,但是一直迫於外界壓力,隻能夠厲兵秣馬,並沒有機會出手。而今,他看到了機會。
良機!
決不可喪失!
“夏老,該如何?”
楊燁走後,秦破虜沉默了一會,終於輕聲開口問道。
“明天吧,你跟楊燁一起出手,不是針對杜家,而是楊酥心。記住,別傷了楊酥心,她可是被我大哥當做孫女的人。其他人不論生死。我要的是,讓整個江海亂起來。”
夏雄蠻笑道。
秦破虜點點頭,眯起眼睛,深呼吸一口,也不願意多說什麽,他是一個極其好戰的人,唯有戰鬥才能讓他感覺到存在,感覺到爽。當年,他提著一把殺豬刀從鄉下來到遍地黃金的江海。憑著一股傻勁,什麽人都敢砍,什麽人都敢打。
最後進了局子裏,是夏雄蠻動用關係,將他贖了回來。今後,他秦破虜就是夏雄蠻的一條好狗,指那咬那。
他的榮華富貴都是夏雄蠻給的,他的權勢也是來自夏雄蠻。
知恩圖報。
秦破虜點點頭,隨即告辭離開。
秦破虜走後不到十分鍾,夏雄蠻的房間裏又出現了一個人。
一身黑衣,臉色平靜而陰沉,看起來很死板。
他走進房中,靜靜地站在一旁,一句話也不說。
夏雄蠻微微皺眉,陰沉的表情一閃而逝,重新坐在沙發上,淡淡道:“告訴你很多次了,不許你這麽拘謹,你怎麽還是不理會。”
楚一沒有說話,若有所思。
“你給我打電話,是讓我出手?”楚一在良久之後,緩緩問道。
“是的,需要你出手。還記得上次那個年輕人嗎?有人不想讓他活下去,他活下去對你我來說都是一個禍害,所以為了清除這個禍害,我要你親自出手,懂嗎?”
夏雄蠻看著楚一,眼神中卻滿是期待神色。
“不懂!”
楚一很直白地說。
夏雄蠻灑然一笑,搖搖頭,玩味道:“怎麽你不願意出手?這麽多年了,還從未見過你有這幅表現,真是讓我感到意外。無論如何那個年輕人必須死,現在小鳳凰還在精神療養院內,為了她這口氣我也要出!”
“他是夏家的女婿!”
楚一提醒道。
“哼,夏家女婿,他也配?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野小子,我從來沒有承認過他是夏家的女婿,沒有我的承認,他就與夏家沒有任何關係。”夏雄蠻有些猙獰地說,孫女是他的禁臠,從小都寵著,決不讓她受到刺激。
在他眼裏,那個叫唐天宇的野小子,竟然敢如此欺負他的孫女,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所以,唐天宇必須死。
不論是從私心,還是大局。
夏雄蠻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過,揮了揮手,臉色重新恢複平淡,靜靜道:“出手吧,這一次出手之後,不遠的將來還需要你再次出手。等過了這段時間,這整個江海市都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那個人不簡單,出手狠辣,即便是我出手,也不一定能夠留下他。你要知道,一旦他逃脫,被夏家那些人知道你的所作所為,後果可想而知。”楚一冷冷地說,根本不像下屬對老板的口氣,反而像處在平等的位置上的交談。
“這些年,沒人能從手中活下來,他也不例外。”夏雄蠻岑冷地說。
楚一微微一點頭,剛想動身,又被夏雄蠻叫住,輕聲吩咐道:“記住,他——一定要死。”
楚一身體一頓,安靜離開。
夏雄蠻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了半晌,才起身走進書房,從抽屜裏麵拿出了一張優盤,然後放進電腦裏,裏麵便出現了當日唐天宇在天地豪門出手的畫麵,果斷、淩厲、狠辣。
這樣的年輕人,強!
然後這個有雄心一統江海的老狐狸將隨手將屏幕關上,瞥了一眼屏幕,冷笑著自語了一聲:“你絕不能活,為了夏家的今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