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鬼車一個猛紮,進入了冥河當中,秦沐的舞姿與歌聲未停,倒是無臉人一臉的幸災樂禍,哈哈大笑,傳出老遠。
在這當口,隻聽得一望無際的河麵上,“轟隆”一聲,一道灰色的水柱從筏子邊上堪堪擦過,從那一時得意的無臉人的長篙邊經過,好似什麽東西從河底噴發而出,無臉人被震得東倒西歪,差點一頭栽進那冥河,倒是秦沐,即便是以緩慢的舞姿,在筏子上緩緩的吟唱著巫歌,都絲毫未受及影響。
一個巨大的身影從冥河裏衝天而起,帶著冥河的河水,濺了筏子上的兩人一頭一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秦沐巫歌的原因,這廝從水裏飛出來的時候頗為狼狽,搖搖晃晃難以掌握平衡,隻有使勁撲騰翅膀,才堪堪的在水麵上保持一定的懸空。
再加上整個兒都成了個落湯雞的模樣,漂亮的赤色羽毛如今是東一片,西一撮,露出裏麵白花花的肉,剛從冥河裏衝出來的時候,秦沐甚至能看見這廝身上的雞皮。
這是那鬼車無疑了,隻不過被冥河洗了一下,許是羽毛吸水的緣故,身形陡然間縮小了一圈,再加上羽毛東一塊西一塊,除了能勉強看出有九個腦袋,還哪裏有剛剛盤旋在天空虎視眈眈的看著筏子時的王八之氣,也不怪那無臉人,自鬼車重新出現在水麵上,就笑得見牙不見眼。
那鬼車連續撲騰了好幾下翅膀,才堪堪的穩住身形,淒厲的慘叫一聲,衝著筏子就衝了下來,與此同時秦沐的舞姿正好是雙手結印,向前一推,無臉人隻覺得好似有股罡風,從眼前掠過,還沒反應發生了什麽,眼前陡然間一花,鬼車巨大的身形貼著水麵就過來。
無臉人哈哈大笑,衝天一句:“來的好!”
抬起長篙掄圓了胳膊一長篙打下去,那本是柔軟而有韌性的長篙,在他的手上卻變了個樣,變得堅硬如鐵,那鬼車九個腦袋齊齊挨了這麽一下,陡然間一沉,壓著竹筏,濺起巨大的水花,無臉人也叫這東西的衝擊力給弄下了筏子,在水中飄蕩著,氣得他破口大罵。
“媽蛋,這小兔崽子給爺爺玩這一招,爺爺可不怕這冥河水,啊呸!”一口吐掉嗆進來的冥河水,無臉人握緊了手中的長篙,那鬼車因為讓他揍了那麽一下,又有秦沐的巫歌和巫舞進行阻滯,一時間控製不住,栽進冥河,半晌不見出來。
小竹筏晃晃悠悠的從水麵上浮起來,無臉人一愣,卻是想起了一直起輔助作用的秦沐,連忙環顧四周,發現那秦沐竟然雙腳踏在冥河之上,沒有下沉,還在唱著那不知名的曲子和奇異的巫舞。
要是嚴格說來,秦沐的嗓子還算不錯,無臉人見他好似沒怎麽使勁,可那歌聲卻好像傳的很遠,感覺一直有個人在耳邊緩緩的唱著,這曲調很是緩慢,卻給無臉人一種相當奇怪的感覺,仿佛這周圍的空氣,都跟著粘稠起來。
看了秦沐一會兒,無臉人隻感覺到心中難受、壓抑,他甚至想起了他從來都不敢回想的前世,那個時候春光無限美好,他的父親是雪域公認的神,那時候,還有她……她的容顏,在他腦海中,依舊。
無臉人沒有五官,聽著秦沐的歌,卻在那沒有任何五官的臉上,原先眼睛的位置,生生的滲出了淚,心中鬱憤難平,想起過往,手中拳頭捏緊,想想,那在冥界度過了的十幾萬年,他們都說冥河存在的時候,就有了渡河人,可從來沒有人關心,這渡河人,究竟想要的是什麽。
看著手中的長篙,無臉人留下了不知道是悔恨,還是怨憤的眼淚,心中亦升起一個奇怪的念頭,她都不在了,自己信守一個承諾在這裏渡河數十萬年,究竟是為何?倒不如追隨她去,也好過在這裏獨守十幾萬年……
無臉人手裏的長篙逐漸捏緊,直直的朝自己的心窩子刺去,眼看就要刺傷,這千鈞一發之時,冥河上突然掀起幾米高的浪,將那無臉人,從頭澆到腳。
經過這冰冷的河水一刺激,無臉人這才反應過來,偷瞄著秦沐所在的地方,這小子似乎專心的跳著巫舞,每一個手勢,每一個動作都似乎契應天地,包含著天地才有的力量。
無臉人隻是看了一眼,就了連忙錯開眼睛,抱守心神,壓下心中那股莫名的煩躁感。
那首巫歌!
竟然讓一向淡泊的無臉人,起了自殺的心思,他已是修煉了十幾萬年的鬼,當然知道一個鬼若是消亡應該如何消亡,他的致命點,就是用這他撐船用了十幾萬年的長篙,由他自己,心甘情願的刺入自己的心窩,那麽他,必死無疑。
這是當日的誓言,也是當日的承諾。
握緊手中的長篙,無臉人再也不看秦沐一眼,他感覺到那鬼車還在這河底下,並沒有在冥河中化為毫無用處的石頭,雖然那氣息極為微弱,也絕不能掉以輕心。
心中,則是對巫祝的巫歌產生了顛覆性的認知,他活了十幾萬年,幾乎所有的巫祝他都曾見過,但未深入了解過,與道家佛家動輒幾百人幾千人亦或者是上萬人的弟子來比,單薄的巫祝依靠口口相傳的技藝,一脈相承,他並不看好巫祝的發展。
然而,在這十五代巫祝身上,他恍然看見與第一代巫祝身上那種相似的氣息,這種氣息具體什麽樣,他說不出來,總之當時是在重華身上都不曾見到過的,而重華,曾經被第十三代巫祝認為是巫祝史上最為強大的巫祝。
若是重華知曉,自己讓一毛頭小子給趕超了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哈哈,那一定很有趣!無臉人這樣想著,接觸了這麽多的巫祝,也明白此時的秦沐所吟唱的是什麽樣的巫歌,那是巫歌內攻擊力僅次於禁咒的,被稱作“死亡之歌”,大概是巫歌三十三個篇章當中的第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