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燦輝果真接受了鄔雅沁的提議,離開鄔家前詢問孟謹行有沒有興趣跟他一起去喝杯咖啡,孟謹行接受了。
孟謹行對翁燦輝的印象完全停留在徐暘等人對他的評價上,也因為長豐過於嚴重的派係鬥爭,使他很當然地、狹隘地把翁燦輝定位在葛雲狀的對立麵。
閑聊一陣後,孟謹行發現,翁燦輝很健談,私下場合並沒有多大的架子,尤其聽說他是西南政大七八級的畢業生時,孟謹行的話也多了起來。
“我父親也是西南政大畢業的,不過他是五八級的。”孟謹行說。
“嗬嗬,說起你父親,我跟他其實有過幾次短晤。”翁燦輝慢慢攪著咖啡,現出回憶的表情,“記得第一次是我剛進校那一年,他們一批老學子回校祝賀學校複學,他作為校友代表上台發了言,很是激情澎湃。最後一次見他也是在學校,那是四年前了,我和他都參加了學校的四十周年講座,他話少了許多啊!”
孟謹行心裏一陣黯然,翁燦輝幾句話便道出了父親二十多年的仕途滄桑,也恰好戳中他心底深處最敏感的部分。
“他現在還好吧?”翁燦輝問。
孟謹行點點頭,“挺好的,每天一杯茶一張報紙八個小時,然後在家種種花養養魚,還算逍遙。”
翁燦輝笑笑說:“希望我有一天也能過上這樣清閑的生活。”
“您正直事業黃金期,現在想這個為時過早吧?”
“嗬嗬,人生難料,仕途更難測,誰知道呢。”翁燦輝感慨道。
孟謹行沉默了。
倆人默默喝了一杯咖啡,翁燦輝似乎從短暫的傷感中拔了出來,問孟謹行:“你還沒有告訴我,對於創天的投資,到底是怎麽想的?”
翁燦輝的平易近人,讓孟謹行決定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
聽完孟謹行的設想後,這位市長沉思許久才緩緩地說:“我一直以為,創天到桑榆投資是你和雅沁商量好的。”他略帶自嘲地笑了笑說,“看來,我得好好了解一下你這位年輕鄉長了!”
翁燦輝這樣想,孟謹行一點都不奇怪,是男人都有嫉妒心,尤其是看到自己未來的老婆,要拿著大把的錢去砸一名年輕鄉長的政績,翁燦輝要是沒想法就是神仙,什麽報救命之恩的說法,在感情麵前是不會被理智對待的。
“您要願意,可以慢慢了解我。”孟謹行說。
“聽說,你跟老葛的女兒在談戀愛?”
孟謹行愣了一下,才回道:“我倆是在戀愛,不過,沒見過家長。”
“為什麽?老葛反對?”
“不是,是我覺得自己現在一無建樹的,就這麽讓雲謠跟我,太委屈她。”
翁燦輝嗬嗬笑起來,“自尊心很強啊!”
孟謹行再度發愣,他猛然發現,在感情這件事上,他確實還是想保留最後一點自尊。
“很好,這不是什麽壞事!”翁燦輝說,“男人嘛,就該讓女人覺得可靠安全,這樣,人家家人也放心把孩子交給你,對吧?”
他說著又笑道:“這事你可以讓雅沁幫你敲邊鼓啊,她跟老葛的夫人私交頗厚,應該能幫你說上好話。”
“嗬嗬,以後吧。”孟謹行抓抓頭,“起碼得做出些成績來,不然學姐幫我說話,聲音也不響啊!”
“也是。”翁燦輝眉毛跳了一下,“你剛剛說的那個項目分拆引資,有跟老鄭、雲山匯報過嗎?”
“跟肖縣提過。”
“他怎麽說?”
“他讓我先打報告上去,縣委討論一下。”
翁燦輝本來低著頭在點煙,聽到這話,動作立刻停了下來,抬頭瞄孟謹行一眼道:“雲山什麽時候也變滑頭了?”
孟謹行心說,創天是你大張旗鼓帶到長豐來的,肖雲山再怎麽是葛雲狀的親信,也不敢明著跟你過不去吧?
但這話隻能心裏說說,嘴上他一個字都沒敢講,非但不敢講,連表情都不敢有。
翁燦輝重新低頭點上煙,忽然想到什麽,馬上又在不鏽鋼盤中把煙摁滅了,訕訕地說:“這種西餐店就是規矩多,我平時最怕到這種地方。”
孟謹行奇道:“那我們剛剛可以去火鍋店啊!”
翁燦輝眼睛一亮,“你也喜歡火鍋?”
“喜歡啊,西南人大都喜歡嘛!”
翁燦輝立刻搖搖頭說:“雅沁就不喜歡,她留洋幾年,別看中醫那套沒丟,生活早就西化了。”
孟謹行忽然有些動容。
翁燦輝應該是真心喜歡鄔雅沁,才會這麽在乎她的感受,即使她不在場的情況下,還是自覺按她的喜好要求自己,實在算是難得之極。
翁燦輝很自然地又把話題拉回孟謹行的設想,他說:“雲山應該是相當欣賞你的。前些天到市裏匯報工作,還特意跟我提到申桑公路建設的事情,提了你的一些個設想,我覺得非常好。正好,我們最近正和省交通廳、遼元市洽商共同修建申遼高速,四自公路的設想雖然用不到這上麵,但你那個招商引資建公路的想法還是啟發了我。”
“您覺得有用?”孟謹行欣喜不已。
翁燦輝點頭道:“不錯。”他停了停道,“小孟,如果,我是說如果,把你調到市裏來工作,你自己怎麽看?”
