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謹行於周二上午回到桑榆,車子才到鄉政府門口,便與梁敬宗的車不期而遇。
看著坐在駕駛位上,親自駕車的梁敬宗,孟謹行隔著兩塊前擋玻璃,依然能看到梁敬宗眼中不加掩飾的恨意。
鍾敏秀在回程時就接到鄭三炮的電話,告訴她,梁敬宗不日就會回鄉裏出任人大主席,何其豐不再兼任人大主席一職。
鍾敏秀對鄭三炮以個人意誌做出的決定很是不滿,掛電話時雖隻是小聲嘟噥了一句,卻清晰地落在孟謹行耳中,令他對梁敬宗毛發無損地回來早做了思想準備。
“滴……”
梁敬宗等得不耐煩,長摁著喇叭,要孟謹行讓路。
孟謹行嘴角輕輕一牽,臉上泛起笑意,手起腳動嫻熟地將車往後退出數米,然後朝著對車的梁敬宗抬了抬手掌,意思請他先行。
梁敬宗冷哼一聲,一腳大油門,將車開進鄉政府,橫在辦公樓前,下車點了煙站在台階前慢慢地吸著。
孟謹行停車下人,朝著梁敬宗迎上去。
“梁主席,你很幸運!”孟謹行清楚自己和梁敬宗之間仇已經結深了,虛情假意這些表麵文章做來無意義,不如大家直接點更好。
“嗬,小子,你給我牢牢記著,你欠我們梁家兩條命,勞資遲早要向你討回來!”
“好啊,我等著!”孟謹行笑笑,先行走上台階。
剛走進辦公室,劉明學就跟了進來,“孟鄉長,梁主席今天上班,我想問問,他的辦公室該安排在哪?”
梁暢與梁敬祖的死,在梁家族人心頭都投下了陰影。
劉明學和很多族人一樣,知道這倆人死有餘辜,但身為梁家族人,他們又都懷有唇亡齒寒的恐懼,擔心梁敬宗的下台會危及自身的利益。
因而,梁敬宗能安然回來擔任人大主席,劉明學立刻確信上麵還是罩著梁敬宗的。隻要靠山還在,梁敬宗一定能東山再起,而他隻要小心謹慎地熬過這個階段,又可以像過去一樣跟著梁敬宗威風八麵。
孟謹行看著麵無表情的劉明學,想了想說:“先在我這裏安張桌子。”
“這怎麽行?”劉明學脫口就問。
孟謹行笑笑,“暫時的。你們抓緊清理一下後麵那幢宿舍,凡是家在本地的同事,必須都把宿舍退出來。”
劉明學臉部肌肉一抽,“這樣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孟謹行道,“現在辦公場所緊張,讓宿舍空關在那裏倒好?想要宿舍就大家齊心合力搞好鄉裏的經濟建設,以後造宿舍每人分一套豈不更好?”
劉明學自己手裏捏了四間宿舍,偷偷租給別人放雜物,孟謹行要收回宿舍,他肉痛租金損失,心裏很想堅持反對,但想到如果不把宿舍騰出來,梁敬宗就隻能與孟謹行擠在一個辦公室上班,他隻好一肚子鬱悶地去執行孟謹行的指示。
梁敬宗聽說孟謹行要暫時先和自己一塊兒辦公,冷笑一聲直接開車走人去了華清池。
上午九點多,華清池大門緊閉,華娘娘在二樓自己的房間睡覺,聽得樓下大門敲得砰砰響,隨後又聽到罵罵咧咧的聲音一路從樓下傳上來,立刻一個激靈從床上爬起來,撲向電話機,電話還沒完全拎到手裏,門已經被一腳踢開。
“你個騷貨!”梁敬宗怒氣衝天,上前一把抓住華娘娘的頭發,甩手就是一巴掌,“你是覺得勞資回不來了吧?竟然換了門鎖……”
他話沒說完,一眼就瞥見床頭櫃上的勞力士,臉色一下變得烏青,“好你個臭*婊*子!這麽快又跟薑炳才這狗日的睡一起了,瓜娃子人呢?叫他給勞資滾出來!”
“喲,我還以為誰呢,原來是梁……主席!”薑炳才打著赤膊,穿著一條大褲衩站在門口,身後跟著兩個壯漢,一臉不屑地看著梁敬宗。
梁敬宗嘴上罵得凶狠,真看到薑炳才帶著人站在自己眼前,他立刻意識到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個婆娘和華清池以後怕是都得割舍了。
他現在虎落平陽,不能跟薑炳才當麵衝突,但這不代表他會便宜華玉環這個吃裏爬外的女人。
梁敬宗眼神一凜,手起掌落,“啪啪”兩個大嘴巴子,把華娘娘打飛出去,他眼皮都沒眨一下就在床沿坐下來,點起煙,朝著薑炳才冷然道:“薑村長,既然你這麽喜歡這個地方,又這麽喜歡這個婊*子,那我們就談談吧。”
薑炳才想不到梁敬宗到如今這田地還這般囂張,看他帶人站在門口,居然還是說打人就打人。
不過,薑炳才不像兒子薑忠夏那麽容易衝動。
他知道梁敬宗能安然無恙回來,就證明上麵並沒有完全放棄梁敬宗,現在就為一個破鞋與梁敬宗當麵鑼對麵鼓不值得。
他攔住自己身後的兩名壯漢,示意他們站門口,自己走進房間一邊穿戴一邊問:“梁主席想談什麽?”
