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紋

第三章 求生

　　子時。

　　

　　沉淵穀邊。

　　

　　三十餘名少年的脖頸間帶著項圈，每一個人的嘴巴都被口塞死死封住，雙手都已經被粗大的麻繩給係起，勒出一道道鮮紅印記。

　　

　　侍衛站在這些少年的身後，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雖然他們都是刀尖舔血上走過的士兵，但是，要他們殺害這不過十五歲左右，毫無反抗之力也同樣無辜的懵懂少年，卻難以下手。



　　可是，他們泛濫的同情心卻抵不過死亡的恐懼來得洶湧。如若不將這些少年處死，那麽回去之後死的便是他們。

　　

　　在這種兩難情況下，所有侍衛都選擇了苟存。

　　

　　“全部跪下！”一名侍衛大喝一聲。

　　

　　那些少年們全都瑟瑟發抖，“噗通”幾聲就跪了下來，一些少年甚至在低聲抽泣著。看著他們清秀臉龐上寫滿的無辜，直叫人大喊不值，如此青春年華就要在此喪盡。但是，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既然他們選擇了軟弱，選擇了屈服，就要有被他人踐踏尊嚴的準備。

　　

　　十名少年在懸崖邊一字排開，十名相對應的侍衛則站在他們的身後，手中明晃晃長刀“噌噌”拔出，架在了一眾少年脖頸之上。



　　李吟歡眼角有些抽搐，跪在懸崖邊的少年之一就有他一個。

　　

　　感受著抵在後腦上的那一抹冰涼，李吟歡伸出腦袋看著那身前下不可見底的深淵，明白一點，如果真的從這上麵跌落下去，除非出現奇跡，否則不可能有任何生還餘地。即便李吟歡再如何大義凜然，可以為了尊嚴而死，心中還是不免多出幾分對於未知死亡的恐懼。況且，李吟歡前世好歹也是世界級巨星，今生要死，卻還要做一個無頭鬼，這對於李大巨星來說未免太寒酸。

　　

　　求生的欲望，漸漸在李吟歡心底滋生。可是，在這種絕境之中，如何才能生存下來呢？李吟歡心念電轉，快速思考著。

　　

　　可就在這時，所有的侍衛全部擺好了姿勢，李吟歡身後那名侍衛直接喊起了口號。

　　

　　“預備，三，二........”

　　

　　有了！李吟歡突然靈光一動，想到了一個方法。

　　

　　“唔唔唔.......”

　　

　　那侍衛正拿著刀筆劃著這跪在自己身前少年的脖子，卻發現此時的少年不停地支吾著，似乎想要說什麽，看那模樣，似乎很焦急。想來也是這少年在臨死前有什麽遺言要說出口，畢竟就要麵對死亡，如果什麽都不說便這樣死了，那似乎也太憋屈了。

　　

　　這樣想著，那侍衛索性上前一把將少年封在口中的口塞拿出，幸災樂禍地看著少年。

　　

　　“說吧，你有什麽遺言。”那名侍衛看起來很“善良”地說道。

　　

　　李吟歡眉宇間皺起一絲惆悵，憂傷道：“侍衛大哥，看在我長得這麽帥的麵子上，砍哪裏都行，別砍頭成嗎？”

　　

　　李吟歡說出這句話的目的是為了激怒侍衛，試想，潘沉下令所有人都得砍頭，這侍衛怎會不聽，自己現在提出的這等無理要求，一定會被拒絕，沒錯，狠狠地被拒絕！這樣一來，就可以更好地激怒這名侍衛，接下來的行動就好辦了！

　　

　　“...可以。”那名侍衛猶豫了一會兒，道。

　　

　　那名侍衛本對李吟歡的想法感到鄙夷，但他轉念一想，這少年長得也算清秀，如果就這麽砍去了腦袋，感覺挺殘忍的，況且，這砍不砍頭摔下去都要死，還不如答應了這少年的要求，也算是減緩了他心中對於屠殺少年的愧疚。

　　

　　“.....”李吟歡無語，剛想好的計劃就這麽被打破，讓李吟歡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可惡，如果不能將侍衛激怒，劇情還怎麽發展？

　　

　　“幹什麽幹什麽？”

　　

　　就在李吟歡苦惱之際，從旁走過來一名侍衛，他指著李吟歡身後的侍衛，冷喝道：“堂主有令，所有人都得砍頭，你這是要造反嗎？”

