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欣賞導引

第一節 小說概述

　　“小說”這個名稱，在我國是一個發展的概念，在不同的曆史時期有著不同的內涵。小說的起源，比它的名稱的出現要早得多。魯迅說，我們祖先勞動休息時，“亦必要尋一種事情以消遣閑暇”（《中國小說的曆史的變遷》）。原始社會我們祖先集體口頭創作的神話就是小說的胚胎和萌芽。

　　兩千多年前，莊子第一次在《外物篇》中提出”小說”這一名稱，但它指的是一種淺薄瑣屑的言論，並不具有文體的意義。東漢初，桓譚在《新論》裏稱小說是”合殘從小語”而寫成的短書，從他舉的實例看，這種”短書”乃指叢雜的著作，如寓言、雜記之類。班固《漢書·藝文誌》將”小說家”廁於諸子之列，於是有了正式稱為”小說”的作品。班固所說的小說，是”稗官”依道聽途說的”街談巷語”而造出來的，大多是指民間故事傳說，即野史、雜記一類的東西。魏晉南北朝時期，小說受到了文人和高層統治者的重視，史書載曹植曾“日誦俳優小說千言”（《三國誌》裴鬆之注引《魏略》）。又據傳《列異傳》的編寫與好讀誌怪小說的曹丕有關。南朝劉義慶有《小說》十卷，殷芸有《小說》三十卷（《隋書·經籍誌》注），這時還有數量不少的誌怪、誌人小說。魏晉南北朝時期中國小說空前繁榮，但這時期的小說，就規模、文體來看，也還不過是一些筆記小品而已。

　　至唐代，小說的發展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明胡應麟說：“變異之談，盛於六朝，然多是傳錄訛詐，未必盡設幻語；至唐人乃作意好奇，假小說以寄筆端”（《少室山房筆叢》卷三十六）。“作意好奇”，即有意識得虛構富於傳奇性的故事情節，它標誌著以前“小說”中所孕育的種種小說因素，到這時才形成為獨立的、具有近代意義的小說體裁。雖然在傳統觀中，傳奇小說仍被視為非正統的東西，但是傳奇在唐代特定的社會經濟、文化條件下，取得了思想和藝術上的卓越成就。與此同時，唐代在民間流行的”市人小說”和其它講唱文學（包括俗講和變文等），從內容到形式對後世白話小說和創作影響也很大，例如白行簡的傳奇《李娃傳》，就是根據民間流傳的《一枝花話》改寫而成的。唐代的“市人小說”與用文言寫的傳奇不同，是用當時的口語寫的，可惜沒有作品傳下來。另外敦煌寫卷中有一種照著圖畫講唱佛經故事和曆史故事的變文，一些動人作品都富於幻想，情節生動，它們為後來的話本文學的產生準備了條件。

　　到宋代，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和市民階層的壯大，白話小說增多了，出現了“話本”。北宋孟元老的《東京夢華錄》、南宋耐得翁的《都城紀勝》、吳自牧的《夢梁錄》、周密的《武林舊事》等都生動記錄了宋代“說話”的盛況。說話的範圍分為小說（又名銀字兒）、講史、講經、合生（或說諢話）四家。從傳下的“小說”與“講史”看，前者屬於短篇，不少取材於當時的市民生活，大約有四五十種；後者屬於長篇，講曆史故事，今存八種。講曆史故事因為情節長，一次講不完，就在每次結束時留下個”扣子”，以吸引聽眾繼續來聽，這就是後來長篇章回小說的淵源。

　　宋元話本的出現，是中國小說史的又一變遷，它在藝術上初步確立了中國古代白話小說的民族傳統和民族特色。第一，話本故事性強，有頭有尾，情節生動曲折，頗具吸引力；第二，它善於通過語言、行動、表現人物性格，而很少作靜態的心理描寫；第三，它受唐代俗講和變文的影響，常常加進”有詩為證”之類的詩詞韻語，變換作品的藝術表現方式，加強了小說的表現力；第四，它語言通俗質樸，風格清新明快，具有濃厚的民間文學氣息。宋元話本從思想到藝術都開拓了新的領域，把中國小說的發展推向了新的高峰。它是後世白話小說的直接源頭，明代小說就是在宋元話本的基礎上獲得巨大發展的。如《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封神演義》等就與宋元話本《三國誌平話》、《大宋宣和遺事》、《大唐三藏取經詩話》、《武王伐紂平話》等有著極為密切的淵源關係。在宋元”說話”風氣和宋元話本的影響下，明中葉後，一些文人和書商熱衷於搜集、整理話本，甚至模擬話本的形式，創作了大量的短篇白話小說，著名的”三言”、”二拍”作為它們的選集，集中地反映出這方麵的盛況。

　　明代小說的主流是百貨小說，它的繁榮不僅是對前代小說，尤其是宋元話本的直接繼承，而且為清代小說高峰的形成準備了充分的條件。

　　小說的進一步發展，便成為文人的獨立的創作。這時不再拿民間的東西來加工了，而主要是自己創作。這一類代表作是《金瓶梅》，它在小說發展史上開辟了一條新路。無論《三國演義》《水滸傳》還是《西遊記》，寫的都是非凡的人物或者不尋常的英雄；而《金瓶梅》開辟了一條寫平凡人和日常生活的道路，通過寫平凡人的日常生活，顯示了現實主義文學的長足發展。

　　清代是中國小說創作極其繁盛的時期，《聊齋誌異》、《儒林外史》、《紅樓夢》與晚清的譴責小說，爭奇鬥妍。清代長篇小說首推《紅樓夢》，這部以個人和家族曆史為背景的鴻篇巨製，不僅以其藝術上的精致完美達到了中國古典小說的巔峰，而且以其深刻傳神的人生畫麵打動了眾多的讀者。《儒林外史》所刻畫的普遍性社會現實，從根本上提示了封建製度對從才的摧殘，說明了封建社會腐朽。

　　“五四”文學革命以後，小說創作獲得了豐收。魯迅的《狂人日記》提出了家族製度和封建禮教“吃人”這一重大問題，是現代白話小說的發軔之作。他的《阿Q正傳》是現代文學史上最著名的小說作品。茅盾的《子夜》、巴金的《激流三部曲》、老舍的《駱駝祥子》、沈從文的《邊城》等文學巨匠所創作的小說作品成為當代中國小說史上的一個又一個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