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娜打開了頭頂的射燈,白色光柱打在那些碎片上。
林軒看得更清楚了,碎片的邊緣呈現出非常奇怪的狀態,如同鷹爪功高手從別人身上硬生生撕下來的一塊肉,形狀極不規則,邊緣全都是細碎的齒狀結構。在他印象中,現實世界中並沒有一種機器能把車子拆成這樣,因為這畢竟是一堆鋼鐵結構,具有相當高的硬度。
“車子到達這裏之前,到達遭受了什麽扭曲破壞?”他窮盡自己的想象力,始終無法做出合理解釋。
下水十五分鍾後,仍舊無法突破那層屏障,隻能無功而返,緩緩地浮出水麵。
“真是奇怪,我感覺自己像是撞在一個巨大的透明氣球上,無論怎樣發力,都被無聲地彈回來。目測那些碎片是在氣球之內的,距離我停步不前的地點還有五米左右。”堂娜喘了口氣,使勁把臉上的水抹去。
她的臉色非常難看,一半是因為低水溫,一半是因為遭遇了詭異無解的怪事。
“先上來,換下衣服再說吧。”林軒向她伸出手。
堂娜拉著林軒的手上岸,回身望著寒潭,長歎無語。
“這地方很怪,你先換衣服,咱們回車裏再說。”林軒建議。
堂娜到石頭後麵去換衣服,初次探索寒潭宣告失敗。
林軒在潭邊踱步,始終在思索堂娜說的“氣球”理論。他的直覺又一次發揮了超強作用,立刻聯想到古代人最原始的潛水工具“魚泡”。
那種工具的雛形,是把大魚的魚鰾完整地切割下來,清洗幹淨以後,用快刀把它刮得極薄,近乎透明,然後拿去鋪平曬幹。下水之時,潛水者鑽進魚鰾裏,嘴裏銜著特製的加長蘆葦管,管的另一頭探在水麵上,這樣紮進魚鰾後,他仍然能夠暢快呼吸。
這種“魚泡”能夠在淺水區進行失物搜索之類的簡單工作,也能供不會潛水的重要人物領略水中風光,其原理類似於現代潛水技術中的透明艙。
假如堂娜碰到的就是這樣一個“魚泡”,會不會更容易讓人理解。
既然是氣球樣的“魚泡”,一刀下去,割裂它,就可以輕鬆穿過,去研究那些碎片的來曆了。
想到“割裂”,林軒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掌心裏的手槍上。
“徒勞無功,真是失敗!”堂娜換好衣服,一邊隨意地活動手腳,一邊走回林軒身邊來。
“我有個想法,把那層氣球樣的隔離物弄爛,我們就能下去了。隻不過……隻不過……”林軒抬頭,向四麵青灰色的山崖看了看,略帶不安地苦笑,“隻不過我們無法預測將會出現什麽樣的後果,這一點相當棘手。”
以他高明的射擊技術加上這把精妙改良後的短槍,隻要開槍,就能穿透壁障。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一個氣球漏氣後會——
“如果沒有好的辦法,隻能這樣試一試。其實剛才在水下,我已經很想拔出潛水刀,在那大氣球上狠狠地插一刀,像古老的亞曆山大大帝那樣,快刀斬亂麻,幹淨利索地解決一切。”堂娜深吸了一口氣,再次補充,“可是,我最終還是忍住了。這麽多年來,我能從任何危險環境中有驚無險地脫困,並在探險界創造了小小的名氣,正是‘從不冒進’的結果。任何時候,我都會兢兢業業、謹慎小心地做事,循序漸進,誠惶誠恐,把每一天都當成生命中最後一天來過,絕對避免不顧及後果地蠻幹……”
林軒伸出手,握住堂娜冰涼的雙手,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
的確,如果堂娜冒然出刀,也許已經改變了目前形勢。可能在最短時間內解決問題,也可能陷入萬劫不複的水中險境。當然,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一些。
“至少還有我。”林軒輕輕地說,“任何時候,我都不會拋下同伴獨自逃命。”
堂娜眼中露出深深的感激:“正是因為你站在這裏,我才安心去做任何事。”
驀地,對麵山崖上有一群灰色的岩鷹同時飛起,撲棱翅膀的“嚕嚕”聲、驚慌失措的唳叫聲響成一片。
兩人同時抬頭,望著那段青黑色的山崖。岩鷹是從一個喇叭口形狀的岩洞裏飛出來的,那洞口的直徑約有五米,黑魆魆的,如巨人怒張的大嘴。
“至少有四十——不,五十隻左右,而且都是成年岩鷹,不會那麽膽小,一定是有什麽驚動了它們。”林軒說。
在高原上,鷹被藏民們賦予了特殊的意義。它們自由地翱翔天空,俯瞰眾生,是最傲慢的王者。如果不是受了特殊驚嚇,不會如此大規模地惶急飛離。
鷹群飛走後,四周又恢複了寧靜。
“要不要試一試?”堂娜問。
林軒把那支手槍在掌心裏掂來掂去,始終不能下決心。
“你是不是覺得,那層氣球樣的東西下麵藏著某種巨大的危險?”堂娜又問。
林軒避而不答,反問:“你覺得,是誰設置了那些東西?是大自然自動生成的嗎?還是某種我們無法知曉的力量出於某種原因造成了這種現象?射穿它也許很容易,但之後會怎樣——譬如我們在高空中射穿一個熱氣球,一個小小的動作,將會造成難以承受的後果……”
兩人相視苦笑,同時陷入沉默。
在空中射穿熱氣球、在水中射穿船艙、在水底射穿氧氣瓶……那都是近乎自殺的行為,隻有蠢到極點的人,才會如此自掘墳墓。
“那怎麽辦?”堂娜再問。
“也許我們該做戰略性的回撤,等到時機成熟,再重新回來。”林軒做出了艱難的決定。他拿起導航儀,看著上麵已經停止運動的箭頭。那表示,兩台車子——或者更準確地說,不是車子,而是車子被撕裂後的碎片已經抵達寒潭之下,兩車的黑匣子都留在那巨大的氣球裏。咫尺之遙,他們卻無法拿到它們,以此來揭開鬼湖拉昂措驚變的真相。
“我曾經曆過很多匪夷所思的詭異事件,但這一次是最……最令人不知所措的。”堂娜長歎,“那我們就聽你的,暫時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