　　

　　那名侍衛急了，忙道：“不不不，我不敢我不敢，彪子，我砍就是了，你可別到處亂說。”

　　

　　彪子輕啐一聲，一把奪過那侍衛手中的長刀，道：“一邊兒去，看你連刀都拿不穩，怎麽砍頭？你就在這旁邊呆著給我看好啦！”

　　

　　那名侍衛沒說什麽，隻是默默地站向一旁。

　　

　　這彪子是這群侍衛中的老大，他雖然隻是一名六級玄者，但是他有過刀尖舔血的生活，戰鬥經驗豐富，肉體力量強大，所以沒有人敢對他質疑。

　　

　　彪子手握長刀，在李吟歡後頸之間筆畫，看他的架勢，絕對不可能有半分留情。在他看來，李吟歡不過是一個即將在自己身下喪命的無知少年，即便可悲，也隻是在揮下快刀前那一瞬間閃過卻可有可無的念想。

　　

　　李吟歡冷笑，看來自己在臨死之前，還能夠做一點最後的拚搏。

　　

　　彪子舉起了長刀，落了下來。



　　“等一下！”

　　

　　卻在這時，李吟歡大喊一聲，語氣之冰冷，將場上眾人都鎮住，侍衛們手中提起的長刀也在這一刻停在了空中，並沒有揮下。

　　

　　“你他媽還想要說什麽？”彪子怒吼道。

　　

　　李吟歡卻在冷笑：“看來你認為自己很牛逼。”

　　

　　彪子沒明白李吟歡什麽意思，但卻聽出了他語氣之中的嘲諷，不屑道：“小子，雖然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麽，但現在你即將被我砍頭，你的命都握在了我的手裏，你說我該不該牛逼？”

　　

　　李吟歡這邊的爭執引來了其餘少年和侍衛的關注，少年們驚訝，這名少年為什麽有這樣的勇氣對侍衛出言嘲諷，而侍衛們卻歎息，這個少年在臨死前對彪子做的這些無用的掙紮反抗，隻會讓他死得更加慘不忍睹。

　　

　　彪子可是什麽都幹得出來的人！

　　

　　李吟歡沒有理會他人異樣的目光，而淡然道：“一個二三十歲老大不小的人了，現在卻要這樣殺死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少年，你覺得你殺死了這個少年，會有快感嗎？隻會以大欺小，見風使舵的男人，一輩子都是孬種！”

　　

　　“你說什麽？！”彪子臉色鐵青，長刀砍下，就要將李吟歡生生劈砍為兩半。

　　

　　“那你可敢與我一戰？”李吟歡猛然扭頭，看著那在眼前極速放大的刀刃，沒有絲毫閃避的意思。

　　

　　彪子手持長刀，刀刃停留在李吟歡額頭之前，沒有再寸進分毫，如果他手中長刀再晚停留一瞬，李吟歡的生命就走向了終結。

　　

　　“給他鬆綁！”彪子強忍怒意，抽回長刀，朝著十米遠處的空地走去，顯然，他要在那裏和李吟歡決一勝負。

　　

　　旁邊一名侍衛用刀刃將李吟歡手腕上的麻繩挑開，徑自站向一旁，並且示意其他人散開，給李吟歡和那名侍衛留下打鬥的空間。於是侍衛們將那些少年暫時拉向一旁，在周邊圍成了一個半徑十米的圈。

　　

　　感受著李吟歡不過二級玄者的修為，周圍侍衛都在嗤笑，不過他們倒是樂得看這一出雞蛋碰石頭的戲碼，權當是為他們在這沉淵山脈上沾染血腥的殘酷之前的一個笑料。

　　

　　他們就等著看李吟歡在彪子的刀下被大卸八塊的模樣了。

　　

　　隻是，在這黑色的夜晚，沒有人看見，李吟歡雙眸之中同輩少年不該有的執著與深邃。

　　

　　自己激怒眼前這侍衛，還能站起來與他一拚，如果自己剛才什麽都不說，便是連抗爭的機會都沒有，就要一命呼嗚了。

　　

　　“接著。”周邊一名侍衛戲謔地說了一聲，將手中長刀丟向李吟歡。為了讓這場打鬥更有看點，持續的時間稍微長久一點，這名侍衛選擇給李吟歡一把刀。

　　

　　李吟歡有自知之明，他還沒有自大到連刀都不用。於是，他反手一把接住那明晃晃的長刀，握在了手心之中。

　　

　　長刀入手，李吟歡卻並沒有感覺到雙臂的沉重，不過，這並不是長刀本身重量不夠，而是李吟歡來到蒼渺大陸之中，成為二級玄者正常擁有的力道，比他前世的身材還要強健！

　　

　　前世從小鬼混的時候，李吟歡就和西瓜刀有著親密的接觸，此時看著手中長刀，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穿著大褲衩，赤裸著上半身，提著一把西瓜刀就扯著嗓子大喊的英俊小少年..

