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陳浮雲沒來由的感覺有一陣寒意襲身,合上手中的書時,又有一道熟悉的幽暗香氣撲鼻,他仰頭,視線中已然多了一張恬淡清雅精致如玉的麵孔,可不正是唐小嫵同學。
陳浮雲衝她嘿嘿一笑,殷勤的站起身來,很紳士的做出一個請進的手勢,唐小嫵微微一笑,從容進去,她身後的張小雨則是在陳浮雲跟前輕輕一蹦,很莫名的給陳浮雲扮個俏皮的鬼臉,古怪精靈的萌媚模樣,讓陳浮雲大感吃不消。
毛教授的課向來是座無虛席,臨近上課前的十分鍾裏,基本上整個教室便找不出任何一個空座,幾分鍾後,一頭白發的毛教授抱著教科書進入教室,銳利的目光習慣性的往教室周圍掃視一圈,還特地在陳浮雲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陳浮雲下意識的迎上毛教授的目光,嘴角翹起一絲笑意。
最刺頭的學生破天荒的沒有遲到,老教授這回可該寬寬心了吧?
這節課,毛教授一改以往嚴肅的上課風格,以格外的幽默風趣的授課方式,給全班同學上了一節本來是極為枯燥乏味的藝術概論課。
毛教授從教數十年,在藝術概論這個領域造詣極高,引經據典,從中世紀的歐州到文藝複興再到近現代的華夏藝術發展,往往有驚人之語,發前人之所未發,底下的學生也是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響起滿堂彩,一節尋常的授課,倒是與老教授外出開講座的場景很相似。
毛教授今兒個出乎尋常的授課,陳浮雲肯定不會自戀的以為是因為這次他沒有遲到而引發的,不過,他沒有遲到,也間接的讓毛教授少生了一份氣,說實話,不生氣的毛爺爺在課堂上講課時那副嬉笑怒罵皆成文章的模樣還是很可愛的。
這種生動有趣的課往往時間過得飛快,一個半小時的大課,中間竟然沒有一個人外出上廁所之類的往課堂外走,直到下課的鈴聲響起,毛教授在講台前喊了聲下課,全場學生很是恭敬的站起來向毛爺爺鞠躬致意,才陸陸續續的散場。
正當陳浮雲收拾東西的時候,坐在最裏頭的張小雨身處腦袋來,笑眯眯的說道:“星辰哥哥,想不到啊,你這好學生的模樣還學得挺到位的呢,嘻嘻,瞧你這節課積極發言,把毛教授給樂得,都快合不攏嘴了,還說什麽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陳浮雲同學孺子可教,酸,真酸,小嫵姐,你怎麽看?”
唐小嫵微微一笑,道:“他啊,現在是越來越會油嘴滑舌討人歡心了。以前隻是對漂亮女生下手,這回連老教授都不準備放過了。”
陳浮雲愕然,甚是無奈的翻了翻眼,道:“小嫵,小雨,難得當一回不遲到不早退上課積極回答問題的三好學生,被你們這麽一說,我登時累覺不愛。”
聞言,張小雨笑著接過話來,道:“星辰哥哥,你就應該累覺不愛,你心裏裝了太多人,博愛的話,最終會傷了很多人的心哦。”
張小雨這話很有內涵。
陳浮雲聽明白了,但此刻也隻能在她和小嫵麵前揣著明白裝糊塗,他習慣性的摸了摸鼻子,訕訕一笑道:“這個話題太深刻,咱們跳過,你們餓不餓,我去給你們買點吃的吧?”
唐小嫵搖了搖頭,張小雨則是將課桌裏的一袋薯片拿了出來,在陳浮雲眼前晃了晃,陳浮雲登時無言以對。
眼下正值大課間,距離上第二節課還有接近三十分鍾的時間,看著教室外麵一片陽光明媚花香草綠,張小雨便一臉雀躍的提議三人一起去操場上溜達溜達,陳浮雲和唐小嫵自然是欣然答應。
陽光正暖。
陳浮雲三人來到操場,此刻正有一群為了夏天能夠穿上絲襪短裙的妹紙們正在堅持不懈為減肥而跑圈,張小雨一時興起,陪著她們一起繞著四百米跑道跑了起來,陳浮雲和唐小嫵則是自然而然的並肩走在操場內圈的人工草坪上,很默契的溜達,很久都一言不發。
許久,陳浮雲主動開口道:“小嫵,你不想知道我昨天去上海是見什麽人嗎?”