“錢啊!”梁敬宗對著薑炳才吐了一口煙,“你這幾年不是賺得挺多嗎?華清池和這個女人都賣給你,省得咱兄弟被這女人當猴耍。”
“你放屁!”華娘娘見薑炳才人已經進來,又想著梁敬宗已經失勢,膽子一下壯起來,“我有多大的本事來耍你?我跟你這些年,你有把我當人嗎?”
薑炳才並不理會華娘娘的憤怒與委屈,穿戴停當朝梁敬宗嘿嘿笑笑道:“你也說她是婊*子啦,我幹她隻要付嫖*資就是嘍,幹啥子還要勞心費力又是買人又是買生意?”
梁敬宗與華娘娘同時愣在當場,眼看著薑炳才摸出一把票子扔床上,哈哈大笑著往門外走,“梁主席,你喜歡長包還是短嫖,我是不介意的,你們慢慢玩!”
薑炳才一走,梁敬宗終於醒過味來,他自己一直利用華玉環套薑炳才的消息,薑炳才心裏恐怕也是存的這種想法。
這樣一想,他越發覺得眼前的女人可惡,水性揚花,對誰都不忠。
他怒不可遏地跑出去找了一根麻繩回來,鎖上門,將已經嚇得瑟瑟發抖的華娘娘剝得一絲不掛,捆上手腳綁成白花花的大肉粽,解下自己的皮帶,劈頭蓋臉一頓悶抽。
華娘娘慘叫聲一浪高過一浪,不但沒有讓這個曾經與她夜夜纏綿的男人罷手,反令他神情越來越亢奮,抽打速度越見加快,抽得嗨時,一扔皮帶,脫下褲子,狼牙棒直搗廊底,嘴裏大聲嚷嚷,“幹死你個臭*婊*子,勞資讓你不忠,讓你不忠!”
嗨聲浪叫終於惹煩了隔壁包間過夜的客人,打發手下過來砸開門,將雙眼充血、青筋暴起的梁敬宗拎了過來。
光著身子被冷風一吹,梁敬宗渾身寒顫,人也清醒過來。
架著金絲邊眼鏡,西裝革履的中年客人,皺眉看看梁敬宗,又吩咐手下去拿衣服來給梁敬宗穿上。
“老兄,女人呢,是用來疼的。”客人揶揄道,“你這麽個搞法,人家會忠你才怪!”
梁敬宗嘿咻至一半被嘎然打斷,精神萎靡、臉色蒼白,瞧著眼前這幾人,他又摸不清對方的來路,氣勢當即就顯出高低。
“老兄不是桑榆人,不要瞎摻和進來。”他強自鎮定,不想在這個時候多惹麻煩。
“我才沒興趣管你們這種小兒科。”客人吹吹手上的翡翠戒指,“我就是向你打聽個人,你說清楚了呢,我就不計較你擾我清夢。要是說不好……”
他的話拖著長長的尾音,手下立刻很默契地飛起一掌,梁敬宗眼冒金星,臉上火辣辣地疼,卻強忍著怒氣不敢發作,“你到底是什麽人?”他心底有些發毛,這客人看上去儒雅斯文,實際很不講規矩。
“我什麽人你別管。”客人一口南方普通話說得冰冷,“你隻要告訴我,你們這兒有沒有一個年輕人,身高大概一米八,國字臉,濃眉高鼻,留斜背頭,口音嘛……”
“你找孟謹行?”梁敬宗沒等客人說完,已經確定他要找的是誰。
“孟謹行。”客人咬唇點點頭,“這個人在哪兒?”
梁敬宗覺得這幾人來路不正,很可能是找孟謹行尋仇,但孟謹行在下灣采石場救下的人裏,有不少背有案底,也難保他們不是來答謝救命恩人。
“你找他幹啥子?”梁敬宗問。
“你好奇心很重啊……”客人打量梁敬宗。
“老大,別跟他囉嗦了。這麽個小地方,知道了名字應該不難找!”抓梁敬宗的那個手下不耐煩地說,“一天不把這小子找出來,我心裏一天不踏實。”
聽這手下一副尋仇的口氣,梁敬宗一陣狂喜,馬上輕哼道,“這個人鬼計多端,就你們這幾個人不是他對手。”
“哦,”客人瞄著他問,“看樣子,你對他很了解?”
梁敬宗道:“不隻是了解,我與他有殺親之仇!”
客人眉頭一跳,“看上去,你是急於尋幫手啊。”
梁敬宗被對方陰鷙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但想到自己被迫下台,想到大哥和族侄這兩條命,他咬牙決定豁出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