　　

　　穩握手中長刀，李吟歡朝著彪子一步步逼近，沒有任何言語。

　　

　　彪子臉上寫滿了嘲諷，單手握刀，直指李吟歡。

　　

　　李吟歡大喝一聲，爆衝向彪子，右腳猛然點地，身子騰躍而起，腰身後彎，雙手長刀高舉頭頂，玄氣凝聚雙臂，雄渾力道打出，森然長刀竟以雷霆之勢劈砍下來！

　　

　　“嗯？”彪子沒有想到眼前這不起眼的少年隻此一招氣勢便如此駭人，架起長刀，朝上橫擋。

　　

　　“鏘！”

　　

　　金鐵爆響傳開，刀身碰撞，火花四濺，這一刀力道之大，將彪子打退三步，而李吟歡自己的虎口都被震得生疼。

　　

　　李吟歡沒有絲毫停滯，朝前一個翻滾，手中長刀便探了出去，直刺彪子小腹。可是這一刀終是被勉強站穩身形的彪子反手一刀擋了開去。

　　

　　彪子終於正視李吟歡，堅實手臂緊握長刀，在黑夜中幻化出無數銀芒，斬殺向李吟歡。而李吟歡又怎會退避，迎擊侍衛，一頓狂砍。

　　

　　這一刻，李吟歡的心是砰然跳動的，他骨子裏的鮮血是沸騰的！隻因這一場不該屈服的戰鬥。

　　

　　場中，一名成年人與一名少年手武長刀，在不斷地對撞。每一次的對拚都帶起一抹金色火花，金鐵交鳴，在空蕩山穀間回想，奏出錯亂有致的交響。

　　

　　“鐺！”

　　

　　侍衛一刀將李吟歡打退三步，逼到懸崖邊緣，周圍侍衛讓開道路，沒有任何阻攔。

　　

　　李吟歡滿身傷痕，他雖然竭力拚殺，但修為終究差上一截，不是侍衛對手。

　　

　　“哈哈，你可以死了！”彪子麵露猙獰地狂笑著，和一名二級玄者對拚如此之久，在他看來本就是一種恥辱。

　　

　　彪子大步上前，一刀砍來，李吟歡上架格擋，生生朝身後懸崖跌落。李吟歡奮力拚殺，幾乎耗盡了這具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他的意識分明清晰地如同透底可見的湖水，身子卻變得越來越沉重了。

　　

　　李吟歡抬起頭，勉強看向前方。

　　

　　“噗。”

　　

　　彪子一刀刺來，插入了李吟歡左側的肺葉。

　　

　　刀尖刺入肌膚，刺入白骨，刺入脆弱的髒器，最後，帶著幾抹在銀色月光襯托下更顯淒涼的鮮紅，從後背中穿射了出來。

　　

　　“滾下去吧。”彪子暴起左腳，踹在了李吟歡胸口。

　　

　　李吟歡遭受致命打擊，身體要失去所有的知覺，朝下跌落，開始這隻一瞬之間便要陷入深淵的沉淪。

　　

　　可是，從李吟歡微弱呼吸中傳來的如針刺一般的疼痛，卻強烈地刺激著他的神經，他的意識，甚至他全部的靈魂！

　　

　　怎麽可以死在這種地方？

　　

　　“嘩！”

　　

　　李吟歡全身幾乎要凝固的血液開始瘋狂躁動，這炙烈的鮮血，披著奪目的殷紅，湧動著不屈潮腥，翻騰出無盡的鬥誌，引起狂瀾血嘯！

　　

　　李吟歡動了！他伸出看似無力的左手，死死地抓住彪子手中長刀，沒有就此跌落。

　　

　　“呀啊！”

　　

　　李吟歡右臂暴起，用盡這具身體所有的力量，一刀橫掃而過，砍斷彪子倉皇上擋的左手，重重地斬去了他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