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謹行連夜回了都江,約付曉洋在都江南岸見麵,並與父母通了個電話。
秋夜涼如水,大堤上風聲嗚咽,江水拍打著岸堤,發出一陣陣的轟鳴。
在大堤上抽了近半包煙,付曉洋才匆匆趕到。
“有點事耽擱了,你等了很久?”
“還好。”
倆人有一陣沉默。
陸鐵成對孟謹行的性格相當了解,料他會為嶽母的事做些什麽,但他不能肯定的是,孟謹行會以怎樣的方式出麵,因而早就給與孟謹行熟悉的幾個人都敲了警鍾,希望他們勸告孟謹行,要理智對待這件事。
付曉洋接到孟謹行的電話後,向陸鐵成作了電話請示,進一步確認領導隻是愛才,沒有進一步深挖雷衛紅一案的意思,他才敢於來赴這個約。
“曉洋,就我倆,我就不繞彎子了,我丈母娘的事,有沒有餘地?”孟謹行給付曉洋點了煙,直截了當地問。
盡管有心理準備,付曉洋還是因為孟謹行的直接而感到幾分尷尬,他低頭連吸了兩口煙,吐著煙霧道:“這個案子雖然金額巨大,但案情並不複雜,雷衛紅對自己做過的事供認不諱。”
孟謹行微一皺眉。
付曉洋沒有直接說,但孟謹行聽得很明白,事實確鑿!
“退賠也不行麽?”他問。
付曉洋抬頭瞅著他搖搖頭,“能退的,葛書記已經都退了。但是,葛紅雲被抓的時候,已經揮霍了百分之八十的不法所得,當時為了讓葛紅雲能少判幾年,雷衛紅幫他退賠了全部的錢。現在輪到她自己,就缺一截了!另外,還有一部分被她轉到海外的錢,因為被騙了要不回來……”
“你就告訴我差多少吧?”
“二百萬。”
孟謹行倒吸一口氣。
他本打算用雷雲謠手中的四十萬存折,加上從父母那兒借的二十萬,再賣了父母給他的那套房子,應該能夠填缺。
沒想到還缺一半都不止!
付曉洋將抽完的煙蒂往空中輕輕一彈,望著夜空道:“你的為人我們都清楚,這麽多錢,你根本幫不上忙。要說起來,葛書記應該比你都急,如果能有辦法,他早就想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孟謹行苦笑道,“但隻要一想到他為我丈母娘的事一夜白頭,想到雲謠接連受創,我就沒辦法讓自己置身世外。”
付曉洋歎了口氣,“就算你能籌齊錢,最多也是量刑多少的問題,定性是變不了的。”
“能少一點也好!”孟謹行深吸一口氣,雙手往頭發中狠勁地插了兩下。
付曉洋往他肩上輕拍兩下,“上麵不打算深挖,別人都是恨不得有多遠躲多遠,你卻在這個時候操這份心。”
“外人怎麽會了解自己家人的感受?”孟謹行把雙手插進褲兜,“我不會為她所犯的錯開脫,但是,為她爭取改過的機會,作為家人責無旁貸。”
“這也隻有你會這麽做!”
付曉洋是知道孟謹行與雷衛紅之間矛盾的,陸鐵成最初提醒他,孟謹行可能會為雷衛紅奔走時,他根本不相信,覺得除非孟謹行傻了。
現在看來,孟謹行的確傻,但他的這種傻,讓付曉洋心生佩服。
倆人默默地一起往大路走,一直到公路邊付曉洋的車前,付曉洋停住腳步道:“我和婆娘的收入都不高,幫不了你大忙,但一兩萬還是拿得出來,明天我給你拿過來,就算朋友間的一點心意,你不要跟我推辭!”
“謝謝!”孟謹行與付曉洋握手,目送他離開。
潘平將孟謹行送到父母家,孟清平與華蘊儀聽到開門聲,一起從客廳沙發上站起來,孟清平急切地問:“情況怎麽樣,雲狀還好麽?”
孟謹行搖下頭道:“你們早該告訴我。”
孟清平夫婦對視一眼,華蘊儀道:“我們那麽反對你和雲謠離婚,你根本不願意聽,誰會想到你還會關心衛紅的事?”
“媽,這是兩回事!”孟謹行倒了杯水喝盡,想起雷雲謠,心中一陣難過,“不,也可以說有聯係!”
“什麽有聯係?”孟清平急道,“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不讓我和你媽著急?”
孟謹行與父母一起坐下,將離婚的最初原因和真實原因都說了,“……我對不起雲謠!為她,我也該盡這份心!”
孟清平夫婦都沉默著不說話。
因為倆孩子離婚的事,他們找過葛雲狀,葛雲狀當時的態度也很堅決,希望小夫妻倆好聚好散,他們為此難過了好些日子。
想不到,葛雲狀這個決定的背後,是希望女婿的仕途不受這個案子的影響,這份心意讓他們夫妻倆覺得格外沉重。
“要不,把謹言叫回來,問問她能不能在錢上出點力?或者請她公公出個麵?”華蘊儀小心翼翼地問孟清平。
孟家父子聞言同聲反對:“不行。”
孟謹行看父親一眼,把說話的權力給了父親,孟清平歎道:“華鵬程怎樣的人,你不知道?這個事,連劉書記都不能找啊!”
“那怎麽辦?”華蘊儀急道,“我們湊不了這麽多錢啊!”
“不如你找江南他們想想辦法?”孟清平試著問兒子。
孟謹行搖頭,“生意場上的人不能找,將來就算把錢還清了,還是會欠個人情。”
華蘊儀不悅道:“照這麽說,生意場上的人還不能處朋友了?”
“媽,簡單的朋友相處沒問題,但金錢上的來往,很多事沒辦法預料。”孟謹行無奈地說。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華蘊儀焦急地看了丈夫又看兒子,“要不,找你大伯借?他再兩天就回來了!”
孟清平父子再次同時反對,不過,孟謹行卻因為孟清泰想到了鄔曉波,脫口道:“我去找鄔老借。”
“你瘋了?”孟清平一把拉住兒子,“鄔雅沁的事已經在你們夫妻間種了根刺,你覺得雲謠肯接受鄔老的錢?”
“不要告訴她就是了。”孟謹行道,“事從權衡,除了鄔老,我想不到更合適的人可以幫我們。”
孟清平夫婦麵麵相覷,看著兒子重新出門,二人都在內心深深地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