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謀

第434章　副市長們

　　一早送雷雲謠去長途站坐前往申城的班車，雷雲謠出奇地沉默，明明已是五月裏微熱的天氣，她握著他的手卻是冰涼冰涼的。

　　“是不是病了？”孟謹行有些擔心，“要不請假幾天吧！”

　　雷雲謠笑笑說不用，並把頭靠在他肩上，輕聲道：“我想調到廣雲去，不想再這樣兩地分居了！”

　　孟謹行一震。

　　雷雲謠有多堅決地不願意跟他東奔西跑，他是清楚的，就在半月前他們還討論過這個問題，她的答案與過去沒有任何不同，什麽讓她突然有了改變？

　　他忽然有些心虛，她的情緒變化好像就是從早上開始的，會不會昨晚？

　　他將她的手更抓緊了一些，沉聲說：“隻要你想好了，我馬上辦！”

　　“辦吧。”雷雲謠的臉在他胳膊上蹭了蹭，聲音微有異樣。

　　孟謹行沒敢去看她的表情。

　　結婚以來，他頭一次在送她時，一直等到車都沒影了才離開。

　　出城上國道前，他的車與仲懷義的車匯合，朱誌白上了他的車，今天是朱誌白、童曉軍赴任的日子，由仲懷義親自送任，可見市委對他們二人上任的重視。

　　由於孟謹行在京中耽擱，原本與朱誌白商定的見麵未能成行，朱誌白一上車就笑言：“老弟真是大忙人啊！”

　　“俗人俗務罷了。”孟謹行遞了支煙給朱誌白，“老兄看上去神清氣爽，看來對此次赴任廣雲信心十足啊！”

　　“哈哈哈……”朱誌白大笑著點了煙，“有你老弟在廣雲撐腰，我怎麽可能沒有信心？”

　　孟謹行笑著點點他道：“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老兄對我寄予的希望太高，我還真怕令你失望呐！”

　　“老弟太自謙了！”朱誌白輕吐著煙圈，“這一次要不是你建議向榮書記讓我下來，我的仕途發展也基本止步了，說起來我還得好好感謝你啊！”

　　孟謹行擺下手，“咱哥倆這麽一路互捧下去，哪兒是個頭啊？”

　　朱誌白嘿嘿又笑了兩聲才道：“咱們表麵上一直強調四套班子，實際上我接下去這個政協主席，能起多大作用，你應該是心中有數的。倒是這個黨內工作，可重可輕，可上可下，真要想幹起事來，還是能發揮出不小的作用！”

　　孟謹行隻聽此一句，就明了朱誌白此來是有點雄心勃勃的味道，隻怕是這回外放把朱誌白整顆心點燃了。

　　他不由暗笑，瞧朱誌白眼下的精神頭，用壯誌淩雲形容也不為過啊！

　　潘平才到身邊工作不久，孟謹行不便當著他的麵與朱誌白討論廣雲的現實問題，二人一路說話都是半真半假，隻有半道停車尿尿時，他才抓緊時間說了幾句，把餘曠達的班底情況向朱誌白簡單透了個底，二人約了晚上到孟謹行住處詳談。

　　由於朱誌白和童曉軍同時到任，加之仲懷義前幾次送任都沒有留下吃飯，這回蘇炳昌說什麽都不肯放他走，仲懷義終於留下參加了當晚市委舉辦的迎新宴。

　　孟謹行借著這個機會，跟仲懷義提了雷雲謠調動的事，仲懷義建議還是調都江，到廣雲的話有可能反倒對孟謹行不利，容易引起本地幹部的各種猜想。

　　孟謹行一想還真是這個理，遂點頭，跟仲懷義商量著哪天一起約鍾輝談談這事。

　　至此，廣雲四套班子的空缺，在範從窩案後正式全部配齊。

　　孟謹行召開閉門會議與幾位副市長重點討論廣雲發展規劃，提到了大力發展特色農業與旅遊業齊頭並進的想法。

　　在餘曠達家與孟謹行已有了接觸的宋世林和遲美娟，在會上旗幟鮮明地對孟謹行的設想亮出了支持態度，並於會後分別到孟謹行辦公室匯報工作，進一步表明他們向孟謹行靠攏的決心。

　　尤其宋世林，作為分管農業的副市長，聽到孟謹行要把發展特色農業作為未來廣雲的工作重點，他不但為自己能順利從餘曠達的舊部過度為孟謹行的人而高興，更為自己將來有可能因為孟謹行的這個產業規劃平步青雲而難抑興奮。

　　他坐在孟謹行的辦公桌對麵，熱情而急切地表著忠心，唾沫星子濺了一桌子，“縣長，你放心！我宋世林從今往後就是你的前鋒官，你的指揮棒點向哪兒，我就奔向哪兒，保證不折不扣地執行你的指示，踏踏實實地完成你交代的工作！”

