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西郊,潘銀蓮站在燈光昏暗的小橋上,秋天的深夜已有了些寒氣,潘銀蓮將上衣的領子豎了起來,不斷地來回走動。
四周靜悄悄的,隻偶爾有車輛經過。
不遠處的一排房子裏,有兩雙陰冷的眼睛,一直盯著這邊。
這兩個人身後,還有十幾個彪形大漢。
“看到沒有,就是那個女人,盯緊點,待會秦偉東會過來,你就衝上去,給她一家夥。記住,隻能打那個女的,不能打秦偉東。打了他,要出大事的。”
一名中年男子陰沉沉地對另一個年輕男子說道。
“放心吧,虎哥,我知道該怎麽做。”
年輕男子不過二十幾歲模樣,身材並不如何魁梧,不過看上去倒是很利索的樣子,隻是臉上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邪氣。
“嗯。這事幹好了,我答應你的好處,一分都不會少。”
年輕男子嘿嘿一笑,似乎並不如何在意,隨即轉身出門,啟動了門外停放著的一台摩托車,將一條橡皮棍子拿在手裏,不住地玩著花樣,死死盯住小橋上那個身材窈窕的女人,雙眼像狼一樣,發出綠瑩瑩的凶光。
摩托車沒有任何牌照。
很快,一台尼桑轎車就駛了過來,在離小橋還有幾米遠的地方停住,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走下車,疾步向潘銀蓮走去,也許因為風大,魁梧男子也豎起衣領,遮住了大半邊臉,路燈燈光太過昏暗,看不真切。
年輕男子懶得去想這些,將橡皮棍往腿邊一插,猛地一轟油門,摩托車如同離弦之箭,直向小橋衝去。
這個時候,橋上的魁梧男子已經和潘銀蓮走到了一起。
摩托車衝了過來。
“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年輕男子舉起橡皮棍,朝著潘銀蓮便狠狠砸了下去,潘銀蓮一聲驚呼。
和她一起的魁梧男子,反應極其敏捷,左手一伸,將潘銀蓮拉到了自己身後,右手揚了起來。
“砰”地一聲。
感覺上,不大像是擊中了。不過年輕男子來不及細想,駕駛著摩托車,飛一般跑了。他的任務,就是砸一棍子,不管打中沒打中,他都不能第二次出手。要是被逮住了,可不是玩的。
魁梧男子轟然倒地。
潘銀蓮急忙上前,手忙腳亂將他扶起來。魁梧男子似乎受傷不輕,右臂軟綿綿的,整個人都趴在潘銀蓮身上,摟抱在一起。
“這個蠢貨!”
一直在不遠處觀察著的雷虎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大罵起來。
“讓他砸女的,他砸男的!”
不過接下來的“劇情”,已經不受他的控製,早就安排好的,他就算想要阻止,也來不及了。而且,雷虎也不想阻止,將錯就錯吧。在他的內心深處,湧上一股莫名其妙的快感。
秦偉東啊秦偉東,你小子也有今天!
誰讓你多管閑事?你與司馬中天素不相識,管那個屁事幹嘛?
很快,好幾個男人拿著手電筒,急匆匆地向這邊趕來,手電筒亂糟糟地朝著橋上兩人的身上射去,嘴裏嚷嚷道:“喂,你們在這裏幹什麽?我們是城關派出所治安聯防隊的,不許在這裏亂搞男女關係……”
“對,跟我們回派出所去接受調查。這深更半夜的,在這裏做什麽?”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
奇怪的是,橋上的男女卻並不慌張,兩個人迅疾分開,魁梧男子軟綿綿垂下的手臂,也抬了起來,從口袋裏掏出一個證件,冷冷說道:“縣公安局刑偵大隊的,你們是城關派出所的聯防隊員?”
卻哪裏是秦偉東了,分明隻是一個和秦偉東身材相似的魁梧漢子,年紀要比秦偉東大得多。
“公安局刑偵大隊的?”
幾名氣勢洶洶衝上來的“治安聯防隊員”頓時都愣住了,麵麵相覷。
不遠處的尼桑車車門打開,跳下來幾名身穿警服的男子,快速向這邊跑來。
目睹這一切,雷虎頓時目瞪口呆,腦門上冷汗“唰”地淌了下來。
不對!
情況很不對頭!
雷虎不敢再停留下去了,當機立斷,轉身朝夜孤城一揮手,說道:“壞事了,快走……”
雷虎幾步跑過去,拉開了房門,又呆住了。
不知什麽時候,門口已經站了一百多個人,雖然穿著便服,卻一個個神情彪悍,全副武裝。當先一人,大約三十歲左右,目光鋒銳如刀,直直盯在了雷虎臉上,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
“你,你是……”
雷虎一步步後退,舌頭都打起了結,臉色變得蒼白如紙。
“雷虎,我們其實見過麵,不過雷堂主貴人多忘事,看來是不記得我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狼!”
