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挺三喜臨門:獲得愛情,加入共產黨,成為革命新軍第一個團長。
廣州落入叛軍的第二年,孫中山由上海回到廣州,改組了國民黨,成立了國民政府,重建革命基地,並以大元帥的名義,統掌軍政大權。
葉挺由於受到孫中山的賞識,孫中山便命令李章達和葉挺組建憲兵部隊,李章達任組建後的憲兵部隊司令,葉挺任參謀長。
“希夷呀,廣州社會秩序這麽亂,要從速組建憲兵部隊維持住,你和章達的擔子不輕嗬!”為了新民主主義革命多年奔波於海內外的孫中山神色憔悴地看著葉挺,慈愛的目光中充滿期待。
“大元帥,作為一個軍人,我會全力以赴!”葉挺心裏雖然知道組建憲兵部隊困難重重,但是他認為對於大元帥的命令不能推諉,所以朗聲作答,在離開時仍兩個腳跟兒“喀嚓”一磕,行過軍禮後,返身走出總統府的步伐堅定而有力。
但是,葉挺協同李章達四處奔走的結果證實,國民政府內軍閥政客勾心鬥角,明爭暗鬥。貪贓枉法,營私舞弊,巧取豪奪,耀武揚威,欺男霸女,作威作福,草菅人命,畫地為牢。《論語·子路》篇說:“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由於這些擁兵自重的軍閥和政治寡頭無所不為,軍隊不少官兵和政府下級官員隨之上行下效,也胡作非為,社會秩序怎麽會不烏七八糟呢?要組建憲兵部隊,首先作梗的就是國民政府中的那些軍閥和政客,他們想方設法加以抵製,使葉挺他們籌不到款,要不到槍,更缺少兵員,致使憲兵司令部徒有虛名,葉挺和李章達成了名副其實的“光杆司令”。
“民主革命搞來搞去,怎麽搞成這個樣子?”自己認定的事就忠心耿耿去做的葉挺卻被眼前這些軍閥、達官們視革命於不顧的汙濁之氣所困惑、所不解、所憤怒,他知道對於這種局麵,自己想扭轉卻是人微言輕,無能為力。大元帥孫中山想扭轉,卻也被這些顯貴們所阻撓,所架空,一時也難以拿出匡正時弊之大舉措。葉挺崇拜孫中山的偉人才華和遠大抱負,由衷信賴孫中山從事的偉業一定能夠成功。但是,他又感到自己眼下浮萍似的漂來蕩去實在是對民主革命作用不大,倒不如到部隊帶兵打仗的好。於是,他經過大元帥孫中山的允諾,找同窗摯友現已在廣東江門任粵軍第一師第三團團長的鄧演達,要求給他個帶兵的差事。鄧演達較之性情剛烈的葉挺有“大丈夫能屈能伸”的一麵,能夠順應形勢。他知道眼下的粵軍第一師不是當年兼任師長的第一師,那時軍紀嚴明,訓練有素,可現在的第一師經過陳炯明的糟蹋之後,不少軍官吃喝嫖賭,兵士也虎狼百姓,他的團隊雖然經過整訓較之其他團隊要好些,但也不會是葉挺認為的樣子。所以,他就叫葉挺到第二營當當營長試試。葉挺到了二營,呆了一個多月,的確感到現在的部隊不好管理,他又覺得現在自己隻有忠誠和膂力是不夠的,還需要一種智能的補充和悟性的提高,似乎還需要增加什麽,這就需要有一個學習和思考的時間。於是,他向鄧演達辭職,回到廣州葉家祠家裏。
