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再容餘敏多想,倆人已經走到女學員宿舍樓前,她咬著唇停下腳步思考了兩三分鍾,才點頭說:“我試試吧,但你不要抱希望。”
“行。”孟謹行立刻答應,剛想問她,待會要不要一塊兒去赴許世昌的宴請,兜裏手機一陣猛震,餘敏已先向他揮手說了再見。
接了電話,立刻傳來曹哥子的聲音:“頭兒,我和徐暘過來向你匯報工作,你現在人在哪兒?”
“學校宿舍。”他邊走邊說,“多大的事兒,要過來匯報?”
“見麵再說吧,我們馬上到了,你給說一下,進來咋走?”曹萍說。
他於是把路線詳細說了,轉眼進了宿舍樓。
彭昕冬幾個都出去自由活動了,屋裏隻有柳秋陽在。
“柳哥沒和昕冬他們一起去嗎?”孟謹行隨口問。
“沒興趣。”柳秋陽淡淡地回他。
孟謹行抬眼看柳秋陽正研究棋譜,心頭一動,從行李包裏取了圍棋出來,“柳哥,殺一盤?”
柳秋陽眼角餘光早瞅到了孟謹行的動作,熟悉的兩隻硬紙盒,不用問也知道一隻裝著黑子,一隻裝著白子。
他有些猶豫,但又架不住心頭好的誘惑,不過兩三秒,便跳下床坐到了孟謹行床上,鋪開了紙盤,孟謹行笑笑請他執黑先行,他也不客氣,先手開局。
二人並沒有言談交流,隻是專注於棋局應對,以至於曹萍和徐暘已經站在他們身邊觀戰,二人都渾然未覺。
天色將暗時,孟謹行和柳秋陽先後接到許世昌催他們去吃飯的電話,孟謹行這才注意到曹、徐二人,聽完電話便連說抱歉,竟然沒看到他們二人進來。
“何止沒看到啊,我看頭兒是玩物喪誌,直接把我們忘啦!”曹萍挖苦道。
柳秋陽突然插道:“繼續繼續,我回了許世昌,不去吃了。”
孟謹行一愣,“這不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柳秋陽不以為然,“這些人坐一塊兒吃飯,不就是各自顯顯自己的本事?比不過人家的,又坐那裏酸溜溜冒泡。有這心情啊,我情願多下幾盤棋。”
孟謹行暗暗叫苦,柳秋陽不愛與人打交道這點,大家都知道,他不去沒人會計較。
但孟謹行不行啊,剛剛課堂上就不肯請吃飯,再不去吃請,人家真當他故意的了,直接把一大群人得罪了。
徐暘看到孟謹行一臉難色,當即說:“頭兒,要不我替你下,你忙你的去。”
“你有沒有小孟的水平啊?”柳秋陽直接了當地問。
孟謹行差點笑出來,這話問得雖然不怎麽禮貌,但好歹是肯定了孟謹行的下棋水平。
“嘿,這位領導,我雖不及咱頭兒的水平,但好歹也曾經在少年體校上過幾年圍棋專業班,不會次到哪裏。”徐暘說。
柳秋陽棋癮大,但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他自己不好交際,也不會妨礙別人交際,反正他也沒多喜歡孟謹行,換個人下也行。
就這麽著定了下來,徐暘替孟謹行下棋,孟謹行去赴宴,曹萍這下不樂意了,“那我怎麽辦啊?”
正說呢,章廣生的電話打了過來,孟謹行暗道果然是玩物喪誌,居然忘了向章廣生匯報餘敏幫忙的事。
他趕緊起身去走廊接電話,章廣生問他晚上有沒有安排,一起去見見陸鐵成?
孟謹行猶豫著說了許世昌請吃的事,緊跟著又匯報了餘敏讓章廣生回去聽信,再又說了學校定了一班同學去示範區考察,委婉地表示出今晚他最好能單獨行動的意思。
章廣生聽到餘敏幫忙的事大為開懷,孟謹行不去見陸鐵成,他倒也不在乎。
孟謹行卻突然想起一事,省紀委既然下去查朱一飛的問題了,曹萍作為當時和他一起最後見過阮玉的人之一,跟章廣生一起去見陸鐵成,說不定還能為陸鐵成提供更多的線索。
而且,章廣生這個時候要見陸鐵成,多半也和案子有關。
他當下匯報說曹萍也在都江,要不讓曹萍陪縣長吃晚飯,然後去看望陸書記?
章廣生隻稍作沉吟便允了,並讓孟謹行直接叫曹萍去酒店找他。
曹萍嘟嘟囔囔地埋怨一陣,便說既然這樣正好捎孟謹行去赴宴,並說:“……給你帶了些土產過來,都在車上,你打算放哪兒?”