聞言,唐小嫵偏過頭,攏了攏耳邊的秀發,微微一笑道:“我想啊,隻是你不說,我就不問好了。”
唐小嫵向來是個聰明的女生,尤其是在陳浮雲麵前,她的聰明,往往讓陳浮雲處處心軟。
陳浮雲看著她微笑的樣子,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讓自己的心虛感覺壓了下去,一臉淡定的笑笑道:“我見的那個人,小嫵應該認識。”
唐小嫵雙眼微眯,秀眉彎成好看的月牙兒,看不出半點生氣模樣的微笑道:“我猜不是詩韻姐,詩韻姐可不會留你在她那過夜。”
陳浮雲微微一愣,默然間又是一陣無言以對,那個汗顏呐。
唐小嫵見他一臉尷尬的呆站著的模樣,倒也不再打趣他,隻是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是去見當初和你住在一起的那個姐姐吧?”
陳浮雲點了點頭,很認真的說道:“嗯,她剛從墨爾本回來。”
見陳浮雲一臉認真,唐小嫵麵上的笑容終是淡了許多,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你特地學車,又特地買了新車,都是為了去上海見她才準備的吧?她在你心裏的位置,是不是特別特別的重要?”
陳浮雲還是點了點頭,道:“在我沒落的時候,佳姐給了我很多,沒有她,我現在或許是北京的某個工地搬磚,又或許因為仇家的追殺而流浪,我欠她的,這輩子可能都還不了。”
唐小嫵眸光又是一黯,她抬起腳,緩緩的踢著步子往前走,陳浮雲訕訕然的在後麵跟著,許久,她轉過身來,貝齒輕咬著薄唇,聲音很輕的問道:“你和她的關係,已經到了很深的那一步了嗎?”
陳浮雲道:“是的,很深。”
唐小嫵望著陳浮雲,一刹紅了眼圈。陳浮雲心存憐惜,卻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陳浮雲深吸了一口氣,想要上前說些什麽,卻被唐小嫵伸手推開,她忍住眼眶中即將墜落的眼淚,聲音依舊溫婉如玉輕盈如水:“陳浮雲,從現在起,我們分手了。”
說完這句話後,唐小嫵獨自踏著步子往前走,陳浮雲愣在原地,耳邊一直在回蕩著她剛才的這句話。
陳浮雲,從現在起,我們分手了。
陳浮雲望著唐小嫵逐漸走遠的身影,愣愣的發著呆,張小雨跑了過來,氣喘籲籲中聲音帶著一絲不解:“星辰哥哥,你怎麽把小嫵姐弄哭了?我認識小嫵姐這麽多年,這還是頭一回見她哭呢。你不會是欺負她了吧?”
陳浮雲沉默了片刻,才深深的歎了口氣道:“是啊,這一回,我是真的讓小嫵傷心了。”
張小雨板起小臉,一臉憤憤道:“星辰哥哥,小嫵姐那麽喜歡你,你怎麽可以讓她傷心嘛!你還不快去追,小嫵姐外表剛強內心柔弱,你跟她在一起那麽久,難道還不知道她也是個需要人哄的小女生嗎?”
陳浮雲幡然醒悟。
“小雨,你先去上課,我把小嫵勸好了再回去。”
陳浮雲話音未落,便已經是邁開大步,朝著唐小嫵離開的方向飛快的追了過去,唐小嫵走的速度並不快,但是陳浮雲追上她之後,卻始終與她保持著五六米的距離,他知道,此刻的唐小嫵或許更需要一個人靜一靜,而不是他站在她的跟前,用一些無關痛癢的話去哄她。
陳浮雲真的不擅長說假話,也不善於哄人。
如果不是因為很多感情都是在自然醞釀中逐漸升華到那種他無法抵禦也無法抗拒的程度時,他真的沒想過要在花叢之中左右逢源。
他隻是一個山溝溝裏出來的一個小人物,即便一向極為敬重的老爺子曾經給他算命時說過他的命相貴不可言,但陳浮雲也一直不怎麽放在心上。
未來遙不可知也深不可測。很多被算命先生說成是貴不可言的人物最終都籍籍無名的淹死在通往未來的這條大河裏頭。
唐小嫵對陳浮雲的心意,陳浮雲此刻就算是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自從他跟著小嫵去過她家之後,幾乎陳浮雲想對她做的任何一個逾越的動作,她都是予取予求的。
她已經漸漸的將當初請他當托兒的事情當了真。
她真的把當初那句“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男朋友”給當成了真。
可是陳浮雲這回真的讓她傷心了。他的一次次點頭坦白,將她內心深處最後的一點防線和希冀都擊得粉碎。
這是唐小嫵自懂事以來第一次哭,也是第一次為自己喜歡的男生而哭。
在哥哥唐駿看來,他的妹妹唐小嫵向來是堅強得壓根不像一個有著如此漂亮麵孔的軟妹紙,因為她無論什麽時候,都恬淡清雅,寵辱不驚。
這樣的一個女生,被陳浮雲這犢子傷得梨花帶雨,她這一路走,陳浮雲一路跟隨,途中看到如此場景的蘇大學子看得有些蒙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