葉挺一直將《禮記·中庸》中的一句名言作為規範行動的準則,即“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稍有閑暇,他便以書為師,博覽而厚積。如今,不再忙於軍務,又得以來個手不釋卷了。所以,他經常去書店、逛書攤,曆史書籍和文學書籍他都看,但最引起他興致的還是與國家時局及世界範圍的政治變化有關的書籍和雜誌。如由上海遷到廣州的中共中央理論刊物《新青年》,瞿秋白在廣州主編的《前鋒》,蔡和森主編的《向導》,還有毛澤東早年主編的《湘江評論》。他這個時期讀書的最大收獲,一個是了解了中國共產黨的綱領,一個是了解了俄國的十月革命的意義,這為他以後的人生足跡打下了牢不可破的基礎。
葉挺在勤奮讀書之餘,也常到朋友家走走。古人雲:“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找誌同道合的朋友“縱論世界,橫談人生”也是葉挺樂此不疲的快事。他去的最勤的地方是同他幾乎同時“隱居”的李章達的寓所。李章達也是不滿軍閥和政客們的腐敗之風而退居家中的。
李章達的家在廣州市的昌興街。這是一條比較恬靜的小街道。街道兩廂的房屋並肩而立,相距不過丈餘,兩邊的人家可以在陽台上隔街談笑;街中心一條石板路,由於經常有人潑水,加之多雨的南方天氣,經常濕潤潤的,於潔淨中透著幾分清爽。這條街道住著不少有地位的人家,所以除了時而響起小販的叫賣聲,給人以肅靜之感。
葉挺與李章達飲茶談政的地點,在李章達家二樓的客廳。這間客廳臨街,陽台上擺放著一拉溜兒幾盆茶花、文竹、米蘭、茉莉以及南方特有的花卉,靠牆的書櫥旁一盆鬱鬱蔥蔥的吊蘭瀑布般飛瀉而下,將整個客廳氤氳得發綠、發藍,爽心怡人。葉挺的座位側向街對麵的人家,所以他的目光不時被對麵人家的風景所吸引。他驚喜地發現,對麵人家臨街的屋子是間“閨房”,閨房中有一個倩影翩翩、相貌秀美的姑娘。這漂亮的姑娘看上去十七八歲,而且好像是個學生。她在房間裏或伏案讀書,或握筆書寫什麽,當葉挺與李章達的高談闊論聲傳到她耳畔,於政局的獨到見解和縱橫捭闔的廣征博引,立刻調動起她求知的渴望,先是側耳細聽,轉而來到陽台上當“旁聽”,並且那秀目大膽射向葉挺坐的方向,明媚而無邪,使葉挺覺得像瀉進一縷春光,令人身上發暖,又像湧進一股淙淙清泉,使人心裏愜意。
“希夷,是不是看上這個姑娘啦?”比葉挺年長的李章達以笑眯眯的目光看著葉挺。
“這姑娘好像對你們家很熟悉?”葉挺臉一熱,急忙用話語掩飾住尷尬,來了個答非所問。
“她是我們家的常客。我與她父親既是東莞老鄉又是李氏同族,加之又是話音相同的鄰居,所以兩家過從甚密。”李章達又告訴葉挺,這姑娘叫李秀文,年方十七歲,是省立執信女子中學的高材生,不僅學習成績好,長得也漂亮,被譽為“校花”。他父親叫李少林,以經商為生,李少林的妻子很賢惠,待人熱情。李少林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已經出嫁,李秀文是二女兒,雖然是李少林夫婦的掌上明珠,但並非嬌生慣養。所以,李秀文很大方熱情,純淨無瑕。最後李章達用手拍了拍葉挺的肩胛,“希夷,我可不是像媒婆一樣巧舌蠱人呀,不信,我派人把秀文姑娘叫過來,你看看是不是個落落大方的好女子。”
“不,不,這不合適的。”葉挺急忙阻攔,臉上卻一下子紅了,散發著灼人的光。
不多時,李秀文被李章達叫來了。她來到客廳,甜甜地一笑:“李叔叔,這位先生好,找我有事麽?”
