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層是透明的,林軒看到堂娜,並不表示他們相隔很近。恰恰相反,從影像的模糊程度看,他們之間至少隔著二十米堅冰。
林軒連撞了四五次之後,臂肘生疼,思想意識也恢複正常,馬上停止動作。
目前情況下,他根本無法突破堅冰,到達堂娜所在的地方,盲目亂撞,隻會連自己都葬送在此地。
“堂娜,你還活著,真好。”他麵對那張冰裏的臉,盡量往好處想。當然,他的潛意識中也有另一種悲壯的想法,那就是“堂娜與敬德山王遭遇了同樣結局”。
敬德山王被封在冰裏,眉目與生前一樣,仍舊栩栩如生。假如堂娜也是如此情形,隻怕林軒當場就要吐血而亡。
桃花的光芒漸漸熄滅,堂娜的臉也隨之模糊,最終消失不見。
“我是天空裏的一片雲,
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訝異,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會時互放的光亮。”
林軒腦中浮起了徐誌摩的《偶然》那首詩,那桃花放射的光芒轉瞬即逝,也帶走了堂娜的影子。
他堅信,他和堂娜的相遇不是今生偶然的緣分,而是輪回中的必然聚首。可惜,在拉昂措湖畔,他錯失了摯愛。
“活著出去,找到她。”現在,這是他心底唯一的信念。
他轉過頭去看敬德山王冰壁外那篇主禱詞,每一行每一句,都像是冥冥之中有神靈在鼓舞他、激勵他、鞭策他。
“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
願你的國降臨,
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
如同行在天上……”
林軒喃喃重複著那些字句,每說出一個字,全身的力量就能凝聚一分。逆境中,主禱詞讓他的精神豐滿,而精神的力量是能夠創造奇跡的。
他打開背包,取出手電筒,啪地撳亮,使光源對準山洞的方向。這樣做,不管對麵通向何處,隻要有人經過,就能發現這邊情況。他又取出第二支手電筒,插入冰麵,令光源筆直向上。假如薩曼莎的救援人員能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進入冰蓋下的裂縫,也能循著燈光趕來。
隨後,他檢查田雨農的衣袋,看有什麽可供使用的工具。
這次,他有了巨大的發現,原來對方的外套內袋中放著一個手掌大的日記簿,裏麵的每一頁都記著圓環狀排列的異種文字。
日記簿共有三十頁,在最後一頁的文字最下方,寫著一行漢字:“窮畢生之智慧鑽研,終於一窺門徑。亞特蘭蒂斯大陸的門戶,向我打開了。”
漢字後麵,則是一個筆畫至簡、意蘊非凡的蓮花簽名。
蓮花一定代表的是敬德山王,而這日記簿藏在田雨農的口袋裏,也代表著那兩人之間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
林軒第二遍翻閱日記簿,發現每一頁的異種文字共有九十九個,字形相同,隻是順序不同。
“這是一組密碼,九十九位,排列次序不同,要想得到正確的組合極度困難。”林軒立刻做出判斷。
既然組成密碼的字符高達九十九個,任何人都不可能在六十次試探中得到正確答案。那麽,敬德山王所做的工作絕對不止是日記簿裏記載的這麽多,因為九十九位字符任意排列,能夠獲得的結果即使是超級計算機來運算,也會費時良多。
最終,敬德山王還是做到了,可見他是個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智者。
“這樣複雜的密碼是用在哪裏的?這些字符又是哪一國的文字?”林軒又遇到了新的問題。可惜的是,田雨農已死,問題的答案已經無法追尋。
“田前輩,正如組織上對您的評價,您真不愧是一個複雜多變、深不可測的大人物啊!”林軒由衷地向田雨農致敬。
驀地,田雨農右手掌心裏有件東西引起了林軒的注意。
他俯下身,將田雨農的右手慢慢外翻,發現那不是一件東西,而是位於大拇指、食指分界線之間的一條筋絡,田雨農已死,但這條筋絡卻還在微微跳動。那種跳動是有著一定規律的,大致可以看做是每四次一組,第四次、第五次之間有著明顯的間隔。大致計算,前四次間隔為十分之一秒,而第四、第五或者第八、第九之間的間隔為半秒鍾。
“發報機,死人發報機!”林軒驚呼出聲。
他放開田雨農的手,那隻已經失去溫暖的手便自動按照肘部的彎曲角度恢複原狀,拇指指尖回到太陽穴的位置。如此一來,那條筋絡的跳動信息便傳入了田雨農的腦中。
“用手指發出電報代碼,透過腦電波來傳遞,另外居於某處的接受者便能清楚此地發生的任何事。”林軒是經過組織海量培訓的超級間諜人員,瞬間明白了田雨農在做的事,驚得渾身冒出一層冷汗。
換句話說,田雨農自從進入這詭異的密閉空間裏,就一直向外界傳送消息。手指敲擊發報的最普通編碼就是摩斯密電碼,那是一種時通時斷的信號代碼,通過不同的排列順序來表達不同的英文字母、數字和標點符號,由美國人艾爾菲德•維爾發明,正式出品時間為1835年。
那種電碼是一種早期的數字化通信形式,不同於現代隻使用零和一兩種狀態的二進製代碼,它的代碼包括五種: 點、劃、點劃之間的短停頓、每個詞之間的中等停頓以及句子之間的長停頓。
簡單來講,摩斯密電碼會把一個漢字分解對應於一個四位的數字,這個數字就是密碼表,在戰爭年間會定期更換,而發出的密碼隻需要用不同的電信號來表示10個數字。例如滴滴答表示1,滴答答表示2,嗒嗒嗒表示0,噠噠滴滴表示5,合起來就是1205,在從密碼表中查處1205對應的漢字是什麽就可以了。
“田雨農給誰傳遞消息?”那才是林軒最關心的。
關於“死人發報機”這種奇異的通訊方式,是由二戰期間的雙麵大間諜達斯科•波波夫發明。他在柏林建立了龐大的地下間諜網,幫助盟軍竊取德國軍方的情報。很多時候,諜報站被破獲後,發報員十有八九被秘密警察射殺,隨即棄屍荒野。在那種情況下,經過波波夫特別訓練的諜報員仍然能通過“死人發報機”傳輸信號,將沒來得及完成的任務進行下去。
波波夫被譽為“人類自特洛伊之戰後最偉大的間諜”,他在諜報戰方麵的許多發明沿用至今,成為各國間諜組織的教科書。
毋庸贅言,波波夫亦是組織方麵人人景仰的間諜楷模。
林軒最不願承認的是——“田雨農發送信息給田夢”,但他又不得不承認,因為這是在珠峰雪山,腦電波密碼的傳送距離絕對不會超過兩公裏,而且必須是有著親密關係的人之間才能形成良好傳遞。
“隻能是田夢,隻能是她!”林軒疲憊地長歎了一聲,心情跌落至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