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夏侯惇的後隊車馬一路急行軍,終於趕在了晚飯前踏入了郡城的大門。
夏侯淵等諸位將領把自家大兄的軍伍接過手去,各各安置妥當。
陳宮又率人將夏侯惇帶回來的一應糧草物資清點規整,直忙到後半夜。
夏侯惇回家拜過高堂之後,還未稍作歇息,便被曹操拉去了家中。
“此番出征,端得是辛苦大兄了!”二人坐定之後,曹操笑著開口道,“這一路征討,大兄可有所獲?”
“繳獲戰馬百餘匹,新米700餘石,銀錢無數,布帛……”夏侯惇一臉認真地答道。
“好了好了!”曹操苦笑著打斷道,“大兄明知我意不在此,我隻想問那……”
“太極?”夏侯惇眼含深意地看向對方。
“嗬嗬,太極老弟這一路之上沒給你添麻煩吧?”曹操不自然地笑了笑。
“我剛才所報的那些獲益,都應記在太極老弟的名下。某家不過賣了點兒力氣罷了。”夏侯惇此時卻絲毫不見他與黃炎相處時的那份魯莽粗獷,取而代之的卻是極致沉穩與厚重。
“哦?那小子當真這般能耐?”曹操眯起一雙細長眼,疑問道。
“騎兵所裝備的那些鞍蹬蹄鐵,你可曾細看過?”夏侯惇端起麵前的酒碗,一飲而盡道。
“構造極為合理實用,非能工巧匠不能為!”曹操沉聲斷言道。
“哪有什麽能工巧匠?皆出自太極老弟之手罷了!”夏侯惇自顧又滿上一碗酒,笑著說道,“你再看那馬刀又如何?”
“若是專為騎兵所用,當克敵長短,逢敵必勝!”曹操又是一臉鄭重的神色,徐徐說道,“刀身寬長,既利於馬上劈砍,又可彌補長槍對己的克製!刀刃厚利,非百煉神兵不可擋之!”
“嗬嗬,言之有理!”夏侯惇又灌下一碗酒,麵帶些許神秘,低聲說道,“孟德可知投石機的存在?”
“投石機?”曹操的兩條細長眉緊緊皺縮起來,不解道,“史載戰國時期曾被使用過,但其結構極為繁雜,使用時頗費人力物力,且威力又不是很大,早已不見經傳了。大兄為何有此一問?”
“如果某說,當日我等隻用了50餘名騎兵,便一路殺進一座數千人的大寨中,且無人傷亡,又斃敵500餘人,你可相信?”夏侯惇甚為得意地說道。
“50名騎兵對陣數千人?”曹操心頭一震,凝神驚問道,“大兄所言當真?”
“那倒沒有!”夏侯惇不疾不徐著說道,“當時防守的賊人隻有500餘人罷了,不過那處山寨雖談不上固若金湯,卻也敢稱險固至極!一麵靠山,三麵高牆,居高臨下,箭阻山前!攻山之人必當仰攻,如此情形下,你可有把握隻用50名騎兵一戰全勝?”
曹操聽後,眉頭更又皺緊,低頭沉思不語。
“你們,使用了投石機?!”深思良久之後,曹操猛抬頭驚問道。
“嗬嗬,你剛才也說過,投石機威力不足,難以破開那山寨的險固。”夏侯惇幽幽地說道。
“那,那到底用的是何奇謀良策?”曹操徹底鬱悶了。
“還就是投石機了。”夏侯惇打啞謎,猜謎語般地嬉笑道。
“你——”曹操急惱地瞪了自家大兄一眼,轉而又甚是無奈地說道,“大兄啊,當時你等到底是如何拿下那處山寨的,就直言相告於孟德可好?”
“嗬嗬,當時我等投的卻不是石頭,而是火!”夏侯惇正起神色來,解釋道。
“火?”曹操又是一腦門的疑惑,跟著又問道,“倘若施以火攻的話,那豈不直接毀了寨子,燒了糧草?”
“這就是太極老弟一手造就的投石機的厲害之處!”夏侯惇坐正身子,一臉崇拜地說道,“太極老弟那投石機,先是天降火雷於賊人陣群之中,後又縱火焚毀山寨木牆跟寨門,當山門毀掉那時機,即令騎兵突煙冒火,衝進寨子!當時寨子之中全是煙火,賊人自保尚且不及,哪有還手之力?此役,一戰克敵!完勝!”
“那,哪來的雷火?”曹操像是聽了一番天書般,目瞪口呆著疑惑道。
“鬆油罐子點著了,再由投石機投射出去就是了!”夏侯惇悠悠地說道。
“這,這也太匪夷所思了!”曹操按捺住內心的驚異,神色萬般緊張地追問道,“那部投石機何在?”
“戰後,太極老弟直接毀掉了!”夏侯惇答道。
“什麽?!毀掉了?這般驚天神器若是毀掉了,豈不令人痛心得很?”曹操急聲不滿道。
“嗬嗬,孟德莫急,”夏侯惇笑著說道,“太極老弟說過了,日後將那投石機的構造圖紙趕製出來,交付於你。用的時候直接趕造就成。”
“嗬嗬,他,當真要送給我?”曹操搓手興奮道。
“準確來說,不是送給你的,而是賣給你。”夏侯惇苦笑著說道。
“這,這小子!當真一副商人的奸猾嘴臉!”曹操亦是一臉的無奈。
“那,依大兄看來,太極老弟他……”二人笑著對飲一碗酒,曹操又出言問道。
“為人率真,性情不羈,不受禮儀教化約束。”夏侯惇不假思索地說道。
“這些我又何嚐不知,還可以加上一條,唯利是圖,唯好女色!”曹操笑著說道。
“也不盡然!”夏侯惇斷言否定道,“此番討賊獲益無數,糧草物資價值當在千萬以上!太極老弟卻隻拿走了一顆深海蚌珠,一對和田玉鐲,外加兩匹女人用的花布。此外,再無他物。如此,你又當何看待?”