“噢,是這樣,這位先生姓葉,名挺,是保定軍官學校的高材生,當過孫中山大元帥的衛士隊長,我們兩個今天談論起女權問題,不揣冒昧地把你請來,想聽聽你們女學生的看法,不怪罪吧?”李章達以父輩的口吻巧妙地編造了一個叫李秀文過來的緣由。
“好哇,我們學生之間也常常探討這個事關婦女解放的課題,當然願聆聽高見了。”李秀文嫣然一笑,既沒有那種沒見過世麵的少女的扭捏羞澀,又沒有那種不拘小節的少女的狂放不羈,而是把大方與羞澀揉成一種得體的少女最佳之美——文靜。
於是,李章達與葉挺便以假作真,大談起女權問題來。他們從幾千年男尊女卑形成的曆史過程到文化傳統觀念對女性權利的桎梏,從“五四”運動為婦女爭權利到婦女本身的權利價值,等等,海闊天空,又字字珠璣,使李秀文聽得人了迷。映入她眼裏的葉挺,不僅儀表堂堂,而且學識很廣,談話中充滿著真知灼見,不禁油然產生一種愛慕之情。在葉挺要離開李章達家時,李秀文主動將葉挺送到樓下,還歡迎葉挺有空到她家做客。葉挺麵對麵地與李秀文相視,覺得她太美了,好似一朵空穀幽蘭,一枝帶雨梨花,抑或一株出水菡萏。他愈發愛上她。
第二天,葉挺又到李章達家串門。李章達問他到底是不是愛上了李秀文,葉挺也直言相告,他是愛上了李秀文。不過,他也直言相告,周田村有他的結發之妻名叫黃春。這樁婚事純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完全是父母包辦,是父親硬逼著他結婚的。
“我問你一句,你到底愛不愛那個黃氏?”李章達兩眼錐子一樣盯著葉挺。
葉挺雙眉緊鎖地歎口氣:“哪能談得上愛不愛呢?當初隻是作為叫父親同意我外出讀書的交換條件。”
“這不就得了。我記不得是哪個名人說的了,說是‘沒有愛情的婚姻,等於墳墓’。我覺得這話有道理。”李章達進一步開導說,“你過去給我說過,你曾幫助兩個做童養媳的妹妹掙脫封建買賣婚姻的鎖鏈,怎麽,今天輪到你頭上,就失去了當沒有愛情的封建婚姻的掘墓人的勇氣呢?在這個問題上,與你那一往無前的軍人氣質簡直判若兩人,這隻能說你是在當逃兵,當懦夫!”
葉挺知道李章達的良苦用心,但還是一臉的沉重。從他那略顯疲憊的神色看,昨天晚上他苦苦思索了一夜。他知道,維持與黃春這種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既違背自己的心願,同時也給黃春帶來痛苦。他如果真的愛黃春,他早把黃春帶到身邊來了,共享夫妻歡樂,雙方都身心怡悅,都覺得人生樂不可支。可實際呢?且不講早些年就很少與黃春有房事,就是這幾年對性愛有了一定的渴望,但仍不想與黃春同枕共眠,而是將這種渴望極殘酷地扼殺在心裏。黃春也是血肉之軀,她卻得不到丈夫的愛,不也極其痛苦麽?這種無愛的婚姻的確是墳墓,不,是地獄!可是,盡管如此,黃春畢竟與自己算是十年夫妻呀,並且還生過一個早產而夭折的孩子,如果給她提出離異,她接受得了麽?即便她同意,親朋好友對自己怎麽看?鄉親們對自己怎麽看?葉挺在這種矛盾的激烈鬥爭中左思右想,輾轉反側,仍舉棋不定。
“我再問你一句,你是不是真心愛李秀文?”李章達問得比第一次生硬了許多,在生硬中還帶有明顯的指責。
葉挺巧妙作答:“可謂‘眾裏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又怎能不喜不愛?”
“那好,我再問你一句,你應該為被愛的人活著還是甘做不愛的人的殉道者?”李章達問話的氣流使葉挺覺得有一些撞痛感。
“當然應該為被愛的人活著。”葉挺肯定地說完,話鋒一轉,“但不知李秀文姑娘對我是否也有愛意?還有,根據我的情況,不知李少林先生夫婦肯不肯接納我呢?”
李章達聽罷爽朗一笑。他告訴葉挺,昨天晚上他就去了李少林家給葉挺提親,李少林夫婦先問李秀文對葉挺有沒有意。李秀文來了個搖頭不算點頭算,接著李少林表示,他在葉挺來李章達家做客時不止一次見到過葉挺,說葉挺是他見過的軍人中少有的將才,至於葉挺原籍中的妻子,隻要他果斷處理妥當,他們同意小女秀文與葉挺建立戀愛關係。李章達喜悅地說完,習慣地一拍葉挺的肩胛:“有道是,‘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技’。希夷,當斷則斷,大丈夫也!”
