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匡正挑下眉道“別說你不清楚,我也沒弄太明白,還是讓包局跟你說吧。”
坐後座的包天龍道:“龔韜是開縣監察局的一般幹部。”
“那是有這麽個人嘍?”孟謹行問。
包天龍點了下頭,“馮書記親自打電話找每個縣的紀委問,才問到的。不過,市裏並沒有布置他們跨縣調查,跟龔韜來的那些人都不是開縣紀委或監察局的。”他朝孟謹行看了一眼道,“你們也是,工作證都沒看清,就跟著走。”
孟謹行嗬嗬一笑道:“這事的確有點犯傻。但你不覺得太巧?”
包天龍沉吟一下問:“他們主要問什麽?”
“對,你說的這個就是關鍵!”孟謹行沒有回答他,而是說,“既然誰都沒有布置他們這個任務,他們怎麽就能直奔主題,與你們現在查的案子不謀而合?”
他雖然沒有回答,但包天龍還是抓到了要害,“他們問了二號地的事?”
孟謹行轉過身去朝他點頭又搖頭,“確切來說,是以二號地為借口,要我交代與鄔雅沁之間有沒有交易!”
包天龍的麵色暗沉下來,“在內部調查出來前,你最好讓楚遠、史雲海都不要對外談論這件事。”
“可以。”孟謹行說,“你們怎麽會一起過來的?”
包天龍瞅瞅蔡匡正的後腦勺道:“我們是路上碰到的。嗬,我要是沒猜錯,這家夥是來劫你的。”
蔡匡正聞言朝孟謹行眨眨眼,沒有出聲。
孟謹行心頭一熱,遂又問包天龍:“那你呢?”
“我是接到何書記的指示,過來進行交涉的。”他顯得很為難地抓抓額頭,“但老蔡把這些人都抓了,我還真不知道怎麽匯報這事呢!”
“這還不好辦!”蔡匡正道,“他們自己說的,沒有證件。我可是接到舉報,說佘山別墅有人搞非法綁架,帶人來出警的。他們要是能拿出辦案證件來,我也不至於逮他們吧?”
“也是。”包天龍笑笑。
孟謹行想給胡四海打電話,才想起自己手機等物全在那幫人手裏,“蔡頭,讓你手下人幫我看看,我的手機、證件什麽的在哪裏。”
蔡匡正報了個號碼,讓孟謹行撥出去,然後開了免提,讓對方幫著找找。
電話很快回過來,說清理小樓的時候孟謹行他們仨的東西都帶出來了,明天可以到局裏領。
孟謹行隨即借蔡匡正的手機給胡四海打了電話,讓他在省道入口處等自己,又打了夏明翰辦公室的電話。
“夏叔,我是謹行。”
“你回來了?”夏明翰很是欣喜地問。
“在路上,您有空見我嗎?”
“嗯,我一會兒就回縣招,你到縣招來吧。”
夏明翰掛電話的時候,孟謹行同時聽到後座包天龍的手機在響,包天龍聽完兩句就大聲反問:“你再說一遍!”
蔡匡正被包天龍這聲吼嚇了一跳,立刻借出一把方向,把車靠邊停下,與孟謹行同時轉身向後看著包天龍問:“怎麽啦?”
包天龍合上手機,頹喪地說:“蔣鬆林死了。”
“什麽?”蔡匡正也是大聲反問。
孟謹行的臉如凝霜,情勢比他想得還要複雜。
“怎麽死的?”他問。
“跳樓。”包天龍說。
孟謹行不解地看著他:“以我在佘山別墅的待遇來看,就算你們不會像龔韜似的上手段,但警戒、設施的布置應該也都是周密考量的吧?怎麽會讓他成功跳樓的?”
“他一直沒交代其他問題,就一個違規操作,我們不可能一直羈押他。何書記向夏老大請示匯報後,決定放他回去,調查期間每周到縣紀委報到一次。”包天龍說。
孟謹行剛想問蔣鬆林是在哪兒跳樓的,蔡匡正的手機也響了,隻聽他接起連連答應數聲後合上手機,邊發動車子邊說:“章書記讓我馬上去國土局,蔣鬆林是從自己辦公室窗口跳下去的。”
話音才落,蔡匡正的手機再度響起,他沒有再讓孟謹行幫他接,而是重新停下車子接起來,卻是夏明翰的秘書蕭青打來找孟謹行的,把手機交給孟謹行,蔡匡正開車上路。
孟謹行剛喂了一聲,就聽蕭青說:“孟主任,夏書記要開緊急會議,他請你十點以後再去縣招找他。”
“好的。”孟謹行掛了電話,“看來你們都有得忙了。蔡頭,把我放示範區門口吧,我先去辦公室轉轉。”
“也好。”蔡匡正點頭。
孟謹行下車的時候,包天龍再次囑咐他,務必讓楚遠和史雲海嘴上裝個把門。
他這邊剛送走蔡、包二人,曹萍等人也到了,楚遠與史雲海回宿舍洗澡,孟謹行讓曹萍通知徐暘來開會。
上樓卻發現徐暘正和孫飛等人開會,看到他們站門口,所有人都圍了上來。
徐暘拉著孟謹行的手脫口就問:“你小子沒事吧?”
聽徐暘脫口問出來的話,孟謹行心裏充滿暖意,“你看我像有事嗎?”
