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天把,不知為什麽,喪門星臉上笑容竟然多了起來。特別是今天,他是見人就笑,好象他媽媽又給他生一個弟弟似的。天沒黑,一對狼狽為奸的壞蛋都鑽進喪門星的狗窩裏,兩人偷偷摸摸嘀咕一陣,最後狂笑而散,誰也弄不清這一對壞貨搗鼓出什麽鬼名堂來!
而今宋繼柳走在大院中不由地回想著往事,不知不覺中進了裏院。在這黑咕隆咚的院子中,有座廚房,尹家老少的飯菜都由專人在這裏做,泡好茶水應該就在這裏。
這裏,就是尹鄉長所說的那個放茶水的地方。
廚房,象隻張著血盆大口的魔獸臥在那裏。從爐灶口滲出柴草的餘火,又如魔獸的兩隻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宋繼柳。繼柳大著膽子往前走,他踩著用大青磚鋪成的路麵,咚咚咚,咚咚咚,直奔廚房而去。
廚房的門大開著,隨風而動著。繼柳走到門口,收住腳步,向房裏大喊:“喂!有人嗎?”
廚房裏沒有人答腔。繼柳提高了嗓門子,又大喊一望遍:“誰在裏麵?快答腔!”
依舊沒有回應。
宋繼柳大踏步地走進廚房裏,裏麵一片漆黑,舉手不見五指。他邊走邊摸找著,找遍了整個廚房也不見半桶茶水,連涼水也沒有。當他轉身要走時,突然一股風吹來,從黑暗中撲來一個女子。
這個女子二十多歲,著一身花衣裳,頭戴兩朵大紅花,打扮得妖裏妖氣的,一看就不是什麽良家女子。她,姓張,外號“小狐狸”,是小雜毛尹鄉長的老子老雜毛從青島的“怡紅院”裏拐騙來的七姨太,也是小雜毛的小情人。這個破爛貨,象隻雞樣飛來,嬌氣十足地向宋繼柳說:“哎呀,宋大弟啊,快坐呀!”
“尹鄉長叫我提茶水。”
“快坐吧,我給你……”
宋繼柳一看這個騷貨沒安好心,轉身就要走。可是那個破爛貨搶步來到跟前,上去就抱住宋繼柳,亂親亂咬。接著,她又騰出右手,一下撓亂自己的頭發,又快速撕開自己的前懷,把一對雪白的上身露在宋繼柳的麵前。然後就不知羞恥地哭罵起來。
宋繼柳生氣地罵了幾句:“呸!真是個不要臉的臊貨!快給我讓開,別髒了我的手!”
隨後,他兩步闖到門口,想盡快脫身,誰知,剛一出門正巧同喪門星撞到一起。喪門星嗷的一聲鬼叫,仰麵朝天摔倒在地,顧不上正在流血的後腦穴,而拚命地大喊著:“不好了!快來人哪!壞人進來啦!快抓賊呀!”
不一會,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宋繼柳被幾個小壞蛋綁架進了“聚義堂”。他心中暗想:這個“聚義堂”是尹鄉長專幹壞事的地方,看來我今天也要領教一下了,咱就不信他們還能把我給吃了?”
宋繼柳又被推進裏間——喪門星的鱉窩。他有嘴說不清地含著不白之冤,挺身站在屋子裏,臉都氣走了型。
頭上紮著繃帶的喪門星,把那黃表臉一沉,裝腔作勢、狐假虎威地說:“唉唉,宋教頭呀宋教頭!黑燈瞎火,半夜三更,你一人跑進那廚房去幹什麽呀?”
宋繼柳雙手卡腰,大氣凜然地立著,強壓著怒火,理直氣壯地大聲說:“尹大父母官命我去提茶水……”
宋繼柳話沒說完,尹壞種叼著香煙走進屋來。喪門星當著尹大壞的麵,指著旁邊已涼了的茶水說:“宋教頭,別跟咱們打馬虎眼!說謊話也不換個地方,在我們麵前就別胡扯蛋了!你睜開眼看看,這是什麽?”
宋繼柳抖了抖腦袋,瞅了瞅兩桶已不冒熱氣的涼茶水,又掉過頭來,鄙視著尹壞蛋那副心懷鬼胎的奸相,不由心裏暗想道:“啊?兩桶茶水明明在這裏,他為什麽叫我到廚房提?”
接著,繼柳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一連串大問號:“小狐狸明明在廚房裏,我連喊好幾遍她為什麽不答腔?喪門星去廚房幹什麽?又怎麽正巧同我碰上?抓我的家丁又為什麽全是尹大壞的心腹?他們為什麽來得這麽及時?宋繼柳想到這裏,突然心裏咯噔一下,眼前這惡夢似的場麵:哎呀!鬧了半天,是這倆個鱉仔下了一個套子,成心往我身上抹屢呀!”
宋繼柳是個站得起放得下的漢子。他想到這裏,心情反而輕鬆。剛才,他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夥子被弄得暈頭轉向,雖然總是認為“幹屢抹不到人身上”,可還是心中無底。現在,心中有數了,一股無名的怒火在心中燃燒起來。
繼柳的主意是:既然如此,就得瞪起眼來同他們拚了。他們成心要同我這個還算的上小半個武林高手的人過不去,也許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他們今晚隻要為難我,就讓他們家中添上幾口棺材!
宋繼柳正想著,小狐狸披頭散發又撞進屋來,指著宋繼柳又哭又罵:“你這個無心無肺、壞了良心的小壞種,俺在廚房裏洗澡,你千不該萬該……”她不停地哭罵著,撓頭抓臉,說他再也沒臉活了!
宋繼柳一口膿痰吐在地上,把衣襟理了理,先從鼻裏哼了兩聲,然後用輕蔑夾嘲笑的口吻說:“胡扯!就你那塊臊肉,連狗都有不愛吃,別弄髒了我的身子!也不尿泡尿當鏡子照一照,熊樣!”
尹鄉長把剛點的一支香煙嗖的一下扔在地上,兩隻母豬眼邪惡地眨著,還裝腔作勢地哼了幾聲,還給自己打氣地深深地大吸一口氣,而後壯著膽子逼向宋繼柳:
“小宋!你曾經幫助共產黨人張竟同的事,我都給你隱瞞下了;你從前還槍殺過咱鄉死鬼井三利(三壞種)的兩個家丁,這事我也給你瞞下了。你小小年紀還恩將仇報,竟幹出這傷天害理、不仁不義的事來……”
宋繼柳火冒三丈,咬牙切齒地敞開銅鍾般的嗓子厲聲吼道:“嘬!淨放他媽的狗臭屁!你們這幾個狗東西真是要找麻煩嗎?老子我就奉陪到底!”
宋繼柳這一吼叫,象個霹靂,再加上他那一跺腳,直震得牆壁上浮土飛揚,此屋中立刻暗了許多。就連條桌上的神相,也嚇東倒西歪地發著抖,尹大壞更是嚇呆了!他打了一個寒戰,象醉漢一樣跟跟蹌蹌地後退了幾步,那張嚇變形的嘴臉,帶著極其難堪的表情僵住了。至於小狐狸,一看沒有好果子吃,早就哆嗦地夾著尾巴溜了。
這時,宋繼柳已是虎視眈眈地注視著眾小醜們。可笑那自作聰明喪門星嚇破膽,把褲子都給尿濕了。這出“戲”是他“導演”的,要是這出“戲”給演砸了,他不單單要砸飯碗的問題,恐怕連腦袋也保不住了。他急得抓耳撓腮又拽自己的頭發,豆大的汗珠從他個黃表臉上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