“好,我立刻回家了斷!”葉挺挺身站起,激動地雙腳跟兒“喀嚓”一磕,“敬禮!小弟告辭了!”
“這才是我心目中的希夷。”李章達喜不自禁地向葉挺伸出大拇指。
葉挺回到周田村,當晚就向黃春提出結束婚姻的想法,並希望她找一個能夠一起生活、相依為命的丈夫,還給了她三百塊光洋,說以後還會在經濟上不斷接濟她。黃春雖然不識文斷字,但仍是一個“三從四德”的信奉者,她知道她與葉挺不般配,葉挺並不愛她,可她又受封建傳統“好女不嫁二夫”觀念的約束,表示讚成葉挺的想法,但她又提出,她離婚不離家,決定不再嫁人,活著是葉家的人,死了要做個葉家的鬼,直說得葉挺鼻翼一酸一酸的,要不是強行克製,會大滴大滴眼淚往下滴。他感激黃春的通情達理,理解黃春的選擇並再三告訴黃春以後有困難,一定要寫信告訴他,他一定會鼎力相助。第二天,葉挺便辭別黃春和鄉親,返回廣州。這位被鄉親和晚輩尊稱“八娘”的黃春,以後再沒有嫁人,用葉挺留下的光洋,在淡水鎮買了一間庵堂,經常住在庵堂內吃齋念佛,農忙時就回村幹點農活,也曾在抗日戰爭期間為曾生領導的遊擊隊送水送飯,還把葉挺早年留在家裏的一支槍送給了遊擊隊;在葉挺後來澳門間居時,她還帶著葉挺寫給她的信去澳門看過葉挺。全國解放以後,葉劍英在主持廣東省工作期間,曾專門行文,責成當地人民政府對這位老人在生活上給予充分保障。黃春在九十一歲高齡走完了她平凡而又不平凡的一生,埋葬在葉錫三夫婦的墳墓旁,實踐了她終生的夙願。
葉挺回到廣州,就與李秀文開始了熱戀。他們到中央公園幽靜的樹林裏漫步,又一起談文論武,共同的語言,共同的情懷,使他們真情相愛。他們都自豪地感到,他們都是自己命運和愛情的大膽創造者。
恰在這時,孫中山領導的“以俄為師”的工作開展得頗有起色。從共產國際派到中國擔任駐廣州革命政府代表和國民黨組織訓練員的鮑羅廷,由於受到孫中山的器重,又擔任了國民黨革命委員會顧問和國民政府的高級顧問,他建議共產國際選派加倫將軍等一大批卓有才華的將領從莫斯科來到廣州,在軍事指揮上幫助革命軍,並協助創辦黃埔軍校。這時,蔣介石也因其以忠心耿耿的姿態擁護孫中山提出的“聯俄、聯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得到孫中山的信任,被國民黨革命委員會派往蘇聯考察軍事,回來後擔任黃埔軍校校長。葉挺也產生赴蘇聯進修軍事的想法,並加強學習俄語,同時他問李秀文:“我去俄國進修,你同意不同意?”
