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謹行和曹萍這邊鬥著心思,門口徐暘和荀誌剛、蔡匡正、李紅星一起走了進來。
曹萍也不逗留,和他們打個招呼,就走了。
徐暘忙著倒茶端水上煙,孟謹行拿了茶杯招呼他們到沙發那兒坐。
蔡匡正點完煙就說:“章廣生這次真是出乎意料啊!”
孟謹行笑了一下。
“他從市裏回來後,就提出要搞事故原因調查。”荀誌剛說這兒,眼睛朝李紅星瞄了一眼,李紅星立即起身拉徐暘,說是頭們談事,他們聊他們自己的去,荀誌剛看他倆走了才又繼續,“肖老大氣色不太好,但章書記會上提出這事後,他大力讚成弄清事故原因。”
荀誌剛是肖雲山到長豐後,縣委安排給他的秘書,所以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他一直都不是肖雲山真正的親信。
目睹肖雲山在會上拋棄孟謹行的舉動,荀誌剛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誰知道哪天肖老大會不會這樣對自己?
他很慶幸,這三年一直都沒有白白浪費肖雲山秘書的身份,身邊籠絡了一批人,也結交了像孟謹行這樣有前途的,萬一肖雲山倒台,他應該不至於無處可去。
所以,今天來見孟謹行,可以說是他主動聯係蔡匡正共同成行的結果。
孟謹行聽了他的話,略微遲疑一下說:“查不查的,由他們去搞,你們都不要參與。”
荀、蔡二人都愣了。
蔡匡正問:“這麽好的轉移視線的機會,不利用太傻了吧?”
孟謹行搖頭:“章廣生和你共事不是一天了,你覺得他昨天為什麽竭力支持我?即使最後沒有定論,他還要再去申城?”
“這還用問,他想上位唄!”蔡匡正不假思索地說完,立刻問,“你是覺得他等這機會很久了,出手就是要成功而回?”
荀誌剛道:“有道理!賈天德、鄭三炮兩個案子,他都差點牽進去,結果都是安然無恙地坐在政法委書記的位置上,他的城府不是一般人能比。”
孟謹行道:“你們都是隻看其一不看其二。”他沒說自己究竟還在章廣生身上看到些什麽,他覺得對荀、蔡二人就算說了,他們也不會理解。
“總之,肖老大也不是束手就擒的人,有反擊的機會,白癡了才不用。”他說。
“對啊!”蔡匡正立刻道,“那你還等什麽?一起利用啊!”
“你覺得我們的能量大,還是他倆的能量大?”孟謹行問。
蔡匡正立時住嘴了,他自問自己沒有章廣生的力道,就是在局裏,如果章廣生不支持他,他的日子也艱難,就像上次章廣生挺薑忠華,他就差點翻了船。
荀誌剛也點點頭說:“這個事已經定下了。”
孟謹行看荀誌剛一眼,“市裏也同意查?我聽說你們沒有見到葛書記?”
“正因為沒見到,章書記又一回來提議開會討論這個建議,肖老大才打算博一博吧,應該賭的就是章書記得了葛書記的指示。”荀誌剛說。
“等等……”蔡匡正突然舉起手指指孟謹行和荀誌剛,“他們堅持查事故原因,是吃準這張牌能打啊!難道這場事故人為的?”
荀誌剛有些震驚,孟謹行則揮揮手說:“就算不是人為的,如果有人害怕有人為因素而事先定調子,這樣的調子要是被做起文章來,也挺頭痛。”
“不錯。”蔡匡正點頭,“事故前那段日子連雨都沒有下過一場,還是搜救結束那天倒下了場雨。一條用了那麽久的隧道,突然出現這樣的事,確實讓人心裏挺沒底的。”
荀誌剛問:“那我們就旁觀?”
孟謹行相信蔡匡正,但不能全然相信荀誌剛。
“由領導去處理吧!”孟謹行說,“顧好自己,別讓麻煩再纏上才是。”
荀誌剛點頭,正想再問,呼機響,去用座機回了,轉頭對孟謹行道:“肖老大找我,我得回去。”
“讓紅星送你?”蔡匡正坐著沒動。
荀誌剛想了一下說:“也好,我自己去叫他。”
他一走,蔡匡正就問孟謹行:“你剛剛是有話藏著沒說吧?”
“不愧是警察,這都讓你看出來了。”孟謹行笑笑。
“沒看出來,是感覺。”蔡匡正道,“覺得不像你的性格。”
“我那天在突水位置周圍撈了一把砂礫。”孟謹行說著站起來走到桌子後麵,從抽屜裏取出一個小紙包,回來遞給蔡匡正後重新坐下,“你拿回去分析一下成分。”
蔡匡正打開一看,驚訝地看著孟謹行,“你什麽意思?”
