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草木深,蘇錫詩文多。
一代代的江南人,用心血和汗水編織了錦繡江南,在描龍繡鳳般的精耕細作中,在殷實富裕的深厚土層裏,不斷綻放出一朵朵舉世矚目的文化奇葩。
蘇州和無錫,秀麗典雅,魅力無窮。千年古刹,萬佛古塔,小河古橋,園林古木,古老蘇州的風情物貌,撥動了無數詩人詞客的心弦。一千二百多年前的一天,唐進士張繼客遊江南,乘舟來到蘇州,夜泊城外楓橋。距蘇州閶門西七裏遠的楓橋鎮,原名封橋,早年隻有一條百米長的青石板小街,唯一的小茶館裏兼備評彈。北街口緊靠古運河處聳立著鐵嶺關,厚牆高堞,城門巍然,長亭古道,衰草連天。鎮南河上橫跨著半圓形的石拱橋,橋堍不遠就是寒山寺。
小鎮寧靜,古刹肅穆,綿長而悠遠的夜半鍾聲從幽深的寒山寺悠揚傳來,敲醒了靜謐的水鄉之夜,仿佛一位在每個夜晚都準時來到楓橋的曆史老人,站在橋上吟詠著姑蘇史詩。緩慢而深沉的聲調,聲聲撥動著張繼的心弦,叩打著他的靈感,於是一首傳誦千古的蘇州標誌之作《楓橋夜泊》就這樣瓜熟蒂落了: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
在張繼之後,許多大詩人為尋夢楓橋接踵而至,其中就有唐代的韋應物、杜牧,宋代的嶽飛、陸遊、範成大,明代的高啟、唐伯虎、文徵明,清代的王士禛、康有為、俞樾等。這些名氣均在張繼之上的名士,或以詩抒情寒山鍾,或以畫寫意楓橋夜,無不留下自己的墨跡。明詩人高啟的《泊楓橋》,堪稱其中的一首代表之作:
畫橋三百映江城,詩裏楓橋獨出名。
幾度經過憶張繼,烏啼月落又鍾聲。
然而《楓橋夜泊》畢竟隻是一曲過路之作,張繼未能長住於蘇州,真正在蘇州任職而或長或短地居住過一段時間的是三位“詩太守”,他們是唐代詩人韋應物、白居易和劉禹錫。有這三位優秀詩人先後任蘇州刺史,是詩人難忘的一段經曆,更是古城珍貴的一段城史。他們在蘇州留下了政績,也留下了詩作,尤其是那位韋應物還把自身也留下了,據說任滿以後,他帶著兩袖清風,寄跡於蘇州郊區的永定寺,度過了淒涼的晚年。在他們的吟蘇詩文中,有一首是白居易作的《正月三日閑行》:
黃鸝巷口鶯歡啼,烏鵲河頭冰欲銷。
綠浪東西南北水,紅欄三百九十橋。
鴛鴦蕩漾雙雙翅,楊柳交加萬萬條。
借問東風來早晚,隻從前日到今朝。
蘇州民眾將三位造福百姓和廉政為官的詩太守稱為“循吏”,並為他們建了三賢堂,歲歲祭祀,代代紀念。
蘇州人引以為榮的不僅有唐代張繼的鍾,還有南宋薑夔的簫。宋紹熙年間,薑夔攜範成大贈妓小紅,於除夕由石湖範家乘船歸浙,輕舟路過吳江的垂虹橋,佳人低唱詠梅曲,詩人則以簫伴和。於是,一首喚起後人無限向往的《過垂虹》詩,就此悠悠流淌在垂虹橋下:
自作新詞韻最嬌,小紅低唱我吹簫。
曲終過盡鬆陵路,回首煙波十四橋。
太湖之濱的無錫,是名副其實的萬頃碧波佳絕處。湖山真意,太湖是天地造物之靈;亭榭入畫,無錫有人工點綴之美。古往今來的很多詩文書畫凝聚了曆來文人墨客對無錫山水的依戀和寄情。唐代無錫詩人李紳在《卻望無錫芙蓉湖》(五首之一)中寫道:
水寬山遠煙嵐迥,柳岸縈回在碧流。
清晝不風鳧雁少,卻疑初夢鏡湖秋。
早年寓居蘇州的唐詩人張祜,以《宮詞二首》、《題金陵渡》、《題潤州金山寺》等詩而得“海內名士”之譽。他在往來於蘇州、揚州、無錫、杭州等地之際,模山範水,題詠名寺,在無錫西郊的千年古刹惠山寺寫下《題惠山寺》一詩:
舊宅人何在,空門客自過。
泉聲到池盡,山色上樓多。
小洞生斜竹,重階夾細莎。
殷勤望城市,雲水暮鍾和。
至元十六年(1279年)十月,抗元英雄文天祥被捕後被押解大都,路過無錫黃埠墩時,作詩《無錫》(一說《過無錫》),詩中以春秋時期程嬰和公孫杵臼救趙氏孤兒的故事,宣揚了舍生取義的義士精神:
金山冉冉波濤雨,錫水泯泯草木春。
二十年前曾去路,三千裏外作行人。
英雄未死心為碎,父老相逢鼻欲辛。
夜讀程嬰存趙事,一回惆悵一沾巾。
1959年,當現代詩人郭沫若來到無錫的觀湖勝地黿頭渚,茫無際涯的浩渺煙波使詩人陶醉,他欣然命筆題下一詩:
信步上黿頭,龜丘水麵浮。
四周騰黛浪,萬頃泛金漚。
範蠡祠猶在,女夷風正遒。
光明無上處,帆影與歸舟。
風光如畫,市廛錦繡,佳作琳琅,文采風流,這是以深厚的民族曆史積澱所孕育出來的一種大文化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