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雲流水般的鍵盤聲從指間流出,陳青雲沉湎在《食神》的情節中,聚精會神地碼字。自從修練清微訣以後,他輕易就能做到精神高度集中,不受外界打擾,無論是學習或思考,效率高了很多。如果有文員在此,會發現陳青雲打字的速度比專業水平還高。
“嗒、嗒、嗒”丁勇敲了幾下房門:“青雲,在幹什麽,這麽認真?”
陳青雲從情節中回到現實:“哎,丁勇,坐。”
“我明天回學校了,幾個同學約好到柴火飯莊吃晚飯,我們一塊去吧。你什麽時候去燕京?”
“我後天走,慘了,還沒買票呢?”陳青雲想起了一個重要問題。
“我陪你去買票,然後去飯店。”丁勇拉著陳青雲就走。丁勇本來就是陳青雲鐵杆,這次泰安公司的項目招商引資事情發生後,丁關勝特別交待他兒子,要與陳青雲處好關係。
兩人來到醴泉火車站,售票廳沒幾個人,想必大家都提前購好了車票。在鋼筋後麵厚厚的、大塊有機玻璃中開的小窗前,陳青雲滿臉堆笑地問那個傲氣十足的售票員:“請問有沒有去燕京的臥鋪票?”
“硬臥賣完了,隻有軟臥。”小窗裏丟出一句硬邦邦的話。
陳青雲隨意地說:“買張軟臥吧。”
售票員伸出右手說:“證件或介紹信?”
陳青雲傻眼了:“什麽證件?買車票還要證件嗎?”
“軟臥隻提供給縣團級以上領導,高級工程師也行。”售票員公式化地解釋,這種情況太多了,她賴得多說。
“那介紹信是怎麽回事?”陳青雲心想,讓老爸廠裏開張介紹信不是很容易的事嗎。
“市委或市政府辦公室的介紹信,其他單位的無效。”
看到陳青雲無奈的樣子,丁勇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沒轍了吧。”說完跑到外麵的公用電話亭拿起電話就撥。
“我們等等吧。”丁勇對灰心的陳青雲說:“我爸的司機一會過來。你別介意,鐵老大就是如此,這些人的優越感太強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陳青雲拍拍丁勇說:“我不是為車票的事情懊惱,誰都有遇到麻煩的時候。隻是因車票的事情有所觸動:國家改革開放已經十多年了,像鐵路這樣的壟斷部門死死地抱著計劃經濟那一套不放,買車票還講究級別,與封建社會的等級觀念何異。”
丁勇點頭說:“社會就像金字塔,位於金字塔ding層的人俯瞰著底層的被統治者,口中高喊著民+主、自由、人+權與服務,將吃剩下的往下扒拉著。我想無論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社會的金字塔始終是存在了,隻不過計劃經濟的金字塔是純粹以權力決定國民在金字塔中的地位,而市場經濟的決定因素,除權力外,還有金錢在起作用,我們作為這個社會的一份子,適應這個社會是最重要的事情。”
陳青雲笑道:“一張車票演繹出哲學命題來了,我們是不是說得太沉重了?”
丁勇嚴肅地說:“青雲,不管你承認與否,社會的金字塔肯定是存在的。我們步入社會之後,就會知道金字塔帶給我們的壓力。我倆都努力向金字塔的ding峰攀登吧,誰的地位高,就拉對方一把,如何?”
“你的話讓我想起了陳勝。”陳青雲並不讚成丁勇的金字塔理論,他隨口答道:“那我就等著你來拉我吧。”
沒多久,丁關勝的司機帶著市政府辦公室的介紹信來了,到窗口買了張車票遞給陳青雲,也不接陳青雲的錢就離開了,弄得陳青雲費老大功夫才將車票錢給了丁勇。
牛京、衛道、吳理,等急了吧。”陳青雲衝包廂等候的三個人拱手。
“你這小子,整個春節愣是沒見你人影,是不是躲我們呀。”大個子牛京的嗓門如同其人,見麵就打雷似的轟向陳青雲。
陳青雲連忙道歉:“不好意思,家裏客人多,整個春節沒出門。哎,衛道,你現在忙啥呢?”幾個人中隻有衛道沒有考上大學,還在待業。
“像你一樣,現在的衛道忙得出不了門,春節才出來玩了幾天。”牛京搶著回答。
“什麽事這麽緊張?”
