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謹行拿過鍾敏秀的茶杯,幫她去倒了一杯水,輕輕放在她麵前,“管新南做事路子是野了點,但是個能辦事的人,基層也需要這樣的人,肯定是不能把他換下來的。”
他自己摸出一支煙來想點,鍾敏秀敲了敲桌子說:“我最近聞不得煙味。”
他愣了一下,將煙放回煙盒,繼續說:“也正因為管新南路子野,容易做事出格,慕嘯天一來就跟他鬧了不愉快,倆人以後反倒能互相製約一下。”
“你說半天還是沒說到重點。”鍾敏秀道,“慕嘯天如果兼了主任,管新南怎麽肯屈就副主任?你能勸他?還是讓慕嘯天去兼書記?”
孟謹行笑道:“換個思路嘛!老柯在上次的會上不是提出來,創天在新區的項目要拆遷安置,但現在上麵強調不能搞毛地出讓後,創天不承擔這部分工作,我們政府自己搞許多手續上又不合法,我當時就在想,是不是在新區設立一個公司專門搞政府建設?”
鍾敏秀眼睛一亮,“我怎麽沒想到?這樣一來,許多問題迎刃而解啊!你的意思,是讓管新南去搞這個公司?”
孟謹行點頭,“這個人腦子很活,讓他搞經營肯定能做出成績來。再有,慕嘯天提的問題也不是全沒道理!新區如果能升格,在對外宣傳上也是有好處的,管新南保留現在的級別擔任建設公司一把手,在新區的職務上是成了副主任,實際如果新區升格成功,他本人的級別隻升不降啊,他還會不願意?”
“不錯。慕嘯天看不慣管新南,自然會處處製約他,管新南萬一有什麽不合政策的做法,他一定會想辦法針對,我倒是可以省心了。”鍾敏秀點頭笑道,“你比過去圓融了啊!”
孟謹行嘿嘿一笑:“人總要成長的嘛!”
……
從鍾敏秀辦公室回來,辦公室坐了一個黑胖子,經江一聞介紹,孟謹行才知道這就是錢小滿。
“嗬嗬,錢老板請坐!”孟謹行與錢小滿握了手。
錢小滿沒有馬上坐,而是先敬了煙,然後才小心翼翼地站在孟謹行對麵說:“孟縣,大檢查後,我們公司上下做了深刻的反省,認識到企業經營已經嚴重違反了法律法規,董事會已經按要求繳納了所有罰款,前兩次礦難的礦工家屬也妥善安排了。我今天來,就是向您匯報這個事,並向您鄭重承認我們的錯誤!”
孟謹行打量著錢小滿,看不出這家夥長得不怎麽地道,說話倒是有幾分水平。
“有錯就改就對了!”孟謹行微笑道,“錢老板還是坐下說話吧,不然我這麽看著你也挺有壓力的。”
聽他這麽說,錢小滿心裏略微一鬆,總算坐了下來,但也隻敢坐半張P股,“其實,我今天來呢,還有一件事……”
錢小滿有點不敢說,他是讓孟謹行整怕了,生怕一句說錯,那是徹底沒得回頭了。
孟謹行看他吞吞吐吐,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站起來親自幫他倒了一杯水送到他手裏,“錢老板有事隻管說!你們違法,政府肯定是要糾正到底的。但是,隻要是合法經營的事情,遇上了什麽困難,政府也不會袖手旁觀,一定會盡量幫你們排憂解難。”
錢小滿聞言激動地直哆嗦,在他聽來,孟謹行話裏的意思是放他們一馬了,難怪華鵬程會建議他直接來找孟謹行想辦法,到底是大領導眼光遠!
“那我壯膽說啦?”錢小滿還是再確認了一遍。
孟謹行笑笑,“說吧。”
“這個,這個……”錢小滿又咬了兩三秒嘴唇,才心一橫快速地說,“您看我們把罰款什麽的都清了,那個礦是不是能解封啊?”
孟謹行道:“我跟佘雄他們講過啊,隻要你們把盜挖、礦難的問題處理妥了,就能解封,這不是問題!”
錢小滿尷尬地說:“可法院不肯啊!”
“法院?啊,你說這個。”孟謹行為難地說,“這個是你們企業間的訴訟,政府不好插手啊!”
錢小滿心裏一下憋悶了,心道,你這不是和金礦一起唱雙簧嗎?
但他不敢頂嘴,隻能小心地說:“我知道是這個理,但縣裏能不能出麵幫忙協調一下?”
孟謹行看他一會兒,想了想道:“協調的事你找佘雄吧,我回頭給他打個電話。”
“哎,好,太謝謝您了!”錢小滿站起來連連作揖,並且動作非常快地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裝得鼓鼓的文件袋放到桌上,“這個還請您收好!”
孟謹行一看就明白了,臉立刻沉了下來,“你要這麽做,哪兒來回哪兒去,也不用去找佘雄了!”