徐暘嘿嘿笑著捶他一拳,“這就好!那兩個呢?”
曹萍接道:“形象有點慘,回宿舍倒飭去了。”
孟謹行揮手讓大家都坐,然後對徐暘道:“你們繼續開,完了到我辦公室,我們碰個頭。”他說著就和曹萍走出徐暘的辦公室。
二十分鍾後,徐暘、楚遠、史雲海先後走進孟謹行的辦公室。
孟謹行指指楚遠問:“都問你什麽了?”
“除了二號地,就是不斷問你跟鄔雅沁的情況。”楚遠說,“我就不明白了,查二號地就查二號地,幹嗎還扯私人關係?扯得完嘛!”
史雲海接道:“這幫孫子,真他媽黑!我認識你才幾天啊?怎麽知道你在觀山都幹過什麽?這幫家夥竟然把我反綁了,從背後騎著揪我頭發,看看,看看……”他歪著頭指著頭皮挨個給孟謹行他們看,“頭發都揪沒了!”
聽了二人的話,徐暘看著孟謹行道:“看這樣子,完全是衝你來的啊!”
孟謹行淡淡一笑,問他:“國土局檢查的事怎麽樣了?”
“夏書記找了鄺縣,鄺縣特意讓國土局的人陪著一起去了趟觀山,當著運來和周老板的麵,把國土的人批評了。現在是檢查與經營同時進行,發現問題再處理。”
曹萍不屑地說:“做戲。”
孟謹行道:“這樣的結果也行啦,不然都難下台。”
徐暘頓了下說:“還有件事,你得知道一下。”
“什麽?”孟謹行開始發煙。
“運來知道你被帶走調查,立刻去找了夏老大,恰好何書記也在,他詳細匯報了你那晚到他家吃飯的事。”徐暘說。
楚遠直愣愣地問:“頭兒在他家吃飯也有問題嗎?”
沒人回答他,孟謹行衝著徐暘道:“琴芳沒為這事與他吵架吧?”
“吵是沒機會吵了,薑琴芳麻煩了。”徐暘說,“這是意外收獲。”
“怎麽回事?”孟謹行一愣。
“我也是在你到前剛剛接到電話,說紀委的人找她談話,沒半小時就把她嚇哭了,說安排飯局前仲娟送了一萬塊錢。”徐暘搖搖頭說,“這還不算完,再問下去,她就說這種人情來往很正常,她叔也常收,也沒人說這樣犯法。”
孟謹行等人都愕然,曹萍直接就說:“陳運來這老婆又傻又天真啊!”
楚遠等人一陣笑,孟謹行卻笑不出來,怎麽說陳運來都是為了他把好好一個家弄得不安生了!
“那紀委接下來肯定是要找咱們薑書記談話了?”史雲海故意拿腔拿調地問。
徐暘攤攤手說:“再多的消息我就沒啦,但這兩天夏書記跟紀委何書記肯定是有點頭大的,事情不斷。”
“不止。”孟謹行說了蔣鬆林的事,立刻把在場的幾個都震住了。
史雲海一拳頭砸在牆上,“全他媽白瞎了!”
……
紅旗巷縣國土局宿舍1幢301室內哭聲震天,蔣鬆林的婆娘薛蘭坐在客廳裏號啕不已,邊上七大姑八大姨圍著嘰喳不停,賈天德父子此時敲門而入。
看到蔣鬆林,薛蘭就像看到主心骨一般,一下撲過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老領導,你要為我們鬆林作主啊!他死得冤枉,死得屈啊!”
“小薛,快起來,地上涼!”賈天德伸出一隻手虛扶薛蘭,邊上那些婆娘們立刻都幫忙將薛蘭拉起來。
薛蘭人雖站了起來,嘴裏卻不停地說著:“死鬼要不是調查的時候受了什麽委屈,怎麽就會想不開,一頭栽下去呢?”
婆娘們紛紛附和,你一言我一語,都說要去縣委告紀委這幫人!
賈天德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對薛蘭說:“小薛啊,你和老蔣都是黨員幹部,要理解組織,有些事組織也不願意看到,你可千萬不要添亂啊!”
“老領導,怎麽連你也說這種話?”薛蘭滿臉眼淚,“難道鬆林就該白死?”
“唉,胳膊扭不過大腿!”賈天德道,“我要是還在位,當然能幫鬆林討回公道,可現在……”
“老領導,你在長豐的威望,不管是台上還是台下,都是沒人能比的!”薛蘭說,“鬆林不能白死,這個公道我一定要討!”
賈天德朝賈巍呶呶嘴,賈巍馬上從包裏拿出一包錢,賈天德接過遞給薛蘭,“小薛啊,人一旦不在位置上,很多事就無能為力了,上麵要拿老蔣開刀,目的就是樹威。我老啦,不敢挑戰權威,這些錢你拿著用,就算是上訪也要吃喝對吧?”
薛蘭顫巍巍地接過錢,抽嗒道:“老領導,你有難處我知道,謝謝你這麽幫我!”
賈天德在薛蘭肩頭輕輕拍了拍,轉過身歎道:“保重啊,小薛!錢不夠找小巍拿,別跟老哥客氣。”
他說著,頭也不回走了出去,賈巍頓了頓趕緊撒丫子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