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所有的目光齊刷刷落在拄著拐杖的龍三身上。
龍三嗬嗬笑著衝主席台上的章廣生和柴建彎彎腰,“不好意思,我沒打擾簽約程序吧?”
白鳳和周芷立刻迎過去引龍三落座。
龍三跟著她們直接走到孟謹行邊上,“孟主任,我能坐你邊上嗎?”
孟謹行含笑點頭,曹萍立刻站起來換了一個位置。
龍三向曹萍道謝後在孟謹行邊上坐下,目光看著台上,嘴裏則低聲說:“孟主任,有個不錯的紅顏知己啊!”
“龍老板何出此言?”孟謹行也專注地看著台上。
“嗬嗬,心照不宣吧。我下午就去簽同意書,不會拖改製的後腿!不過,我額外有個條件,希望孟主任能相助。”
孟謹行不動聲色道:“不要太相信我的能力,我不一定能幫得到你。”
“你一定能。”龍三道,“我想入股海之藍,還請孟主任不要再出手幫自己兄弟,這應該不難吧?”
孟謹行轉頭看他一眼,迅速回過頭重新看著台上正交換投資意向書的章廣生和柴建,低聲說:“海之藍和政府、和我個人都沒有絲毫關係,你不必和我打招呼。”
龍三嗬嗬笑著點了點頭。
整個簽約儀式前後持續一個多小時,結束後眾人便轉往酒店,出席招商局舉辦的慶功宴。
曹萍與孟謹行同車,上車就追問孟謹行,龍三說了什麽?
“沒什麽,他下午去簽同意書。”
曹萍瞪大了眼問:“這麽簡單同意了?你答應他什麽了?”
孟謹行斜她一眼,“我像是這麽沒原則嗎?”
“像,太像了!”曹萍認真點頭,“你整張臉都寫著‘陰謀得逞’四個字。”
孟謹行笑而不語。
……
龍平礦產經營公司董事長辦公室內,剛剛參加完柴建與縣招商局簽約儀式的龍三,大馬金刀地坐在董事長龍漢源的對麵,一臉憤懣地討伐龍漢源,“……叔,我是真沒想到啊,你也會在背後捅我一刀!”
“三兒,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孟謹行把三座礦山塞過來,還有王慶平每年幾百萬的開礦補償費,就算我不收,公司裏其他人也不答應啊!”龍漢源瞟龍三一眼,“三兒,要說這方案啊,其實誰也不吃虧!你想想,新的投資一進來,正源擴股,整個礦都盤活了,你手上的股權以後的分紅還不是噌噌地往上漲?”
“拉倒吧!”龍三沒好氣地說,“好的是手上有債權的人,我是反倒把商業街和三座礦山全搭進去了,早知道這樣,就不該把那三個井給封了!叔,咱醜話說前頭,這三座礦山,你們龍平公司不能獨吞,不然我那幾個兄弟也都不會答應。”
“嘿,龍三,你這是威脅你叔啊?”龍漢源來氣了。
“隨你怎麽想吧,反正這事你幹得不地道,總得給我們兄弟一個交代!”
龍漢源氣結,“龍三啊龍三,你沒在孟謹行身上討到便宜,倒到你叔頭上耍威風來了!有本事你找孟謹行講理去啊!”
“你還真別跟我提孟謹行!”龍三陰森地開口,狹長的眼睛中透出凶光,“如果不是叔你透露出去,創天的鄔雅沁怎麽可能知道我當年那筆錢是怎麽來的?”
龍漢源目光縮了一下,“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該直接問她是怎麽知曉的!”
龍三冷笑道:“叔,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說的不止是我,你也一樣!”
“三兒,咱是叔侄,不是仇人,有什麽事好商量。”龍漢源終於軟了下來。
“我也不要多,你給我龍平百分之八的股份就成。”龍三道。
“百分之八?三兒啊,你這是打劫呐!”龍漢源跳起來。
“這百分之八可不是為我一個人要的,還有我三個兄弟呢!分開來,也不過每人百分之二,一點都不多。”龍三翻看著自己的手掌,篤悠悠地說。
龍漢源歎著氣道:“行吧,行吧。你容我跟公司其他股東商量一下,隻要他們沒意見,我也沒意見。”
“叔,你可別當我三歲小娃來耍,在你說‘不’字前,最好摳著自己腦殼兒想想清楚!”龍三陰惻惻地說完站起來,揚長而去。
……
龍三下午簽完同意書剛走,陳運來進了孟謹行的辦公室,直接虛掩了門說:“馬民出來了!”
“真的?”孟謹行一怔,“怎麽出來的?”
“鄔雅沁把他撈出來的!”陳運來看著孟謹行的臉,“你不知道?”
