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明此刻正坐在自己的專車內前往都江。
他也在反複推測,到底是誰把慕嘯天的醜態放到了電視上?
這可是他一直想用在孟謹行身上的大招,沒想到孟謹行滑溜得像泥鰍,不但抓不到任何作風問題上的把柄,這家夥最近居然還搬離了縣招,自己到外麵租房子住了,縣裏誰也不知道孟謹行住哪兒。
他算來算去,慕嘯天這個時候出事,唯一能得利的隻有孟謹行。
從傅聲揚一大早就讓他和鍾敏秀過去的情況來看,他倆在慕嘯天這事上少不了也要受些批評,不但如此,礙著慕新華的麵子,他們還要抓緊替慕嘯天緊急公關。
想到這,他就一陣心煩,慕嘯天也太不謹慎了,這種東西怎麽會跑到電視台去?
……
慕嘯天匆匆趕到家,立刻進入書房,慕新華劈頭就是一頓訓斥。
罵完了,慕新華怒視著兒子問:“你的這些事,有哪些人知道?”
慕嘯天雖然被罵得灰頭土臉,但腦子還算清醒,馬上說:“回西南後,我就跟紅雲經常玩在一塊兒,其他人都隻是一般應酬,這種事是不會讓別人知道的。”
他想了想問:“會不會紅雲幹的?”
慕新華皺眉沉思良久道:“不排除他想拿捏你的可能,但他跟我那麽多年,我對他是了解的,他對我是有足夠忠誠的,他和孟謹行雖是郎舅卻不是一路人。”他看看兒子問,“會不會是孟謹行想阻撓你插手工企南遷計劃?”
慕嘯天立刻搖頭。
他與孟謹行同窗四年,對孟謹行的臭屁脾氣還是了解的,“他這個人傲得很,我相信就是把東西放到他眼前,他也未必肯做這種小動作!”
“哼,你就這麽自信?”慕新華腦海中閃過當初孟謹行在自家樓下親女兒那幕,臉色陰沉得發黑,“現在的他早不是讀書時候的他,別以為他還會是正人君子!你當初頂替他這件事,他心裏是一直記仇的。”
“記仇是一回事,報仇又是一回事。”慕嘯天在看待孟謹行的為人上,還是相當自信,“人的性子輕易很難改變,他這個人事事喜歡講究公平正義,所以不會做這種自毀形象的事,就是做也肯定是手下人背著他幹的。不過,我這事,他手下人怎麽可能知道?”
“你還很光榮?”慕新華餘怒未消嗆兒子,“那你自己分析一下,誰有這個可能?”
慕嘯天想了一陣突然說:“會不會是唐浩明?”
“唐浩明?”慕新華一愣,隨即搖頭,“他有必要犯這個傻?”
“不是。”慕嘯天說,“有一回去老堰州玩,遇到過他,帶著個女孩子。我讓朱明去查過,那女孩是他母親家的保姆,跟他竟然有一腿!我是想,他會不會怕我搞他,來個先下手為強?再說了,你和杜方華的關係,他心裏明鏡一樣,有這個機會,他還不趕緊地借著我打擊你?”
慕新華沉默了。
兒子的分析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雖然,他一直認為,唐浩明審時度勢,眼下隻能與自己的兒子在蘭芝聯手,但唐浩明畢竟不是自己陣營的人,與杜方華又一直勢不兩立,有了機會跳出來做文章也不是沒有可能,尤其最近傅聲揚勢頭日盛,唐浩明為了穩固在傅聲揚圈子中的地位,當一回急先鋒也並不讓人覺得意外。
“唐浩明和小保姆的事,千真萬確?”他問。
慕嘯天很肯定地點頭,“朱明查到過他們在老堰州開房的記錄。”
慕新華立刻計上心來,眼下之計,隻有先把水攪渾,才能保住兒子安然脫身。
他不管這件事到底是唐浩明還是孟謹行所為,甚至是其他人攪局,他幹脆來個順水推舟,再踩唐浩明一腳,把火徹底引到孟謹行身上去!
“和你拍錄像那個女的,還找得到嗎?”慕新華麵色恢複了平靜。
慕嘯天猶豫著點了下頭,“爸,你想幹嗎?”
“替你討老婆!”慕新華沒好氣地說。
慕嘯天大吃一驚,“這可不行!我跟她就是玩玩,銀貨兩訖的事情,怎麽能討回來做老婆?”
