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爽心裏有種莫名其妙地煩躁。他不想跟雪兒鬥嘴。他見雪兒真不說話了。他站起來反剪著雙手出了門。
寨王轉到寨裏最熱鬧的祀堂門前。他看見有幾個人在逗三傻。
寨王很長時間沒看到三傻了。
這個三傻,屬於超生兒。他阿爸叫秦軍,阿媽叫卿素。
卿素生下兩個女兒時,開始提倡計劃生育了。秦軍怪婆娘卿素生不出兒子,總是拳腳侍候她。
卿素為了爭取有抬頭的日子,偷偷去鎮裏找人私下裏取了環,懷上孩子後,為了躲避計劃生育,她跟秦軍上演了一場苦肉計的鬧劇。
秦軍先對他拳腳了幾下,她嚎啕大哭。秦軍丟下她不理她,出去轉了一圈,大喊大叫:“快來人啊!我婆娘上吊了。”
他把婆娘救下來,婆娘嘴裏有了白泡。大家都罵他。他不做聲。
第二天傍晚,他四處找卿素,找不著。大家說他平時愛打婆娘。婆娘肯定跑了。他說,跑了就跑了吧。反正她也給我生不了兒子。
當時,誰也沒有想到,這是他們倆口子的苦肉計。隻是,秦軍沒有把握好時間,差點讓懷著孩子的婆娘把命都丟了。
後來,卿素抱著兒子回來,大家以為她抱回了野種,秦軍才說出了實情。
原來,他們故意演了一出戲後,卿素躲到遠方親戚家去生孩子去了。
卿素剛回來的時候,寨王本來想報告鎮裏處罰她的,看著她也可憐,家裏也沒什麽值錢的,便讓她去結紮了事。
秦軍有了兒子,自然高興。
誰知道,兒子養到一歲的時候,發現這孩子有些傻。
三歲了,話是會說了,卻嘴角老是流口水。
寨子裏的人也看出這孩子的傻來,都叫他三傻。
寨子裏的叫習慣了,他的真名反而沒幾個人知道。
這個三傻長到十六歲了,十雖然不再流口水,智力卻跟幾歲孩子的智力一樣!
當然,幾歲孩子的智力也就傻的並不厲害。
寨王跟這些年長的人叫他三傻,他總會歡快的答應。
但是,幾歲的小孩子叫他三傻,他會把眼睛一瞪:“再喊!”如果小孩子還繼續喊,他就會蹬腳做出追趕的樣子:“誰傻了?我打你!”
三傻的家在寨子的最左邊,離這祀堂有裏多地,離寨王的家也比較遠。但是,三傻會常到祀堂來玩。這裏熱鬧。
三傻在寨裏是很有名氣的,除了寨王,估計沒人比他名氣大了,因為寨子裏老人小孩都知道寨裏有個三傻。
山寨居住分散,整個寨子走到,別說十裏八裏地,起碼也有五、六裏地吧!
三傻是寨子裏的新聞發布人。
一年從頭到尾,三傻天見亮就起來。不管天晴下雨,他都戴一個鬥笠,繞著寨子發布新聞。
大年初一,三傻發布的新聞是:“我的崽耶,放了好多的鞭炮啊!劈裏啪啦,劈裏啪啦,地上都是紅紙!”
這樣簡單的新聞,他會邊說邊繞著寨子轉一圈。
平時,誰跟誰打架了,他也會喊著:我的崽耶,好險呀!打架了啊!會打死人的呀!快去勸架呀!
也發布新聞總是這麽簡單,沒有人物,沒有地點,隻是重複說著幾句話,繞寨子轉一圈。
三傻發布新聞的時候,誰想打聽出人物和地點都是白搭。因為,你跟他說話他不會理,他怕一回話,忘記了自己要發布什麽新聞。
三傻隻管這自己專心地發布他的新聞。
寨王看見大家逗三傻,見三傻傻傻地笑。他想,三傻這人,其實沒什麽不好。至少,他是村上最快樂的人。
事實也應該的確如此吧!三傻的快樂主要表現在他的心裏滿足。
三傻喜歡跟寨子裏的老人玩。
老人成了三傻快樂的源泉。三傻會跟老人聊天,給老人做事。
老人讓他提水、洗被單,他都會幹。他不在乎是髒活還是累活。
有的老人留他吃飯,他總說:“我不吃,我阿媽會罵人的!”
三傻幫老人,卻不肯吃飯,有的老人過意不去,給他一元錢。
三傻會高興地拿著錢,又繞寨子走一圈,發布起自己的新聞來:“我的崽耶,好多錢啊!我發財了!”
你如果問他是誰給的錢,他卻不知道。
三傻還特別喜歡礦泉水瓶子,他每次拾到一個礦泉水瓶子都會高興地喊:“發財了,發財了!”
寨王想著這些,嘴角上露出了笑容。
寨王覺得,三傻就是一個傳遞快樂的人。
事實上的確是這樣,有三傻的地方就有笑聲。
這笑聲盡管是因為取笑三傻而發出的。但是,三傻並不惱,他總是跟著大家一起笑。
三傻還愛逗孩子。
孩子哭了,大人勸不住。三傻會逗孩子說:“別哭,別哭,我打泥滾給你看!”
三傻說著,會在地上打起滾,扮花臉,把大人小孩都逗笑了才開心。
寨王想著三傻給人帶來的快樂,他朝三傻身邊走去。
寨王還沒到三傻身邊,三傻大哭了起來。
寨王看見寨子裏小混混小泥鰍朝著三傻的那個狠狠地踢了一腳:“你他媽每個的三傻,從外麵抱回來的,野種!讓你給我擦皮鞋,你竟然不擦!”
寨王走過去,一把拿住小泥鰍的後衣領。小泥鰍正想開口罵人,掉頭看見是寨王,忙改口說:“寨王是您啊!您輕點兒啊!”
寨王的手一轉,轉到了小泥鰍的前麵拿住了他的領子,並用拳頭撐住了小泥鰍的下巴。
“哎呀!痛!輕點兒……”
“你罵人家野種?我看你阿媽那麽漂亮,卻生下你這麽一個野種!”寨王盯著他說。
“寨王!好人!好人……”三傻爬起來笑了。
“寨王,輕點兒……”小泥鰍隻顧求饒。
“三傻為人善良!你小泥鰍卻缺德!你不如三傻,知道麽?”寨王還沒放手。
“知道了。您……輕點兒……”小泥鰍繼續求饒。
寨王放手:“走!去你家!讓你阿爸好好教育你!”
小泥鰍看了看寨王,隻好慢慢朝自己的家走著,寨王跟在他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