“孟縣,瞧您說的,這個隻是一點心意,真沒別的意思!”
錢小滿一邊說,一邊往外退,這麽大個人逃得比老鼠還快。
孟謹行看著桌上的袋子,坐下來想了半天,打電話把江一聞叫了進來,指著袋子說:“你數數一共有多少,然後叫上佘雄去趟老熊嶺銀礦,以礦上的名義作為特殊作業補貼發給礦上的工人,完了把簽名單據交到錢小滿手上。另外,讓佘雄去幫他協調一下金礦打官司的事,看看兩家能不能協商著解決。”
……
晚上,陳運來請孟謹行在世紀城喝酒。
孟謹行進去就看到這家夥左擁右抱,兩個穿著暴露、塗脂抹粉長得肥嘟嘟的女人圍著他,又是喂水果,又是捏肩的,一副香豔享受的畫麵。
“你現在過的是帝王生活啊!”孟謹行笑道。
陳運來立刻趕走了倆女,叫她們把門帶上,這才一邊給孟謹行點煙,一邊笑道:“找不到真心的,找點養眼的也好。”
“就這倆還養眼,你的眼界也忒低了點!”孟謹行吐了陳運來一臉的煙。
陳運來用手掃了掃,坐下來一邊倒茶一邊問:“聽說錢小滿去找你了?”
“消息挺快啊!”孟謹行從陳運來把兩個女人趕出去,就知道他是有話要談,“你自己怎麽想的,能說嗎?”
陳運來正色道:“衝你直接把錢小多的礦抄了,我就知道沒白交你這朋友,你是真相信我!所以,我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麽想。”
孟謹行看他一眼道:“金礦不是你一個人的,你說了未必算啊!”
“謹行,咱兄弟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不會不知道,沈瀚濤買下了王槐安與姚存誌的股份後,他雖然不管經營,但董事會開會他也還是有份的,對吧?還有,朱意那個小娘們自己已經撤出了股份,我們是不是能要回損失她是不會再關心的,倒是沈瀚濤如果托到她那裏,她跟軍區那頭打個招呼倒是稀鬆平常的事了!”
“我要聽的是你自己真實的想法。”孟謹行彈著煙灰說,“我沒答應錢小滿什麽,讓他去找佘雄協調,這麽做的原因你應該能明白。”
陳運來苦笑道:“明不明白都一樣,這部分損失全部拿回來是不可能的了。”
“我知道,要不是想幫我樹立一個礦區樣板,你早和朱意他們一樣,把手上的股份賣了。”孟謹行道,“所以,如果你覺得有需要,我還是可以想辦法幫你!”
陳運來立刻揮手道:“算啦!能走到這一步已經相當不錯了。錢小多原來還想在我們這兒占部分股份的,盜挖的那些礦石作為提前分紅,現在不用讓他占股,有可能還能拿回一部分錢,薑琴芳和孩子又沒事,我也滿足了。錢這東西,多了不多,少了不少。”
陳運來能這麽想,孟謹行便不再往下說,這事他們倆心裏都明白,做到各退一步是最好的結果,畢竟錢小多、聞輝已經繩之以法,其他人比他們現在都有能耐,他們根本奈何不了。
“你和薑琴芳的事是來真的啦?”孟謹行轉移了話題。
“總要找個人傳宗接代吧?”陳運來笑道,“對她還知根知底一點。”
聽到“傳宗接代”四個字,孟謹行心頭忽然就一沉,有一種鈍鈍的挫痛的感覺。
陳運來看到他表情有點僵硬,當即明白觸中他心事了,不由歎氣道:“你們這樣不是辦法啊!要不,我幫你在我們老家物色一個可靠的姑娘,在外麵生一個?”
孟謹行一皺眉,“說什麽呐!我要這麽做,那就真的太對不起雲謠了。”
“話是這麽說,可你真打算讓老孟家斷了後代?你自己不在乎,你父母怎麽想?”陳運來家在南方大山裏,所以本質上也是個山民,思想中有華夏根深蒂固的子孫觀念。
“我父母都是開明的人,應該會理解我們。何況,不還有我姐嘛!”
“開玩笑!”陳運來瞪大了眼睛,“你姐嫁了人,按我們那兒的說法,嫁出女兒潑出水,她生的孩子跟你生的孩子能一樣?”
孟謹行掃他一眼道:“看不出來,你還真是長了個封建的腦袋啊!”
“我說的是大實話!”陳運來道,“你早晚得為這事考慮。”
孟謹行苦笑不語,心裏卻突然想起劉愛嬌來,她懷的那個孩子應該已經出生了,長得像誰呢?
“你……最近有沒有去過長豐?”孟謹行猶豫著問。
“有啊,怎麽啦?”陳運來不解地看向孟謹行。
孟謹行連吸兩口煙,最終還是把想問的話咽了回去,不該發生的,還是不要發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