“你決定的事兒,也是我的向往。”李秀文回答得很機巧,又很明確,臉上的酒窩汪著蜜。
“那我們可要離開很久呀,你不怕?”葉挺有意把臉沉下來,顯得有幾分沉重和擔憂。
李秀文雖然舍不得長時期離開葉挺,但考慮到葉挺是去蘇聯進修,回來後更能為國效力,便莞爾一笑,鍾情地說:“你走了,我自然會想念。可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會等你學成回來。”
“秀文,我愛你!”激動不已的葉挺一把將李秀文緊緊攬在懷裏。他們忘情地擁抱,他們瘋狂地接吻,兩個人將對彼此的愛的激流通過擁抱和接吻全部注入對方的心田。
“我從蘇聯回來,我們馬上就結婚。”葉挺的臉頰被愛烘得通紅,目光燙著李秀文。
“嗯。”也被愛灼得周身發熱的李秀文,點了點凝脂的下領兒,那迷人的目光恰似夜色籠煙,月也為之斷魂。
“那我明天就去謁見大元帥!”葉挺果然在第二天向孫中山和廖仲悟談出了自己的企盼。
“好,希夷你這次去蘇聯進修軍事,還要注意同那裏的共產黨的中堅力量接觸。”孫中山對葉挺的選擇立刻表示支持,並給他指出在學習的同時要多做些國共合作的工作。
“希夷,大元帥的話很重要,我們要進行國民革命,不團結更多的政黨和各階層人士不行呀。”一身戎裝的廖仲愷威風凜凜,他在說話時麵帶微笑,顯然他很賞識和器重葉挺。
“我一定謹記在心。”葉挺以標準的軍人姿態向孫中山和廖仲愷行過告別禮。
接著,葉挺又找到同窗好友鄧演達,說明來意。鄧演達馬上從第一師公積金裏撥了一筆錢,作為對葉挺的支持。
那時,受日本帝國主義支持的北洋軍閥極力阻止共產黨和國民黨派人去蘇聯學習。他們在幾個主要關口設卡,對過往人員嚴加盤查。葉挺帶著中共中央機關寫給中共旅莫斯科支部的介紹信,化裝成到蘇聯去謀生的技術工人模樣,先從廣州乘船到上海,又從上海轉乘經日本長島的遠洋客輪,抵達蘇聯的遠東海港城市海參崴,而後再從海參崴乘坐橫跨茫茫西伯利亞的火車,“咣當咣當”地曆時半個月,最後才到了目的地莫斯科。
當時到蘇聯學習的中國留學生都集中在莫斯科東方勞動者共產主義大學。這所大學的學生絕大多數來自蘇聯國內屬於亞洲地區的少數民族,一部分來自中國、日本、朝鮮、蒙古等國家。中國的留學生幾乎全部是共產黨員和社會主義青年團,葉挺就成為了惟一的一個在這個學校學習的國民黨員,葉挺本來是要到蘇聯考察軍事的,可是到了莫斯科才知道,他必須要和留蘇的共產黨員一起學習政治。在這些共產黨員中,有王若飛和從法國結束勤工儉學的王一飛、聶榮臻、李林、熊雄、傅烈、範易、穆清等。葉挺很快和他們相識又相知了,彼此成了誌同道合的朋友。他們所在的中國班,學習的課目主要是政治和俄語。在理論方麵,有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共產黨宣言》、《資本論》、《哥達綱領批判》、《反杜林論》等著作,有列寧的《國家與革命》、《革命的一個根本問題》、《無產階級革命的軍事綱領》等著作,還有世界革命史、工人運動史、俄共(布)黨史等。這個新的知識領域對於葉挺幾乎是全新的,所以,他如饑似渴地學習,在授課時認真作筆記,討論時積極發言,堅持“疑則思問”、“切問而近思”。同學們說,葉挺與他們成了“國共合作”的典範。
這一年的十月,是蘇聯十月革命七周年紀念日。葉挺與中國班的學生應邀到紅場參觀盛大的慶典,消滅了剝削和消滅了壓迫的蘇聯人民的張張笑臉和鮮花匯聚成的海洋,把遊行慶典托舉得熱烈非凡。斯大林和蘇聯其他黨政領導同誌向遊行隊伍招手,向中國班所在的觀禮台頻頻招手,葉挺和中國班的同學也被這巨大的熱浪燒熱了,激情沸騰。特別是葉挺,他形象地讀到了“無產階級革命”的偉大意義。不久,又適逢共產國際第五次代表大會在莫斯科召開,中國共產黨的創始人之一李大釗作為中國共產黨的代表參加了大會,並到莫斯科東方勞動者共產主義大學看望中國班的學生,還給他們報告國內的革命鬥爭形勢,希望他們學成回國擔當起報效祖國的棟梁之才,使葉挺深切地感受到中國共產黨的偉大和肩負的神聖使命。他這個認定,是通過運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曆史唯物主義對革命黨人、軍閥以及政客相雜的國民黨與既具有遠大理想又生氣勃勃地進行革命鬥爭的共產黨進行比較分析得出來的。同時,他也對過去自己抱定的“強兵富國”的觀念進行了深刻的分析,認識到這個觀念不但幼稚,而且也不符合中國的實際。現在的國家是軍閥混戰,帝國主義列強在弱肉強食,黎民百姓慘遭殺戮,饑寒交迫,國家貧瘠落後,已是病入膏肓。在國家沒有徹底得到根治的情況下,怎麽會有強兵?看看那些軍閥部隊,哪一個不是烏合之眾?隻有打碎統治國家的舊機器,國家才有希望,人民才有新生。共產黨的奮鬥目標就是徹底砸爛舊世界!