孟謹行一聽覺得正好,先還在愁,沒請一班同學吃飯,這幫人都心裏老大不樂意,現在這些東西正好帶去酒店,直接派發了,也算是一份心意。
於是二人趕緊出發,饒是如此,路上還連著接到彭昕冬和陳誌偉的電話,問他怎麽還沒到,都已經開席了。
曹萍在一旁聽見了,立刻就不樂意了,“都什麽人啊,人都沒到齊呢就開席!我看你也甭送他們東西了,反正人家都沒把你當回事!”
“嗬嗬,別這麽說。”孟謹行笑笑,“本就是我失禮,幾十號人呢,去晚了還要人家都等著,這才叫不像話。”
直到酒店門口,孟謹行站在車旁打了餘敏的電話,“餘姐,我給咱班同學每人備了一份桑榆的土產。因為司機要去接章縣,馬上得走,您能不能幫我叫有車的同學下來把東西裝上?”
餘敏當下就拿著電話對眾人說了這事,很快就從酒店跑出來二十多名男學員,嘴裏一邊謝著,一邊開開心心地把東西都分裝到各自的車上。
“喲,小孟,這是好東西啊!”一名上了年紀的鎮長打開袋子瞄了一眼後,立刻嚷了起來,“這一條娃娃魚價值不菲啊!”
孟謹行其實也不知道徐暘他們究竟給自己帶了哪些東西來,這一嚷才使他知道徐曹二人這次下了大工本,不由就瞪了曹萍一眼。
曹萍立即吐著舌道:“你別瞪我,是你老婆吩咐的,她特意把錢打給愛寶姐,讓我們替你到周國富的養殖場買的,一分錢沒少付。”
孟謹行心中大暖,到底是枕邊人呐,替他想得周到!
說話間,所有的東西都轉裝完畢,少不得好些人都叫曹萍也一起上去吃飯,曹萍謝著推辭後就催促胡四海趕緊開車,擔心章廣生等急了。
老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孟謹行這幾十號的黨校同學,雖然還不至於因為這點禮物就手短了,但至少對他的印象分又重新拔高,覺得他還是很會做人的,劍走偏鋒不搞請吃這種落俗的事情。
許世昌本來還很得意,在這麽多各方地頭蛇麵前當了一回土豪,直接把班裏最年輕高學曆的孟謹行比了下去,但人家一回頭馬上靠著娃娃魚長了臉,他心裏莫名地就不舒服,拖著孟謹行,就說來晚了要罰酒。
罰完酒,他又變著法兒灌孟謹行,一心想讓孟謹行喝趴下,結果,他自己個兒卻早早哧溜到了桌子底下。
申城那倆一直想與孟謹行套近乎的一老一少,這回總算如願以償與孟謹行坐到了一桌上。
通過下午的自我介紹,孟謹行已經知道他們二人都來自萊陽縣。
老的來自萊陽組織部,是張聞達的老部下,叫解怒。
年輕的是下麵鎮上一名新提拔的副鎮長,叫祝建明。
解怒與孟謹行聊天時,第一句開場白就提到:“……張部長回萊陽考察時,多次跟我們提到你,提到桑榆旅遊示範區,要我們找機會多向你學習!”
孟謹行心裏卻覺得有幾分好笑,張聞達即使說過這話,也肯定不是對組織部的人說的,對祝建明這樣的鄉鎮幹部說倒是可能的。
但他嘴裏自謙的時候,還是權當張聞達這是對萊陽全縣幹部說的這話一般。
一頓晚宴吵吵嚷嚷吃了兩個多小時,時間過半時人也走了過半,等散場的時候,剩下的盡是住校的。
班花餘敏是孟謹行到後沒多久就退場的,說是未婚夫來接她了,臨走還特意囑咐孟謹行別忘了讓章廣生下周派人去財政廳辦手續。
孟謹行搭了彭昕冬的車回宿舍,沒進門就聞到滿走廊方便麵味道,進屋一看,柳秋陽和徐暘二人居然一人捧著一碗方便麵,還坐在孟謹行床上廝殺。
“你們居然還在下?”孟謹行走到近前問。
“你也是下棋之人,觀棋不語不知道?”柳秋陽頭都不抬,嘴裏同時吸溜著麵條,眼睛牢牢盯著棋盤。
“他們從你走的時候下到現在?”彭昕冬和展鵬同時問。
孟謹行無奈地聳聳肩,這還真是出乎意料,原本隻是想借此與柳秋陽走近些,哪想到居然撞上個棋瘋子。
彭、展、陳三人說笑著洗洗都上了床,孟謹行睡床被占,瞧那戰局一時半會也停不了,他幹脆拿了手機到外麵給雷雲謠打電話,問了她在燕京的近況,又說曹萍來過了,最後他考慮再三,還是說了周國富的事。
雷雲謠聽完擔憂地問:“這事兒是真的?”
“沒細說,但他們既然這樣說了,應該大致不離。”
“那我得趕緊給我媽打電話!”
孟謹行連忙道:“還是打給爸吧!”
雷雲謠頓了一陣才說“好”,接著又遲疑了好一會兒說,“我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