孟謹行張口結舌地看著翁燦輝,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反應不過來。
“嚇著你了?”翁燦輝笑道,“省委選調生放在基層是為了磨煉你們的心智,你這段時間的表現的確是可圈可點,市委不可能讓你長期待在下麵,把你放到合適的崗位上才能真正發揮你的才智啊!”
孟謹行還是有點懵,囁嚅著說:“就算您設了一個‘如果’,我還是覺得有些突然。至於說到可圈可點的表現,我也覺得慚愧,到桑榆半年,其實真沒做什麽。”
翁燦輝道:“年輕人懂得謙虛是好事,但麵對機會也絕不能錯過,不是嗎?”
孟謹行看著翁燦輝泛著亮光的額頭,覺得自己真有做夢的感覺,不由自主甩了甩頭,訕笑著說:“您能這麽看得起我,我打心裏感激!可是,我這麽年輕沒經過事的人,到市裏能幹什麽呢?”
“嗬嗬,我既然說了如果,就表明這是一個有前提的建議。至於前提,就是你在桑榆的建樹!”翁燦輝正色道,“如果你能讓桑榆的經濟在一年內大有起色,市裏就一定有更適合你發揮的舞台等著你!”
翁燦輝敲了敲桌麵道:“怎麽樣,年輕人,敢不敢接受挑戰?”
孟謹行大為震動,強勢市長果然有他的過人之處!
翁燦輝顯然是深諳用人之道的。
如此短暫的交流時間內,他就從孟謹行對待事業、感情的態度上,對孟謹行有了直觀的認識,所提的建議既尊重了孟謹行不懼挑戰的個性,也恰如其分地撥動他心底對更高平台的向往之弦。
孟謹行沉思一陣後,鄭重地朝著翁燦輝點頭,“我接受。”
“有誌氣!”翁燦輝讚許地笑道,“回去好好地幹,有什麽困難,可以直接來找我。”
“謝謝市長!”孟謹行欠身道謝,整個人還沒有完全從震驚中醒過來。
與翁燦輝分開後,孟謹行打了個傳呼給雷雲謠,得知她在報社,立刻驅車前往。
初冬的夜晚,冷風已冽,接到電話後的雷雲謠,穿著件薄毛衣就跑到報社門口翹首等待情郎的出現。
孟謹行老遠就看見在風中來回跳動的雷雲謠,心裏一暖,開始為自己前晚電話裏的態度後悔。
從認識她的那天起,他其實就知道她和姐姐、母親不是一類人,是那種有點心機又有點任性的女孩,也正是她不同於家裏兩位女同胞的特點,才吸引著他選擇了她,所以,還真不該對她時常出現的埋怨感到不滿。
他停了車,從駕駛位上跳下來,連車門都沒關就跑了過去,把她一雙凍紅的手合進自己的大手掌內,心疼地說:“傻不傻?穿這麽點在這裏等!”
雷雲謠嘻嘻笑了笑,小手指在他掌心撓了撓問:“跟周叔叔談得怎麽樣?”
孟謹行僵住了,“你的同事沒幫我傳口訊嗎?”
“什麽口訊?”雷雲謠訝異地看他,一雙手抽了出來插進褲兜。
孟謹行一陣頭暈,心說怎麽有這麽不靠譜的人?
他解釋了一下早上的情況,然後說:“我馬上打電話回去問問慶春吧。”
“問什麽問!”雷雲謠俏臉含怒,“你要是真把這事放心上,開完會就應該打電話回去問,還用等到這時候?”
孟謹行心道,你這麽重視這人,可他也不見得重視這件事,要不然上次不來怎麽就一點交代都沒有?這可不是誠心做生意的生意人風格。
隻是,他想著雷雲謠在風中等自己,不忍心把這話說出來讓她更感不快,便放下身段連連道歉。
雷雲謠卻不領情,“你也別道歉了!我算看出來了,就你平常油嘴滑舌不肯吃虧的樣,肯這麽低聲下氣地道歉,也不是為我,純粹是看我爸的書記身份!”
“雷雲謠!”
孟謹行萬料不到這樣刻薄的話會從她嘴裏說出來,一聲斷喝過後,頭也不回地上了福特,絕塵而去。
ps:在書評區設了一個置頂的糾錯樓!每次新章節上傳前雖然都會再三檢查,但過些日子再來看,還是會發現這樣那樣的問題,讓我很感糾結。想想還是覺得眾人拾柴火焰高,設一糾錯樓,懇請書友們發現書中問題及時來書評區指正,使我能及時修正。當然啦,這麽做還有一個私心就是,真的非常希望大家不要隻是默默看書做無名英雄,能走到前台和我多交流,這樣才能讓《宦謀》真正活起來,我也能真實感受到各位無窮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