“我要申請加入中國共產黨。”葉挺通過充分的思想準備,大膽地向王若飛說出自己的渴望。
“我們願介紹你加入中國共產黨!”王若飛緊緊地握著葉挺的手,他為有葉挺這樣的優秀人才加入共產黨而由衷地喜悅。
1924年12月1日,中國共產黨旅莫斯科支部召開了有多達七十人參加的支部大會,通過介紹人王若飛和王一飛對葉挺“從前為軍人”、“具有革命熱誠”、“甚願站在無產階級,做革命的先鋒”的介紹,一致通過葉挺加入中國共產黨。葉挺加入中國共產黨,使他在革命的征途中跨越到一個新的高度,思想飛躍到一個新的境界。從而他也成為既是“共產黨黨員”又是“國民黨黨員”的雙料黨員。
就在這時,又一個令葉挺欣喜的消息傳來:斯大林根據中國革命的需要,決定在蘇聯的紅軍學校裏設立一個中國班,為中國造就優秀的軍事人才。葉挺立刻提出申請,不久他的申請得到了實現。他和王一飛、聶榮臻等三十多名中國留學生從“東大”轉到紅軍學校,開始了在蘇聯學習軍事的不平凡的歲月。
在這所紅軍學校任教的教官都是從蘇聯國內戰爭中選拔的師以上高級指揮員,既有豐富的實戰經驗,也有很高的理論水平,教學方法采取課堂講授與現場操練相結合,教室的戰術分析與野外模擬實戰相結合,使葉挺的軍事學識愈發深厚。
半年以後,紅軍學校的中國班結業。
此時,國內的革命形勢是工農運動蓬勃發展,廣東革命基地進一步鞏固,為北伐統一全國奠定了可靠的基礎。
共產國際和斯大林決定:中國班分批回國。
當葉挺來到海參崴,一個令他極悲痛又極困惑的消息傳來:廖仲愷先生在廣州遇刺身亡。葉挺半年前才在莫斯科參加了為孫中山先生不幸在北京病逝舉行的追悼會,現在作為孫中山先生得力助手的廖仲愷先生又遭到敵對勢力暗算,兩位領袖人物相繼辭世,這對國內進行的革命鬥爭又意味著什麽?這種帶血的鬥爭太殘酷了!它既使人能成為智者和偉人,也使人能變成狂徒和瘋子!
