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醫生常常把夢作為一個了解來訪者、幫助來訪者的重要工具之一。夢是進入心靈的線索。
筆者在多年的心理谘詢與治療中就常常利用夢了解來訪者的心理問題,甚至結合意象對話技術利用夢治療來訪者。
所以在這裏我要專門談談心理谘詢與治療中夢的運用,也是為了讓讀者通過掌握夢來改善自己的心理健康、加速心靈的成長。因為自我分析,自我治療對每個人來說也是一個終生的任務。古人說:“自知者明,知人者智”,心理健康,心靈不斷成長對現代人的意義不單是快樂沒煩惱。而且意味著更大的適應性,更強的心理力量和更融洽的人與人的關係。
一個麵色蒼白的女孩總是無緣無故地嘔吐,醫生多次為她做身體檢查,沒發現任何異樣。
在心理谘詢中心講了一個夢:
她在看一本連環畫,但畫像電影一樣會動的,故事的女主人公爬過有嵌滿了豎起的玻璃片的牆頭,和她一起爬的是幾個陌生的男人。他們也許是想去偷什麽東西。這時仿佛他們被人發現了,女主人公也想和那幾個男人一起往外逃。可是,那幾個男人很輕鬆地就翻過了牆頭。女主人公很張皇地看著他們。同時,她的雙臂上抱著一個已死的嬰兒。
谘詢師判斷這個夢裏反映出她心理創傷的症結。她很想把這種感覺“吐”出來,“吐”掉。
這是一個很明顯的與失身、懷孕、墮胎有關的夢。夢中連環畫的女主人公就是夢者自己。因為自己無法承認。麵對這是自己所經驗過的事,就把這種不愉快。痛苦的經驗投射在別人身上。
夢者曾和男性有過越軌的行為。“爬過牆去偷什麽”指越軌行為,至於越軌的是什麽?則由“豎起的玻璃片”來象征,這是陰莖和性交的象征。在對性還十分無知的少女心目中,性是危險的、會劃傷自己。接下來夢再繼續演繹整個過程。越軌了之後怎樣呢?出現了“危險”,而當危險來臨的時候,男人卻“輕而易舉”地就走開了,把女人留在危險之中。是什麽樣的危驗呢?女人的手臂上抱著個死亡的嬰兒。
這是墮胎的象征。懷孕了又墮胎,結果就是一個“死亡的嬰兒。”
到這裏可以說“夢相大白”。來訪者可能有一番難以啟齒的經曆。她和什麽人發生性關係,但懷孕及墮胎的後果卻隻有她一人承當。由於無人傾訴,這一段羞辱、難堪,還有整個過程的恐懼、無助,使她如梗在喉。所以她的反應是嘔吐,她非常想一吐為快,從此輕鬆生活。
雖然有了這樣的判斷,卻還不能唐突地對她和盤托出。而且判斷歸判斷,心理谘詢師對自己的任何判斷都得保持一定的彈性。否則就是武斷。
谘詢師對她說:“夢中連環畫裏的那個女主人公,好像陷入了某種困境。是什麽呢?”
她沉吟了一會兒說:“她很害怕。”
谘詢師的語氣盡量和緩,“她怕什麽?”
“沒有人能幫她。”她語氣低沉地說。
“你問問她,她有怎樣的心事,才使她這樣痛苦、害怕。”谘詢師說。
“她很蠢、很傻,也很下賤。”她的語氣有些激烈。“為什麽要這樣說?”谘詢師預計著快觸碰到在她心裏的那塊橫亙礁石。果然,她抬起頭,又期盼又疑惑地看著我。“你覺得我們說這些有用嗎?已經這樣了,還能怎樣?”她說。
“發生的事不能改變,但它對我們的影響可以改變。改變了,我們就可以生活在今天而不是一輩子生活在昨天。”谘詢師鼓勵她。
“我想你已經知道了?”她說。“重要的不是我知道不知道,而是你自己怎樣理解,怎樣從過去的陰影裏走出來。”
谘詢師繼續鼓勵她。安慰她。
“能走出來嗎?”她像在問自己。
“如果夢中的這個女人是你最要好的朋友,你和她情同姐妹。看到她這樣你會怎樣對待她呢?”谘詢師啟發她。
“她怎麽了?”她一臉想掩蓋什麽的痛苦的迷惑。“她和男性去了有危險的、被禁止去的地方。結果男性輕鬆脫身,而她自己陷在裏麵,手裏抱著個死去的嬰兒。”谘詢師很耐心,也很理解她的心理阻抗。
“我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麽?”她很冷漠地反應道。谘詢師意識到這個創傷對她有多巨大。所以谘詢師更耐心、更溫和地對她說:“想象你是她最最要好的朋友,除了你,她沒有別的可以依靠的親人和朋友。你看到她很痛苦、很害怕,你心裏也很難過。我想作為她的好朋友,你能忍心她就這樣陷在這種處境和心境中不能自拔嗎?”“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麽。”她說,語氣和緩了許多。“先找到你關心她、愛護她、願意幫助她的感覺。你是愛護她的,不管她做了什麽?對媽?”谘詢師注意著她細微的變化,力爭每個字都有打動她的分量。
“對,我想是的,因為我們是朋友,”“是最好最好的朋友。”谘詢師插話道。“對,是很知己的朋友,所以不管她做了什麽,我都一樣看重她。”她的字字仿佛很費力地說。
“對,因為你關心她、愛護她,所以願意幫助她。那麽看到她這樣害怕。無助地站在那裏,你會做什麽,會怎樣反應呢?”谘詢師問。