　　孟謹行麵上掛著微笑，心裏卻打了個突。

　　從宋世林的這翻態度上不難看出，他已經到了靜極思動的階段，從這一點來說，此人的工作熱情倒是不用懷疑。

　　但其露骨的奉承又多少顯示其為人上底氣的不足，未來是不是真能成為他自己說的先鋒人物，還是需要觀察。

　　至於遲美娟，因為分管婦聯等工作，在幾位副市長顯然屬於無足輕重的人物，但往往這種無足輕重之人，在關鍵的時候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與宋世林不同，遲美娟為人較矜持，雖然公開場合對孟謹行也充分表達了支持態度，但真正麵對孟謹行匯報工作時，她反而是一種不冷不熱的態度，在二人之間拉出一種距離。

　　孟謹行立刻認識到，這位再三年就滿五十五的女幹部比宋世林更為老到，她退休在即，無論從年齡還是性別角度來看，都不可能再有更大的作為，與孟謹行走近與其說她是為自身前程考慮，倒不如說她是看在餘曠達的麵子給予孟謹行一定的支持，而這種支持是否能長久，則要看孟謹行是不是值得了。

　　對於這樣的人，孟謹行非常清楚，通過適當的機會動之以情才是達成互相信任的基石。

　　因而，在對待遲美娟的態度上，他既恰當保持著市長的威嚴，又不失禮賢下士的氣度，並不急於接近二人的關係。

　　盡管宋世林、遲美娟都對孟謹行的設想表示了支持，傅聲揚的愛將童曉軍在這件事上也表示了支持的態度，但由國土局長提拔到副市長崗位上的馮輝對這個設想卻不抱希望。

　　他說：“現在全國都在搞土地出讓，大力發展房地產業，我們卻還在走過去的老路，打農業經濟牌，就算搞出花樣來，這ＧＤＰ數字能超過土地出讓帶來的增速？”

　　馮輝和劉正綱都持反對態度，剛剛從醫院出來銷假的陸張生則表現得一副迷迷蒙蒙的態度，直接投了棄權票。

　　孟謹行不得不以政府一把手的身份強行建議，由宋世林牽頭，發改、農業、旅遊、礦產等各部門配合，拿出完善的產業規劃綱要進一步討論後，報由市委討論定奪。

　　劉正綱當晚請蘇炳昌吃飯，談到了這個事情，並道：“看樣子，這個孟謹行確實有幾把刷子。這麽短的時間，竟然把宋世林和遲美娟都拉了過去，再加上這個童曉軍，我這邊的情況越來越不妙。老大，咱們可不能前門打虎後門放狼啊！”

　　蘇炳昌沉默著喝了幾口酒，一邊嚼著門腔，一邊陰沉沉地說：“這兩個人都是餘老頭的人，當年如果不是餘老頭，如今坐在副省長位置上的人就應該是我！”

　　“可不是！”劉正綱敬了蘇炳昌一杯，“誰不知道，要不是他在組織部對你進行考察時，談了挪用農業扶貧款蓋辦公樓的事，當年都江財政局長的位置就是老大你的！”

　　“他都當副省長了，手還伸得這麽長！”蘇炳昌咬牙切齒道，“要不是他暗地裏撐腰，宋世林那個膽小鬼和遲美娟那婆娘，敢聯合著當麵跟你叫板？開玩笑！”

　　“是嘍，打狗還得看主人麵，我劉正綱在市政府這邊說的話、做的事，哪件不是代表老大你的？”

　　蘇炳昌聽到這裏瞟了劉正綱一眼，暗道這家夥手段雖狠，風骨真他媽一點都沒有，自認是“狗”，這樣的話也就他能從嘴裏說出來！這也就難怪市委組織部那幫家夥千方百計地不讓劉正綱扶正了！

　　與劉正綱發牢騷的目的不同，蘇炳昌針對餘曠達的牢騷，更多的是為了挑起劉正綱對孟謹行和餘曠達舊部的不滿，堅定地站在自己這邊架空孟謹行。

　　他將手中的筷子“啪”一下放在桌上，伸手拍著劉正納的肩膀道：“正綱啊，咱們連範從都能拉下來，難道還怕孟謹行這個黃嘴小兒？宋世林也好，遲美娟也罷，都是些不成氣候的人，尤其遲美娟馬上都要退了，不會拚了命幫孟謹行的！”

　　他說著伸出一根手指在酒杯內沾了點酒，在桌上寫下“馮”、“陸”、“童”三字，“記住，把他們牢牢團結在你身邊，孟謹行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翻不了天！他在政府這邊都不能全盤掌控的事，到了市委就更沒戲可唱了！”

　　“老大，這點你放心。馮輝今天會後特意來跟我交流想法，看他那意思是想我們支持他發展房地產，他鐵定和孟謹行尿不到一壺裏去。我已經答應他跟你匯報他的想法，替他在你麵前說說話！他現在分管的是咱們廣雲的重頭工作，有他站在孟謹行的對立麵，孟謹行就甭想在政府這邊搞一言堂！”

　　蘇炳昌眼角浮起笑意，舉起杯子道：“說得好！來，正綱，咱老哥倆走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