“他父親希望子承父業,每天盯著他練習。”
陳青雲明白了,他是在學美術呢。醴泉是華夏著名的陶瓷產業基地,尤其是叫五彩釉下瓷的藝術陶瓷,被稱為陶瓷藝術的瑰寶,因此醴泉擅長美術和書法的人特別多,文化氛圍很濃,還有不少是家族式的傳承。衛道的父親是醴泉陶瓷藝術界四大宗師之一,還是當年主席用瓷的設計者。
陳青雲還聽說過衛道父親設計主席用瓷時發生的故事。當年主席來H省,吃飯時說了句:“這飯碗僅外麵有花,我端起碗來自己看不到,隻能給你們看了。”也許說者無意,但聽者有心。H省省委把這事當成頭等大事,要生產一種裏外有花的餐具,專供主席用。省委將任務下達到省政府直接管轄的醴泉陶瓷公司,最後落到衛道父親頭上。衛道父親整日冥思苦想,拿出幾個方案,上級都不滿意。後來衛道母親看他丈夫失魂落魄的情形,很是心疼,便給他出主意:“你用月季花試試。”一句話提醒夢中人:月季花又稱月月紅,紅色正是當時的主色調。即有很好的觀賞性、又符合政治上的要求,方方麵麵的問題都能解決。
在那薄如紙、白如玉、聲如馨、明如鏡的薄胎瓷飯碗的內外兩麵畫上鮮豔無比、美輪美奐的月季,效果極佳,聽說主席很喜歡,中南海直接來醴泉訂製了一批,成為了主席專用瓷。
這些故事對於醴泉人來講,很多人都耳熟能詳。
陳青雲心中微動:正發愁送什麽禮物給老師呢,眼下就有現成的呀:“衛道,你家還有沒有花瓶,最好是山水畫的。”
衛道坦然說:“我家什麽都缺,就是不缺花瓶。說吧,你要多少?”
陳青雲笑道:“我就要兩隻,送老師的,多了也帶不動呀。”
陳青雲第一次坐軟臥,心裏有些激動。
包廂內就倆人,陳青雲上車時,一個氣質高雅、麵容清秀的中年婦女在裏麵休息:“阿姨,去燕京?”陳青雲禮貌地招呼了一聲。
“哎,小夥子,你也去燕京。”那婦女應了聲,隨後不再言語,看她神情,陳青雲就知道肯定是身體不適。於是他不再打擾對麵的阿姨,掏出本書,很快就將精力集中在書本上,車廂內很安靜。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淡,這時陳青雲聽到對麵輕輕的哼哼聲,小聲問道:“阿姨,你不舒服。”
“眩昏症。”
陳青雲試探著說:“我替你紮兩針行嗎?”
那女士認真地看了看,見陳青雲神正眸清,滿臉正氣,語氣莊重,於是回答道:“你能看病?試試吧。”難受的女士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態度。
“請你坐起,背朝我。”陳青雲要在頭部行針,怕嚇著她,要先封了她的昏睡穴,兩針下去,那女士便失去知覺,然後陳青雲運轉乾陽真氣,小心翼翼地在百會等穴位進針,並撚針十多分鍾再將女士放平。
隨後,陳青雲回到自己chuang上,盤膝而坐,恢複乾陽真氣,接著修練陰陽離合望氣術。他多次修練此功法,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
火車有規律的晃動,使陳青雲的內息隨著這種晃動而振動起來,他停止了陰陽離合望氣術的修練,想了想,按照靈蘭九轉針法的運功路徑搬運真氣。已經修練到第二轉,乾陽真氣可分為二股。這次他按第二轉的運功方式,乾陽真氣隨著火車的晃動而振動運行,很快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真氣慢慢有規律地波浪式運行著。
天亮的時候,陳青雲從修練狀態中清醒過來,他現在已經可以精準地把握+住修練的時間。
快到燕京了,陳青雲心想。
不多時,對麵chuang上的女士也醒了,這也是陳青雲給她設定的睡眠時間。
女士睜開眼問道:“到哪啦,我怎麽睡著了。哎,我睡得那麽香?謝謝小先生!”女士瞬間記起昨晚的事,驚歎陳青雲神奇的技藝,但急切間不好怎麽稱呼陳青雲,叫了聲“小先生”,這可是發自內心的尊重和感謝。
“阿姨醒了,昨晚睡得還好吧。要不我再給你開個處方調理一下?”陳青雲詢問道。
女士知道自己的病症,已經困擾了她很長的時間,經營休息不好。昨晚睡得那麽香甜,肯定是這個小夥子的功勞,她感激地說:“小先生是醫生?在哪個醫院工作?”
陳青雲微笑著說:“我在念書,還沒參加工作。鄉下把式,沒有經過正規的培訓,上不得台麵。阿姨,我知道一個治療神經官能性眩昏症的古方,應該對症,我替你把把脈如何?”
女士將信將疑地伸出手來,要不是昨晚的事,很可能就會送給陳青雲兩個白眼。自身的病情她再明白不過了,多少大醫院都束手無策,這小夥子能行?