孟謹行搖頭,“我讓江南北上了一趟,請她出麵跟龍三談一次,沒提馬民的事。”
“她主動搭的手?”陳運來想起當初在醫院,馬民替鄔雅沁買龍抄手,用胸口捂著的一幕,“這女人夠義氣,馬民與她也不過是數麵之緣。”
孟謹行點點頭,“馬民回來了?”
“沒有。他打了個電話給老柴,說是想留在燕京,不回來了。”
孟謹行一愣,“留燕京他能幹嗎?”
陳運來聳了一下肩,“好像說是鄔雅沁在燕京創天總部給他安排了一份工作。”
孟謹行更吃驚了,這完全超出了他理解的範圍。
他摸摸頭,換了話題,“高占先嫖娼被抓的事是你搞的吧?”
陳運來嘿嘿一樂,“這是小意思,給他點眼藥,讓他以後識人眼睛放亮點!”
孟謹行搖一下頭道:“適可而止。大仇輕易忘不了,像高占先這種小恩怨,能放過就放過吧,冤家宜解不宜結。”
“我心裏有數。”陳運來點下頭。
二人就此轉了話題,聊了一陣藥材基地的情況,以及礦汙染治理的新舉措,快下班的時候陳運來才離開,並約了晚上一起吃飯。
孟謹行待陳運來一走,就打了鄔雅沁的電話。
“龍三沒再鬧吧?”鄔雅沁接起電話就問。
“沒有,下午簽了同意書,估計會去找他叔談龍平的股份。”孟謹行猶豫一下問,“你把馬民撈出來了?”
“嗯。”
“謝謝。”
鄔雅沁沉默了一陣,才重新接道:“馬民這個人還是很重情的,否則他大可不必自首。救他出來,像老柴他們這些人才不至於對你寒心,你也不必心裏一直感到歉疚。”
孟謹行微微皺了一下眉,他不喜歡她的這種洞察,讓他覺得有一種站在探照燈下的感覺。
鄔雅沁還在繼續說:“不過,海之藍的事差點給你造成影響,龍三這個人也相當危險,馬民不適合再回長豐。”
孟謹行立刻問:“你說龍三相當危險?”
“這是我的直覺。”她說,“這個人看人的眼神時時帶著凶光,麵相也相當不善,無論他怎麽掩飾,眼睛是騙不了人的。你自己多小心!他早年能賣了自己的嫂子換錢,就證明他逼急了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我知道。”
“江南幹得還好吧?”
孟謹行笑了一下,“不是還好,是很好!”
“這我就放心了!”鄔雅沁也輕輕笑了一聲,“推薦給你的時候還擔心你覺得不行呢!”
“你要是覺得不行,就證明你的要求比我高。”
鄔雅沁頓了一下才說:“或許還真是這樣。”
“EG的項目談得怎麽樣了?”孟謹行想起胡雲舒說的合並之事。
“你還不知道?省裏有意要讓你們跟長豐工業園合並,周市長這些天一直在都江開會,估計很快就會定下來。”
“聽到些風聲,但不確切。”
“聽上去你不是很得勁啊?”
“一年多的時間,我經曆了兩次合並,這次如果又並,那就是第三次了。你說,我能有多大興趣?”
鄔雅沁輕輕歎了聲,“人在官場就如同我們行走商場,到了一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你要是提不起興趣,下一個淘汰的就必然是你!還是打起精神吧,真要並了,又是一場大調整。”
孟謹行下意識地搖頭,“根本就不該在這個時候並,太不切實際了。”
“嗬嗬,說點實際的,周平應該會接替翁燦輝出任市長。”
孟謹行當即道:“這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嗬嗬,你消息的確是比我靈啊!”
“那是因為你根本不關心。不然,以你市委書記女婿的身份,你想知道內幕,還不是比我們誰都容易?”
孟謹行握著電話訕笑了一下。
“你這兩天沒回申城吧?”她突然問。
“怎麽,有事要我去申城辦嗎?”
“不是。是雲謠碰上我時在埋怨你,說她老媽兒向她數落你,基本不怎麽回去。”
孟謹行哂然,雷衛紅才回家,竟然就在女兒麵前搬女婿是非,也算得上是奇葩母親了。
“等忙完這一段,我會回去看他們的。”他說。
“我聽說,你和雷衛紅之間矛盾越來越深?”鄔雅沁斟酌著問,“那晚突然打我電話,要聽我唱歌,是因為這嗎?”
孟謹行的眉毛挑了一下,“雲謠說的吧?沒那麽複雜。”
電話那頭一下沉默了,絲絲的電流聲劃在耳鼓上,直捅心底。
很久之後,鄔雅沁的聲音再度響起:“要沒別的事,我就掛了。”
他咽了一下幹得冒煙的嗓子眼,幾乎趕著她的聲音說:“唱一遍Pela Luz Dos Olhos Teus再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