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人群退開,屋內眾人看清來人,立刻嘩然一片。
梁坤走在最前麵,身後跟著四名警察,其中三人大家都熟知,係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副隊長、薑萬才之子薑忠華,鄉派出所所長徐明和民警張順濤,另一名所有人都不認識,
徐明和薑忠華一起過來與梁敬宗等人見麵,張順濤則和另一名警察繼續跟在梁坤後麵,直接走到卜鳳珍麵前站定。
薑忠華這個時候帶著梁坤出現,讓梁家眾人包括梁敬宗都預感不妙。
孟謹行一直放在桌下緊握的左手,此時終於鬆開,他隨著台上諸人與薑忠華、徐明寒暄。
梁敬宗並不把薑忠華放眼裏,與他握手時,連嘴裏的煙都沒有放下,但抽的速度卻一下快了許多,而且坐下來一口接一口地吸,眼睛緊緊盯著卜鳳珍母子的舉動。
梁坤一把握住卜鳳珍冰涼的手,啞聲說:“老媽兒,你莫怕!我是主動向警察投案的,他們已經找到那個臭婆娘,證明那晚是梁小山自己跳的崖。我雖也有錯,但不用坐牢,教育為主。”他轉身指了指身後的警察,“不信,你問縣裏來的劉警官。”
“真的?”卜鳳珍激動地嘴唇直哆嗦,“老媽兒這些天晚晚睡不著,這下可好啦!”
梁敬宗一臉陰霾,重重摁滅煙蒂,轉臉對孟謹行大聲說:“你還不宣布改期?”
“改什麽改?”薑慶春在薑忠華出現後,雖然不知道起了什麽變化,但心頭大石一下搬開,尤其聽見梁坤說的話,他立刻決定對梁敬宗進行迎頭反擊!
“梁虎在選舉的關鍵時刻,為了讓大兒子當上村長,竟然連誣蔑別人殺自己幺兒的事都做出來了!我看,除了取消梁大山的競選資格,其他都不必改!”薑慶春冷冷地說。
“薑慶春,你個狗/日的……”梁暢跳起來開罵。
梁敬宗抬起胳膊一把拉住他,陰森森地說:“你給我坐下!你叔手裏握著證據呢,你還怕他們翻供?”
呆立在台下的梁虎經梁敬宗這一提醒,立刻揚起手裏的手表,衝著梁坤道:“你知道誣陷罪怎麽判嗎?薑炳才的手表是你老媽兒親手撿來交給我的,難道是你老媽兒貪財不成,誣賴薑炳才?”
“梁虎你個龜兒子,你敢動我老媽兒一根汗毛,看我不揍死你!”梁坤衝著梁虎怒吼。
“梁坤,注意你的措詞!”劉警官對梁坤低喝了一聲。
“你不用嚇他們!卜鳳珍剛剛說的話我不會追究,而且傻/子也看得出,她是被你逼的。”薑炳才終於緩過神來,抓緊挽回局勢,“小坤,我們雖不是一族,但當叔的敬佩你敢作敢當!今後梁家人敢為難你們母子,就是和我們薑家人過不去。你放心,隻要有叔在觀山村一天,絕不會讓你老媽兒受一點罪!”
孟謹行聽了暗暗感歎,薑炳才雖是一粗人,但對於如何收買人心,還是相當懂得掌握時機的。
果然,梁坤朝薑炳才點點頭說:“謝謝炳叔!”他朝屋內外的眾人朗聲道,“到了今天,我也不怕自己出醜!梁小山睡了我的婆娘,我氣不過追打他,他逃得急,跳了大鳳山。”
村民們一片唏噓。
“梁小山那不是瘋了嗎?”梁姓中有人替梁小山辯解,“你不打自家婆娘,倒去追個瘋子,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你才不是男人咧!”梁坤回道,“梁小山裝瘋,想把雷雲謠嚇回城,族裏不少人知道!”
此言一出,滿座變色。
薑姓族人紛紛對著梁姓族人惡言相向。
“一派胡言!”梁敬宗拍案而起,“梁坤,你戴了綠帽兒是讓人同情,但這樣誣蔑你族中兄弟,尤其還是死去的兄弟,你簡直是毫無廉恥!”
“梁鄉,不要激動,坐下聽我說說!”薑忠華突然出聲。
梁敬宗卻聽都不聽,直接拍屁/股走人。
對他來說,無論薑忠華查到多少事實都不重要了,梁家這次因為梁小山集體打了個敗仗,再坐下去隻會讓他更丟人,甚至今後連回轉的餘地都沒有。
“敬宗,你不等選舉結束?”薑慶春還對著梁敬宗的背影假惺惺地問。
梁暢見族叔走了,趕緊站起來也要走,薑忠華攔住了他。
“梁副主任,有個案子需要你配合調查一下。”薑忠華說著朝徐明使了個眼色。
徐明頗有些尷尬地對著梁暢說:“梁主任,薑炳才的婆娘報案,說有人上門以收購古董為名,順走了她家的勞力士。現在案犯抓獲,交代說把表賣給你了,我們要調查贓物去向,並核實一些其他情況。”
梁暢嘴唇一陣哆嗦,急急地說:“徐明,你莫冤枉好人!”
