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伍子胥的,是吳王夫差;但離間夫差和伍子胥君臣關係、最後煽動夫差下毒手的,卻是伯嚭。伯嚭是曆史上公認的奸臣。
在舊時的政治舞台,素來有兩種人:“忠臣”和“奸臣”。一心想為皇帝效忠、給小民辦點好事的“忠臣”,如果碰到“巧言令色,鮮矣仁”的奸佞之徒,結局往往是十分悲慘的。“精忠報國”的嶽飛碰到秦檜,結果是嶽家軍被徹底瓦解,自己以“莫須有”的罪名被縊死於風波亭中。伍子胥則更加不幸,他一生中碰到兩個奸臣,遭受到兩次家破人亡的慘禍。這兩個奸臣,一個是前期楚國的費無極,另一個是後期吳國的伯嚭。
據有些史學家考證,正式用“誣以謀反”的罪名置政敵於死地,是從公元前6世紀楚國費無極開始的。這種將陰謀和欺騙糅為一體的卑劣伎倆,違背人性,破壞法治,喪失民心,最後又反過來削弱和動搖自身的統治。然而,這種伎倆往往又多為後世所沿襲,因為它“簡便”而“實用”,操作方便,效果快捷。隨時可供統治者打擊需要排除的人,不僅是政敵,也包括那些自己平時看不順眼的“異己”。如果說它也算是中華民族的傳統遺產,那麽它應該是傳統中最肮髒的糟粕。
伍氏家族就是這種詭譎伎倆的犧牲品。結果是,費無極當上了太子軫的宮廷老師,並順理成章地成了楚國的太傅。而伍奢、伍尚父子卻喋血法場,全家隻逃出了一個伍員(伍子胥)。和費無極的盡耍小聰明、鬼點子不同,後來的吳國大夫伯嚭,借著在國策上與伍子胥政見不同,來達到排斥、陷害伍子胥的目的。和伍子胥一樣,伯嚭也是楚國逃到吳國的亡將,闔閭任之為大夫。夫差即位後就任命他為太宰。闔閭在世時,伯嚭就是夫差的心腹,伯嚭為人隨和、善解人意,不像伍子胥那樣固執、剛烈,所以和夫差一拍即合。
伯嚭最大的毛病是貪財,是我國曆史上早期的大貪官之一。“貪贓”常常是和“枉法”分不開的。當越國戰敗後,勾踐派遣大夫文種向吳國求和,聰明的文種看中了伯嚭這一“嗜好”,就用大量財物賄賂伯嚭,使他逐步成為越國在夫差身邊的“代言人”。
在伯嚭的影響下,夫差同意越國的講和。此後勾踐就靠著諂媚和賄賂使得吳國君臣飄飄然、昏昏然。在這條黃金撐開的夾縫中,勾踐保住了性命。在勾踐用微笑、可憐的麵孔和甜蜜的語言營造的假象麵前,夫差縱虎歸山,釋放了勾踐。能夠抵擋住越國的諂媚和賄賂的,似乎隻有伍子胥一人,顯然,他當時是孤立的。
伍子胥主張將越國並入吳國版圖,殺勾踐以絕後患,他說:“越王為人能辛苦,今王不滅,後必悔之。”而伯嚭則堅決主張把越國收為附庸國,這樣對吳國的好處更大。雙方的理由都很充分,但吳王夫差采納了伯嚭的意見。因為勾踐君臣既然能用重金賄賂伯嚭,當然更不會漏掉這位有絕對權力的吳國國君。吳國君臣都墜入了勾踐用金絲編織的含情脈脈的羅網,進入甜美的夢鄉。直到十年以後,他們一覺醒來,一個個都成了勾踐的刀下之鬼,但此是後話。
在吳王宮中紅得發紫的伯嚭,他的本領不僅在於逢迎君王、討好同僚,還會打“小報告”,在關鍵時刻,從伍子胥背後狠狠地捅上一刀。古往今來具有超前意識的人,其結局往往是悲哀的。當時唯一清醒的伍子胥因為和同時代的多數人不能保持同調,“曲高和寡”,因而難免落入孤家寡人的境地。譬如,夫差欲乘齊景公死後國內不穩定之時發兵攻打齊國。伍子胥向夫差忠諫道:“勾踐回國後‘食不重味,吊死問疾’,收買人心,是為了要卷土重來,越國是吳國的心腹大患,大王不解決身邊的越國,而先去跟齊國結怨,豈不是很荒謬嗎?”日日夜夜做著霸主夢的夫差,當然聽不進伍子胥的忠言。他聽信伯嚭的話,而伯嚭又聽了越國的話,遂吳國決定攻齊。
伯嚭向夫差進讒道:“子胥這個人,為人剛強暴烈,不講感情,待人猜疑嫉妒,他對大王有很多怨言,恐怕今後會給吳國帶來災難。”夫差攻齊,打了勝仗回來,伯嚭又對夫差說:“大王沒有采納子胥的意見,發兵攻齊,子胥就推說有病不上朝。我得到消息說,他在出使齊國時,已將兒子托付給齊大夫鮑息。這像話嗎?他身為吳臣,在國內不得意,而倚靠外部的諸侯。自以為是先王的謀臣,大王現在不重用他,他常常發牢騷,希望大王早些對他采取措施。”
這一席話,說得滴溜滾圓,但暗藏殺機,十分輕巧地將一頂“叛國通敵”的“帽子”扣到了伍子胥頭上。夫差答道:“你說的這些,我早就懷疑了。”於是立即賜劍責令子胥自裁。和費無極比較,伯嚭更為可怕。他損人無影、殺人無形的“本事”在後世的佞臣中得到了更多的仿效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