“這……他就為他府上那婢女挑了這些?”曹操愕然著,一臉的不可思議。
“嗬嗬,那日我也曾在他麵前提到那名婢女之事,可誰想,那小老弟差點就直接與我拔刀相向!”夏侯惇似是心有餘悸著說道,隨後又一臉鄭重地告誡曹操,“孟德若是日後不想與他反目,千萬記著了,那是黃府夫人,不是婢女!”
“嗬嗬,那就是好色嘍?”夏侯惇的忠告,曹操自然謹記於心,隨後卻是自嘲地說了一句。
“好色?”夏侯惇微一愣怔,說道,“之前我送他美婢一雙,小老弟卻隻是隨意地領走一個。再說了,哪有一個滿腹才華,又奇謀百出的文士才子,好色到一卑賤的婢女身上?這天下的士族名媛,豪門閨秀又豈止千萬,以太極老弟之才,何至於此?”
曹操再無言語,心中疑雲重重著低了頭去。
“那他,既不圖財又不好色,莫非隻為求官而來?”沉吟好半晌之後,曹操仍是一臉的疑惑。
“想那袁氏三公,門生遍天下,想要求官的話,以太極老弟之才能,若是投到袁家門下,豈不更順風順水?何苦要屈才呆在你這裏?”夏侯惇笑著說道。
“那,那豈不怪哉?這等奇才異士,不圖財不貪色也不求官,莫非是要做那聖人,或者誌在……”曹操心頭一緊,手指微微指向頭頂。
“孟德多慮了!”夏侯惇飲盡最後一碗酒,站起身來向外走去,出門時丟下一句話,“也許,他什麽也不想做,隻想跟你做朋友!”
酒幹言盡人自去,隻留下一臉驚疑的曹操,一人呆坐在那裏。
這天下,還真是大亂如斯啊!
世道亂,亂到天下之人不知何去何從!
人也亂,亂到人心究竟何思何想?
難道說,那黃炎,黃太極當真隻想著跟某家做一世至交?
“……”
回到黃府,待黃炎安頓好紅袖之後,韓福便帶著陳小二等人安置各自的屋子。
“福叔!福叔!這以後就是咱的家了麽?”陳小二四下轉悠了一圈,滿心的激動又欣喜,帶著哭音問道。
“臭小子!這是黃府,然後才是咱的家!”韓福疼愛地給了他一後腦勺,又再三叮囑道,“在府上千萬要守得規矩!眼下這世道,能有口飯吃就不易了,若有這等安身之所,那還不是奢侈得很?趕緊收拾屋子去,一會兒去城外守著夏侯將軍的隊伍到來,把那香嫂接回家。紅袖姑娘不能沒人照料。”
“哎!”小二忙應道。
“公子,我們可是到家了?”紅袖雙眼緊閉著,昏昏沉沉地問了一句。
“丫頭,咱到家了啊!乖乖睡上一覺,明天就會好起來的!公子我再帶你逛街去。”將丫頭小心翼翼地安頓在榻上,被子掩好,黃炎滿心寵溺地笑道。
黃炎想著把丫頭的胳膊放進被子裏,卻發現這三天四夜一路趕來,紅袖手裏一直緊緊地攥著那隻撥浪鼓,就算此時到家了,仍是如此!
“啊!不許碰紅袖的小鼓……”昏睡中的丫頭感覺到有人碰觸了她的心愛之物,擰著眉毛不滿地抗議道。
黃炎心中一熱,趕緊鬆開那隻撥浪鼓,將丫頭那兩隻小手放在被子外邊。
隨後便坐在了丫頭的身邊,陪伴著她。
“公子,我們是不是到家了呢?紅袖感覺到咱們家中的氣息了呢,好安心……公子——”昏睡中的紅袖像是當真嗅到了家的溫暖與溫馨,夢中突然驚呼一聲,隨著便掙紮起身子來,努力地睜大眼睛四下瞧去。
“公子,公子我們當真回到家中了呢!”待真切地看清了身邊的環境之後,丫頭當即喜出望外著,哇地一聲撲倒在黃炎的懷裏。
“嗬嗬,丫頭乖,不哭了哈!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可以出門上街玩兒去了!”黃炎沒哄過女孩子,更沒照料過孩子,當下隻得手忙腳亂嘴又笨地將丫頭再次安撫著。
“公子,你答應過紅袖了的,隻要回到家中,公子就……公子,紅袖什麽也不貪圖,隻要能陪在公子身邊就好……公子,你要了紅袖吧……紅袖什麽都給你……”丫頭手裏仍攥著那隻撥浪鼓,口齒含糊著泣聲道,一邊卻是死死地抱住了黃炎,像是想要把自己極力揉進對方身體裏去。
“啊?呃,這個……”黃炎心頭一驚,敢情丫頭都昏迷成這樣了,心裏還惦記著那事兒呢!
“這個,紅袖啊,這事兒……怎麽也得你病好了之後才可行的哇,你要是沒力氣配合的話,咱就一個姿勢到底,豈不淡而無味得很?”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