“梁主任放心,我們一定不放過壞人,也不冤枉好人。”徐明說。
此時,劉警官在村民中帶出一個叫梁宗耀的,說是也要去協助調查,因為偷表的人說他是提供線索的共犯。
隨著梁暢等人被警察帶走、薑忠華告辭,喧鬧了好一陣的村委終於靜下來。
台上的薑慶春臉上露出誌得意滿的表情。
他暗讚堂弟今天這一手幹得漂亮,不但讓梁大山絕了當村長的念頭,也狠狠打擊了梁敬宗的不可一世,更讓他第一次在這麽多人麵前有了一次當權主持大事的機會。
正當他裝模作樣地端起杯子,慢條斯理的喝口茶,營造出一種權威氛圍,清清嗓子準備說話,何其豐帶著劉愛嬌和一名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慶春,還沒選完吧?”何其豐一進門就衝著薑慶春問。
“沒有沒有!”薑慶春站了起來,“你不是去縣裏了嗎?”
“我介紹一下,”何其豐指著身後的中年男子對薑慶春說,“這位是申城日報今日鄉鎮版的記者鍾輝同誌!鍾記者,這是我們的黨委副書記薑慶春同誌,他邊上那位就是我跟你提到的燕大高材生孟謹行同誌。”
“薑副書記、小孟主任!”鍾輝頷首打招呼。
劉愛嬌和幾名村委委員立刻張羅座位,何其豐當仁不讓地坐到主/席台中間,向村民簡單地表明鄉黨委很重視此次選舉,縣領導也專門指示要好好宣傳觀山這次選舉工作的新思路,特地指示他邀請市報的記者來采訪選舉過程,他來晚的原因就是去接鍾記者。
何其豐目光掃過整間屋子,輕咳幾聲,讓孟謹行按選舉程序進行下去。
看著孟謹行在自己的指示下,大聲宣布選舉結果,何其豐心情無比亮麗。
孟謹行昨晚打電話給他,懇請他出麵邀請媒體記者來報導選舉過程,同時由他這個書記親臨現場替他壓場,並說哪怕來晚點也無妨。
何其豐當時還暗責孟謹行不會看形勢,哪有一二三把手同時到場的道理?何況有梁敬宗在,他就不能出頭,去了隻是自掃威信。
但孟謹行後來一席話改變了他的想法。
孟謹行說,梁小山的死因真/相可能快要揭開了,梁鄉到時未必有心情指點現場工作,如果何書記也不出麵,他肯定是挑不起這麽大擔子的,是不是請薑書記鎮場?
何其豐浸/淫基層官場幾十年,雖然官不大,但說話聽聲的基本功絕對紮實,孟謹行話裏有話,似乎是在向他暗示,選舉當天會有一場好戲,他不去就便宜了薑慶春。
他做了來觀山的決定,但沒有向任何人透露。
甚至帶著鍾輝和劉愛嬌到的時候,還把借來的小車停在村外,和鍾輝、劉愛嬌遠遠地站在能看到村委的隱蔽處,暗中觀察周圍的變化,以確認自己沒有猜錯孟謹行的暗示。
直到看見警車進村,薑忠華、徐明帶著人進村委,而後梁敬宗黑著臉疾步上車離開觀山村,他終於確信孟謹行是把一個絕好的,顯示黨委書記威信的機會放到他麵前了。
孟謹行宣布薑炳才正式當選為觀山村新一任村長的同時,也宣布孟謹行、許力與梁大山共同組成村財政監督小組,孟謹行任組長,許力為副組長。
留在台下如坐針氈的梁大山,聽到自己的名字還在村財政監督小組中時,總算覺得挽回一點麵子。
……
同一時間,梁敬宗坐在回鄉的車上,陰鷙地給姘頭華娘娘打電話,“……他來的時候,你賣力點,把他流的那些玩意兒收集起來,回頭上門去給他婆娘看,鬧他個雞飛狗跳,給勞資先順順氣!再讓小珊把他兒子也哄踏實了,霍他說出來,到底是誰壞了勞資的好事……少來這一套,你背著勞資跟他滾一塊兒的時候就應該想到後果,現在後悔,晚嘍!”
……
薑炳才當晚大宴全村村民,雷雲謠也被邀請參加,她找機會偷問孟謹行:“你說梁坤跑都跑了,怎麽又自首了呢?”
孟謹行低頭俯在她耳邊問:“想知道?”
雷雲謠點頭道:“當然啦,不然問你幹嗎?”
他咧嘴一笑說:“明天付老板他們過來,我要回鄉裏,你如果一起去,我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