狼笑著說道,慢慢走進屋裏。
“啊,你,你好,狼……”
冷汗瞬間濕透了雷虎的內衣,貼在脊背上,涼颼颼的,寒意直沁骨髓。盡管他現在還迷迷糊糊的,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但直覺告訴他,出了岔子。
整個計劃都出了岔子。
很大很大的麻煩。
因為考慮到對方隻有秦偉東、郝馨予兩個硬手,雷虎葉孤城隻帶了十幾個人,且隻帶手槍。
他帶來的刑警,已經將雷虎所有的退路都封死,其中兩名刑警,亮出了明晃晃的手銬,閃耀著冷森森的寒光。
“不不,不是,這個,這個,狼,你誤會了,你絕對誤會了……我沒有……我什麽都沒做,我就是來這裏玩的……”
雷虎心膽俱裂,冷汗如雨,已經語無倫次。
“雷虎,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想狡辯啊?行,等待會到了局裏,我親自陪你玩,虎哥有什麽新的想法,都可以說出來,我很喜歡聽。”
狼笑著,舉起右手,手指頭輕輕晃動了兩下。
刑警大步上前,不由分說,就要給雷虎上手銬。
“不,不,你們不能抓我,我,我什麽都沒做,我沒犯罪……你們憑什麽抓我?放開,放開我……”
雷虎在說話的同時,兩把小刀到了掌心。
正欲發力,卻發現雙手已沒有了力氣!
兩把小刀飛擊在雙手的小關節。
哪來的兩把小刀?
“虎哥,對不住了!我也是狼!”葉孤城冷笑道。
“你是狼!”雷虎終於絕望。
雷虎的嚎叫聲,在深夜的郊外,遠遠傳出去,像是一頭被打斷了脊梁骨的野狗,在做垂死的哀嚎。
好幾戶人家都亮起了燈光,有人從窗戶外探頭出來,想要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情。外邊黑乎乎的,什麽都看不清楚,隻聽到汽車逐漸遠去的聲音。
與此同時,另外一幕,在至尊大酒店豪華套房裏上演。
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黃滄海被幾名警察帶走了。黃滄海戴著手銬,低垂著腦袋,滿臉沮喪,一言不發。
黃滄海的模樣,很是狼狽,散亂的頭發在秋風中飛舞飄揚,頭頂露出一大塊油膩膩的白。
司馬中天那個案子,已經過去好幾年了。黃滄海以為沒事了,可以高枕無憂了,但還是出事了。
世上的事,有因就有果。昨日作的惡,哪天就要收獲惡果。
可是,這次就真的過不去了嘛?怕也未必!
黃滄海能上位大陽的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自然還是有些能量。
深夜的縣政府辦公大樓,縣長辦公室依舊亮著燈光,秦偉東靠在真皮轉椅裏,一口口地抽著煙,淡淡的煙霧,升騰而起。
電話響了起來。
“你好……”
“縣長,都抓住了。雷虎,黃滄海,一個沒跑。”
電話那頭,傳來郝馨予的聲音,頗為平靜。
秦偉東“嗯”了一聲,問道:“潘銀蓮怎麽樣,沒受傷吧?”
“沒有。縣長放心好了,省公安廳的特警,對付一個小混混,綽綽有餘,把潘銀蓮保護得很好。”
“那就好。先送她回家吧。”
“已經送回去了……縣長,李小軍怎麽辦?要不要對他采取措施?”
郝馨予問道,語氣比較嚴肅。
不管怎麽說,李小軍是副縣長,在縣的排名,更在郝馨予之前。要對他采取強製措施,原則上單單經過縣委同意還不行,得請示市裏的主要領導。至少要市委書記李永昌點了頭,行動起來才算是名正言順,沒有後顧之憂。
黃滄海是大陽的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比李小軍的職務更高,但他是被省公安廳抓捕的,省公安廳自然沒有必要請示江漢市和大陽縣。
李小軍就不一樣了。 當然,特殊情況例外,可以先斬後奏。
秦偉東笑了笑,沒吭聲。
郝馨予便試探著說道:“縣長,要我看,反正證據已經確鑿,還是先抓起來比較妥當。萬一發生什麽意外情況,也不好把握……”
其實在郝馨予的內心,還是不想急著對李小軍動手,省得落下話柄。
“馨予,就讓李副縣長今晚上再好好睡一覺吧。”
稍頃,秦偉東緩緩說道。
“好的,反正也沒多少好覺睡了。”
郝馨予忍不住調侃了一句。
“嗯,這個事,盡量低調處理,不要張揚。”
“我明白,縣長放心吧。”
掛斷郝馨予的電話,秦偉東略一沉吟,又抓起電話,給李少陽撥了過去。
這個事,該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