“不討回來,你想怎麽解釋你的行為?”慕新華神色一凜冷冷地問。
慕嘯天僵了。
到底眼前之人是親生兒子,況且男女之事也算不得天大之事,慕新華見兒子不吭氣了,也就放緩口氣說:“我比你更希望你娶一個對事業有幫助的!但咱們得先過了眼下這關才行。你立刻去把那個女的找來,讓你媽找她談,把她家的情況全摸清了,對外就先宣稱是未婚妻,其他的看形勢變化再定。”
……
孟謹行沒太多的時間把心思放在慕嘯天的事情上,與南遷企業的洽談工作安排得密密麻麻,由於事涉眾多省內國企,高新園的新規劃最後經市委討論通過後,又上報了省委省政府,經省委批準,蘭芝高新園與浣紗新區合並,上報中央申請成立都江(國家級)高新工業開發區,由此牽涉到一係列的問題,需要進京到相關部委審批,孟謹行與領導小組的其他兩位領導被指派進京辦理相關手續。
離開都江前,孟謹行有半天時間空閑,便帶了到都江辦事的雷雲謠一同前往希爾頓,與劉愛嬌見麵。
經過那晚的長談,劉愛嬌終於明白,她在孟謹行身上用錯了情,自始至終,孟謹行都把她當妹妹,沒有動過一點男女之情。
孟謹行當時提出兩個方案讓她考慮。
一是,孩子由她帶在身邊撫養,他負責每月提供孩子的撫養費,並安排她的去向,但這個方案的前提是,除非孩子有一天發生不可測狀況,他和她們母子再不見麵,由劉愛嬌另外為孩子提供一個健康的生活環境。
二是,把孩子交給他和雷雲謠撫養,劉愛嬌以幹娘的生份,在孩子未成年前每周與孩子見一麵,但必須隱瞞生母身份。
劉愛嬌考慮再三,決定選擇第二個方案,她相信孩子在孟謹行身邊比在她身邊更有前途,而且從內心裏,她不僅希望孟謹行可以有後,也還是隱隱希望能借著與孩子見麵,多些看到孟謹行的機會。
三人坐在希爾頓的咖啡廳,第一次直接麵對曾經被兩個女人分別隱瞞的關係,彼此多少都有些尷尬與難堪。
當劉愛嬌說出決定選擇第二個方案後,孟謹行心底輕舒一口氣,一旁的雷雲謠卻平靜地說:“我們不能三個人決定這件事。”
孟謹行心頭巨震。
那晚鄔雅沁說她知道他很多事時,讓他震驚萬分,也愧疚萬分。
不會雷雲謠跟鄔雅沁一樣,也是什麽都知道吧?
他忽然覺得一陣心慌。
雷雲謠不僅語氣平靜,表情也很平靜,“愛嬌,我沒別的意思。隻是想提醒一下,我們都不能忘了劉部長和秦大姐!”
孟謹行與劉愛嬌同時恍然,他們的確把劉戰和秦婉華準備認領孩子的事忘了!
孟謹行鬆了一口氣,但三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更加沉悶。
“我不能再生育了,你肯把孩子交給我們,我挺感激的。”雷雲謠說,“如果你早點把實情告訴我,當初我就不會建議你把孩子過繼給秦大姐他們,現在咱們更不能出爾反爾。比起他們中年喪子的痛,我和謹行這點痛還算輕的,所以……”
劉愛嬌痛苦地咽了一咽幹澀冒煙的喉嚨,艱難地說:“雲謠,我明白的。既然這樣,就還是按原來的約定,把孩子交給秦大姐撫養吧!我也不當什麽幹娘了,你們當孩子的幹爹幹娘,我就當個姨吧。隻要每年能有個機會看看孩子,我心裏就滿足了!”
雷雲謠展開一個淺淺的笑容,將手蓋在劉愛嬌冰涼的手背上,“你要願意,我倆做個金蘭姐妹吧!孩子以後有個大小事的,我當幹娘的要出麵,你這個幹姨也得一起出麵不是?”
劉愛嬌輕輕搖了搖頭,“算了。把他送走,作為母親來說,我就是一輩子對不起他了!其實,真是沒必要再找機會去見他,萬一哪天不小心漏嘴,反倒徒增孩子的困擾。”
孟謹行心中不忍,“要不,我這趟進京再和大姐他們談談?”
雷雲謠收回自己的手,瞟了丈夫一眼,沒吭聲。
劉愛嬌看一眼雷雲謠,衝孟謹行微笑著搖頭說:“不必了。也是我沒想透,其實這樣的結果反而對孩子是最好的!昨晚,雅沁姐就勸過我,做事要當機立斷。她說了,如果我能放下孩子,她會安排我出國。現在想想,這樣也好,如無十分必要,我以後就不回來了。”
讓一個母親放棄自己的孩子,還要她遠赴重洋,從此與孩子生別,無論多麽的事出有因,孟謹行都覺得太過殘忍!
他立刻說:“孩子由誰撫養、你是不是出國,這都是大事,你還是再慎重考慮考慮,不要急於做一時的決定!”
雷雲謠假裝喝咖啡低下頭,臉色已經沒了先前的平靜。
劉愛嬌看在眼裏,心下淒然,強忍著心頭的痛朝孟謹行堅決地搖頭說:“不用再考慮了!怎樣才是對孩子好,我這個做母親的心裏有數。孟哥就趁這次出差,把孩子的事跟秦大姐他們說定吧。我接下去要辦理出國手續,等辦完了,走前我會親自把孩子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