“我會上去抱住她,讓她不要害怕。”她說。“你上去抱住她,她會怎樣反應呢?”谘詢師問。“她會發抖,一直抖個不停。”她說。
“那你怎樣做呢?”我問。
“我會更緊地抱住她,對她說,別怕,別怕,有我在,我會幫助你的。”
“那麽然後呢?”谘詢師知道她已經可以按我引導她的方式繼續往下做了。
“她不那麽怕了,我和她一起把孩子埋掉了。我對她說:‘這不是你的錯。向前看,你還年輕。誰都有走錯路的時候。’她聽了,臉色顯得比剛才紅潤了些。”
“然後你們會做些或說些什麽呢?”谘詢師繼續問。“我想帶她走出那個園子,那個園子死氣沉沉的,並不適合她。”她說。
……
“你現在的感覺怎樣?”谘詢師問。
“輕鬆了很多。”她邊說邊長長地籲了口氣。以此為契機,谘詢師又和她麵談了幾次,直到她內心的力量越來越強,帶領她從容地走進今天的陽光裏。那一段經曆帶給她的罪惡感、羞恥感、自卑、自責,都被整理好,掩埋了起來。她終於從昨天的陰影裏走了出來。
其實,每一個瘡疤都可以蛻變成玫瑰。隻是這個轉化還需要更深地進入心靈。也許她的另一個夢又是一道漏進心靈的微光,我們摸索著它,可以不斷地深入、深入、深入心靈的巨大和豐富。那時收獲的不隻是常識意義上的心理正常,而是心理真正的健康和成長。
當然,夢僅僅是進入心靈,或者說進入潛意識心理的一個線索。但正因為它的特殊性,它已成為進入心靈或潛意識心理的重要渠道。
美國心理學家蓋爾·戴蘭妮的一個例子也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
艾田是美國中西部人,她是六個孩子的母親,剛滿60歲後不久,做了這樣的夢:“我跟鮑勃·霍伯(BobHOpe好萊塢著名喜劇演員)一起在床上。我不認為他知道我跟他躺在一起,我大氣都不敢喘,免得他難為情。事後我向桃樂絲描述他身上穿的那件毛衣,桃樂絲說她曾在電影上看過。我回答說,根本沒有任何一部這樣的電影。”
艾田一點都不明白,這個夢代表什麽意思。她從來不曾分析過自己的夢境,也無法想像,為什麽夢中會跟鮑伯·霍伯一起躺在床上。戴蘭妮問:“誰是鮑伯·霍伯?”艾田說:“他是個和善的男人,也是有趣的喜劇演員,我喜歡他,也很崇拜他。”她們的夢境麵談沿著下述方式繼續進行:戴蘭妮(以下簡稱“戴”):為什麽你會讓鮑伯·霍伯覺得難為情?
艾田(以下簡稱“艾”):我肯定他上錯床了。如果他知道是跟我躺在床上,一定會很難為情。所以我盡量保持安靜,不驚動他。
戴:你為什麽那麽確定他上錯床?
艾:我隻是假設。你說,鮑怕·霍伯怎麽會想跟我一起上床?
戴:那麽,你認為他想跟誰上床?
艾:漂亮、年輕、有魅力的女郎,我想應該是這樣,但絕不會是我!
戴:所以你隻是假設你的想法是對的,沒有任何證據?
艾:不錯,這很明顯嘛。
戴:太可惜了,我敢打賭,如果當時你跟鮑伯·霍伯講話,他一定會告訴你是誰跟他一起躺在床上。由於整個夢境是你一手製作的,你安排鮑伯·霍伯登台演出,因此,整個夢境是有目的的,而且也無所謂上錯床,這樣的假定似乎也很正常。角色是由你分配的,其中包括鮑伯·霍伯上錯床所讓你引起的感覺。這個感覺顯出你對自己的看法,那就是“我一點都不動人,沒有魅力,不能吸引像鮑伯·霍伯這樣的人”。
艾:對,我自知無法吸引鮑伯·霍伯。至於能不能吸引像鮑伯·霍伯這樣的人,我不知道。
戴:桃樂絲是誰?
艾: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
戴:她好像對你說,毛衣很重要,而且可以在某部電影中看到這件毛衣。可是你卻說,根本沒有任何一部這樣的電影,為什麽?
艾:我不知道。
戴:你還記得毛衣的樣子嗎?
艾:記得。我在夢裏還有印象。那是件白色毛衣,上麵有一隻綠色的小鱷魚,像是件高爾夫球衣。
戴:你知道有誰穿過類似的衣服嗎?
艾:不知道,我想不出來。
戴:確定“任何人”都想不出來嗎?
艾:……想不出。
戴:昨天,我看到一位你很熟的人穿著這件農服。
艾:誰?
此時,和艾田結婚40年的丈夫喬治,把這件焦點衣服從手提箱中拉出來。
艾;唉呀,喬治!你是我的鮑伯·霍伯嗎?
從艾田所做的夢,戴蘭妮正在幫助她看出丈夫身上的鮑伯·霍伯。而文田無法全然欣賞喬治身上有趣、幽默的“明星”特質。有哪些因素妨礙艾田欣賞喬治身上的鮑伯·霍伯呢?她的夢裏有一個線素。夢中,她與鮑伯·霍伯毫無瓜葛,因為她肯定自己“配不上”他。她因為缺乏息信而不敢“高攀”。由於艾田相信自己無法吸引有鮑伯·霍伯性格的人,因此她自然無法欣賞有類似特質而且能被艾田所吸引的男人,那男人正是她丈夫。婚姻生活中,這並不是非比尋常的問題,通常,配偶中的某一人或是彼此,常為自卑所苦。
釋夢本身就可以作為心理谘詢及治療的一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