“我有位高中同學在國外讀大學,前年做一個課題研究,就是關於爆破對於岩溶洞隧道圍岩及溶洞的影響。因為我們國家是岩溶洞分布最多最廣的,西南又是其中之最,他當時請我幫他在國內收集資料,我閑來無事也略微看了一下相關的學術性文獻,雖然沒完全弄明白,但有一些初步了解。”
他指指蔡匡正手裏的東西,“查查碎渣裏麵有沒有炸藥成份,或者再專業一點,看看這些碎岩的性狀是不是爆破狀態下形成的。”
蔡匡正眼瞪得老大,看看孟謹行,又看看手裏的碎渣,有點難以置信。
“當時搜救人員都到後,交通局的圖紙我看過,麻嶺隧道周圍都是岩溶洞。”孟謹行繼續說,“根據國內外的研究,即使沒有出現爆破,在這樣的地質條件下,岩溶隧道也會受天然形成地質狀態很大的影響,類似地下水、地應力等等,都可能破壞圍岩穩定性。”
“所以,你認為,這次事故存在兩種可能性。”蔡匡正接道,“有可能是自然破壞,但也有可能是爆破後果?”
“我隻是假設。”孟謹行抓抓頭皮,“我想給那些慘死的人一個交代!這兩天,我隻要一閉上眼,就能看到那個男孩的眼睛,不查清楚,於心不安。”
“你這麽一說,我倒是覺得真有點問題。”
“你想到什麽?”
“麻嶺隧道建成的時間並不長,從去年開始突然實行封道,也沒有給出具體的原因,來往那條線的司機都有怨言。”蔡匡正若有所思地說,“長豐到桑榆總共就這兩條路,麻嶺隧道建成的時候,還被宣傳成長豐的交通命脈,封道意味著什麽想都不用想。”
孟謹行點下頭道:“這件事,你最好自己親自去查。”
蔡匡正看孟謹行瞧自己的眼神頗有深意,立刻點頭說:“你放心,我自己去省地院找專家查這件事!”
“對了,還有個事。”孟謹行想想說,“事故那天,齊雄抓了那個男孩的老媽兒和保姆外,還把宣傳部那個曲素素也帶了去。但我後來讓馮林向她了解具體情況,她非說齊雄他們是出於好意……”
“噢,這事我找人在鳳山派出所了解過,是有個姓曲的當時叫他們去幫忙,但男娃的老媽兒非要救兒子,齊雄就請示薑慶春他們後抓了人。章廣生的司機去提人的時候,包括馬民他們在內,都被關禁閉呢!”
孟謹行猛然皺眉,“曲素素也一起關著的?”
“馮林特意問過馬民,當時我也在,聽講是這樣。”蔡匡正看看他問,“有什麽問題?”
孟謹行掐掉煙說:“這女孩是肖老大介紹過來幫我搞宣傳一塊的,本來我挺看好。但昨天在殯儀館,那孩子的保姆說她在現場的處理方式,以及你剛剛講的和她自己講的竟會有差異,你有沒有莫名其妙的感覺?”
“有。”蔡匡正立即點頭,“從心理學角度分析,她這種行為,應該是一種害怕的表現。”
“害怕?”孟謹行一怔,“怕什麽?怕派出所警察報複她?”
蔡匡正聳聳肩笑道:“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民不與官鬥。一弱女子被關了十多小時,害怕很正常。”
“開玩笑,還民不與官鬥。她本身是宣傳部的,後台是肖雲山,她有什麽好怕的?”孟謹行不以為然。
“你這麽想知道,問問不就是了?”蔡匡正笑得有點耐人尋味,“是不是長挺漂亮?”
“你不認識?”孟謹行奇道,“徐暘倒認識她。”
“這證明兩點,一,她是守法良民,沒到過我手裏,二,她的組織調動到過徐暘手裏。”蔡匡正衝孟謹行眨眨眼站起來,“走走,吃飯去,餓了!”
孟謹行嗬嗬笑著也起身,心裏想他說得倒也在理,沒準,曲素素就是膽小。
二人下樓到徐暘辦公室門口,叫上他和李紅星,一起坐了蔡匡正的車前往香韻樓。
與孟謹行初次來這裏吃飯時一樣,香韻樓門口車滿為患。
一辦一局在香韻樓有常年訂下的包廂,在酒店門口也有專用車位,因而,四人雖然沒打電話預訂,卻並不影響他們在飯點上一路暢通無阻。
孟謹行現在手裏握的資金,在長豐官場是無人能比的,他自己雖然並不把這當回事,但從官場到商界暗地裏都已把他視為財神,他腳才從蔡匡正車上下來,早有保安用對講機匯報給了經理,人一入旋轉門,經理就已經笑容可掬地迎上來敬煙陪笑親自領路。
四人跟經理後麵說笑著走上樓梯,一個洪亮的聲音從他們頭頂傳下來:“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