陳青雲凝神診斷後,寫了個方子,落款龍清微。他的本意是不望回報,但也不想弄個做好事不留名的神秘,卻沒想到給了對方一個最為準確的信息。
女士詢問陳青雲的學校,陳青雲回避這個問題:“我還沒有處方權,但這個方子對身體沒有負作用,阿姨盡管服用,對調理你的身體應該有好處。”
見陳青雲不願意透露自己的事,女士也很知趣。聊了一會,火車到達燕京站。
“小先生往哪去?要不要我送你?”睜大亮麗的雙眼,心想車到哪裏,不就知道你在哪嗎?於是女士熱情地邀請他。
“謝謝阿姨,我朋友會來接我。”陳青雲約了黃軒,因為他帶了兩箱瓷器,還有其他行李,沒車還真不方便。
車停穩後,車廂內上來一個頭帶小紅帽、身穿黃色馬甲的漢子,挨個包廂問:“有行李需要搬運嗎?”
陳青雲正發愁這一大堆行李怎麽搬到站外,忽然有了幫手,省事多了
談成價錢,大漢將行李搬到月台,堆放在折疊的小推車上,陳青雲跟在後麵就行。
這次旅行,陳青雲心有所感。回到西三旗後,晚上沒有修練,將自己的感受寫成兩篇稿件:一篇通訊《可受的小紅帽》,對最近才出現的、這種標誌明顯、組織良好、有一定約束力的搬運工讚賞了一番;再一篇就是評論文章《車票的級別》,對鐵道部門這種墨守成規的做法進行評述。
陳青雲沒有采用丁勇社會金字塔的說法,主要是批評鐵道部門死抱著計劃經濟大腿不放的做法,呼籲鐵道部應該拚棄封建的官僚等級觀念,將經濟效益放在經營管理的首位,加強服務意識。
第二天,在回學校報到之前,陳青雲來到《紫微日報》,將稿件交給胡家來。胡家來見到陳青雲,十分高興:“青雲,中洲的事情處理得不錯,報社領導非常高興,大會小會表揚了你幾次。那篇《黑窯工的產業鏈》直接上了內參,聽說國務院的領導進行了批示,春節後公安部、民政部、勞動部將進行聯合調查,你立功了。”說完瀏覽了陳青雲送來的兩份稿件,又發出感歎:“青雲的眼光很獨到啊,能抓住社會進步的脈絡。這兩篇稿子一篇可上二版,不能上頭版,不然對鐵道部刺激太大了;另一篇就上副刊吧。此事交我就行,我與編輯部聯係。”
第五天上午,陳青雲收到一個傳呼,電話接通後,話筒裏傳來純正的米式英語的問候,原來是柯伯特如約來到燕京。在醴泉映月的青浦芳洲包廂,陳青雲見到了勞倫斯推薦的柯伯特。這是一個典型的白人青年,棕色偏紅的頭發,很是特別,一雙棕色的眼睛炯炯有神,白+皙的皮膚配上深色西服,格外精神。
等候在包廂中的一位金發女郎見陳青雲進來,迎上前去:“你好,請問是陳青雲先生嗎?我叫瑞絲,是柯伯特先生的翻譯。柯伯特先生不會華文, 我可以將你的意思轉達。”
陳青雲微微鞠了一躬:“謝謝瑞絲小姐。”然後走到柯伯特麵前,用純正的米式英語說道:“柯伯特先生,很高興與你見麵,歡迎你來到華夏。”
柯伯特與瑞絲對視一眼,然後對陳青雲說:“陳先生的英語說得真地道,這樣我們的溝通更加便利了。看來勞倫斯選擇的人不會有錯。”
陳青雲滿臉真誠地笑道:“謝謝柯伯特先生的誇獎,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叫我青雲,我叫你柯大哥,勞倫斯也是我大哥。”
“那你還叫我柯伯特先生?”柯伯特哈哈大笑,陳青雲的建議正合其意,倆人的距離一下子就拉近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暢了,瑞絲熟悉華夏辦事的程序,也準備好了相應的資料和表格,包括股東會決議、董事會決議、公司名稱預先核準表、公司設立申請表等。
最重要的事情是股權與資本金,勞倫斯已經與柯伯特溝通在先,不存在阻礙,隻是柯伯特在原來商議的基礎上,增加了一條,就是吉米電器公司將派駐技術人員和管理人員,而這正是陳青雲所希望的事。
倆人很快達成一致,約定將資料進一步修改後,明天雙方簽字,後天柯伯特便趕赴醴泉,與陳擁軍一道開展項目的前期工作,爭取所有的項目盡快上馬。
接下來的時間,陳青雲除了偶爾上課,主要精力集中在《食神》創作上,修練清微訣的時間都被壓縮到最短。
這個時候,紫微大學發生了一件大事,令全校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