葉挺心情沉重地回到上海,先於他回國的王若飛帶他去見黨中央總書記兼組織部長陳獨秀。陳獨秀是個身材不高像個學究的人物,從表情上看頗為專斷和剛愎自用。此刻,他手裏拿著一張分配名單,問明他是葉挺,告訴他被分配到廣州,到廣州後去找中央廣東區委書記陳延年和軍事部長周恩來,再由他們分配給他具體工作。
葉挺離開上海到廣州,拜見了陳延年和周恩來。周恩來極熱情地表示歡迎葉挺回國,並告訴他到由原粵軍第一師已擴編而成的國民革命第四軍擔任參謀長。
“希夷呀,有意見嗎?”周恩來謙和地問。
“服從組織的分配。”葉挺禮貌地向周恩來敬了個軍禮,然後握過周恩來熱情伸過來的手後,轉身離開了。
葉挺在廣州葉家祠家中安頓下來,第一件事就是拜訪孫中山先生的遺孀、國民黨左派代表人物宋慶齡,向她表示對孫中山先生的景仰和悼念。宋慶齡不忘當年在叛軍進攻總統府時葉挺勇敢作戰使她免遭災難之恩,關切地告訴葉挺革命還會有許多曲折和磨難,以後有什麽困難盡管找她,她會盡力幫助,並挽留葉挺一起進餐。葉挺說他還要趕往東山百子路12號拜望已故廖仲愷先生的夫人何香凝及其子女,便告辭離開了。
昔日廖仲愷的寓所,如今門楣上掛著黑幔和白紗飄帶,給人以肅穆和淒楚。葉挺走進堂屋,見在廖仲愷的遺像下,何香凝和廖承誌母子正在垂淚,緊走幾步來到何香凝麵前,彎腰握住何香凝的手,兩行熱淚撲簌簌滾落,重重砸在地板上,濺起朵朵潔白的水花:“何大姐,您務必節哀呀!廖先生被暗殺,說明在革命的洪流中還有一股不可小視的暗湧和漩渦。但是,我們,嗬,還有承誌,”他說著看一眼站在何香凝身邊的年僅十幾歲的廖承誌,加重語氣說,“我們和承誌會繼承先生遺誌,將革命進行到底的!”
“希夷,謝謝你剛回國就來看我。以後,你和承誌都要男兒當自強。敵對勢力越是猖獗,你們越要把自己鍛煉得勇敢、大膽,同時又要處處謹慎呀!”何香凝叮嚀中不無傷感。
“小弟切記何大姐的教誨。”葉挺所以對廖家這樣敬愛,不僅是因為廖仲愷是孫中山的堅定的革命助手,還因為廖仲愷是他的惠陽同鄉,過去對葉挺有過不少教導,可謂是葉挺的良師益友。葉挺經常拜望何香凝母子,一種被惡勢力激昂起來的向敵人以血還血的軍人驍勇在他胸臆中鑄成。
葉挺懷著懲罰惡勢力的強烈怒火,渴望馬上帶隊出征。就在這時,國民革命軍發動了討伐陳炯明的第二次東征戰役。
葉挺隨軍東進。
就在國民革命軍以摧枯拉朽之勢一舉將陳炯明叛軍消滅後,身在惠州的葉挺接到一個任職命令,調他到第四軍第十二師第三十四團擔任團長。
葉挺興奮得不禁將右手攥成拳頭,指骨節“嘎巴”爆響。葉挺知道,這個團的營、連、排各級軍官,幾乎都是共產黨員,是由中共廣東區委領導的軍事武裝。中國共產黨的一些領導人審時度勢地組建自己的武裝,是在黃埔軍校第一期學生畢業時,經征得孫中山先生同意,先抽調第一期畢業生徐成章、周士第等共產黨員軍事幹部組建“大元帥府鐵甲車隊”,人員雖隻一百五十餘人,但猛勇頑強,在不少戰鬥中戰果輝煌。隨之,在廣州的共產黨領導人毛澤東、周恩來等又提出在國民革命軍中每個軍組建一個由共產黨直接領導的步兵團,不料,卻遭到共產黨自己的反對,總書記陳獨秀害怕引起國共衝突,堅決製止。這第四軍第十二師第三十四團,是廣東區委陳延年、周恩來親自主持,堅決組織而成的。
葉挺一中國共產黨直接領導的革命新軍第一個團長。
前無古人。
葉挺怎能不豪情滿懷!
葉挺立刻走馬上任。
這天,全團官兵組成方隊,昂首挺胸,整齊、嚴肅,等待他們的團長的到來。
當葉挺身穿呢質軍官服,英姿勃勃地站在這支新軍官兵前麵,看到排、連、營軍官和士兵精神振奮,沒有軍閥軍隊的萎靡和鬆散,由衷地感到由共產黨領導的部隊可謂是一支虎豹之師。這支部隊再經過嚴格的訓練,將所向披靡,攻無不克!
陽光下,全團官兵注視著他們的葉挺團長被鍍上一層金甲,威武、彪猛,大將軍般八麵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