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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在革新中建設的大學教育思想(一)

  蔡元培一生重視教育,尤其重視大學教育。他出任北京大學校長期間,施展了改革我國大學教育的抱負。這是他一生從事文化教育事業的最重要的實踐,取得了重大成就。這次革新奠定了爾後北京大學的基礎,其意義遠遠超出了一個學校的範圍。這場革新工作從基本的方麵說,是順應了時代發展的需要,並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發展大學教育的客觀要求,而在這方麵所體現出的大學教育思想和一些重要的做法,是值得我們很好地總結和研究的。

  蔡元培的大學教育思想十分豐富,涉及麵廣,本章僅就其主要的方麵作一些探討。考慮到全書的謀篇布局,也考慮到有些與其他方麵的問題相關聯,如美育問題、女子教育問題、培育校園文化學術氛圍等問題,都在後麵專門列出專題加以論述。這些也都涉及蔡元培的大學教育思想。同時,為了使讀者更好地理解蔡元培革新北京大學的意義、貢獻和思想,還對這所高等學府的曆史作一簡要的敘述。

  一、北京大學的曆史沿革與蔡元培的革新

  1.從京師大學堂到北京大學

  中國作為一個早已著名於世的文明古國,自漢代就設有太學,其後又有國子監相沿襲,直到京師大學堂設立後始廢止。太學與國子監實際上是我國古代的國立大學,這和後來的北京大學是一脈相承的。但是,由於曆史發展的種種原因,我國近代大學的創辦是比較晚的。

  19世紀40-50年代,封建營壘中的一些開明人士,鑒於鴉片戰爭失敗後外國侵略日益加深,提出了“師夷之長技以製夷”的口號,主張學習西方的科學技術,以抵禦外來侵略。1862年,清政府為了便於對外交涉,下令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下開設京師同文館,從八旗子弟中選出十人攻讀英語,聘請西人教席,培養翻譯人才。同文館的設立是我國創辦新式學校的開始,可算是我國最早成立的專門學校。它後來並入京師大學堂,是京師大學堂最早的一個組成部分。

  1895年(清光緒二十一年),天津海關道盛宣懷鑒於開辦學堂、學習西學為當務之急,經北洋大臣王文韶的準許,在天津創設了北洋西學堂。這個學堂分頭等學堂和二等學堂兩種,均為四年卒業。頭等學堂的學生除學習普通課程外,並選學工程、電學、礦務、機器和律例等專門課程中的一種,具有專業的性質。1896年6月,刑部左侍郎李端芬在給清廷的《請推廣學校折》中,建議設立府州學、省學和京師大學堂等三級製學校,各以三年為期;這是第一次提出設立京師大學堂的建議。翌年,盛宣懷又根據李氏的三段製提議,奏請清廷在上海設立了南洋公學。南洋公學先設師範院培養師資,後又分設外院、中院和上院。外院和中院相當於小學、中學,上院具專門學堂的性質。蔡元培曾任教的特班,是1901年增設的,學生畢業後保送入經濟特科。上院開始主要培養政治方麵的人才,以後又增加培養商務和實業方麵的人才。北洋西學堂和南洋公學,比北京大學的前身京師大學堂略早二、三年;它們的頭等學堂和上院,可算是我國近代大學教育的雛形。而1898年開辦的京師大學堂,則是我國近代大學之發軔。

  京師大學堂的創設,是戊戌維新運動的產物。中日甲午戰爭後,帝國主義列強在我國掀起了一個割地狂潮,中國麵臨亡國滅種的危機,救亡圖存成為當時最緊迫的任務。這時,以康有為、梁啟超、譚嗣同、嚴複等為代表的資產階級改良派,發動了一場變法圖強的維新運動。他們設學會,辦報館,著書譯文,大量介紹西方資本主義的科學文化知識。他們決心效法日本明治維新,對中國的政治、經濟以及文化教育製度實行革新。他們認為,要救亡圖存,隻有學習外國,實現維新變法;而維新變法必須從廢科舉、立學校做起。因此興辦新式學校,成為施行新政的重要措施。1898年初,康有為在《應詔統籌全局折》中明確提出:“自京師立大學,各省立高等中學,各府縣立中小學及專門學。”他還上奏光緒說:“京師議立大學數年矣,宜督促早成之,以建首善而觀萬國。夫養人材猶種樹也。築室可不月而就,種樹非數年不蔭。今變法百事可急就,而興學養材,不可以一日致也,故臣請立學亟亟也”。在康有為等人的推動下,1898年6月11日,光緒下了《明定國是詔》,正式宣布開始變法。他在詔書中強調:“京師大學堂為各行省之倡,尤應首先舉辦。著軍機大臣、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會同妥速議奏。所有翰林院編檢、各部院司員、大門侍衛、候補候選道、府州縣以下官、大員子弟、八旗世職、各省武職後裔,其願入學堂者,均準其入學肄習,以期人才輩出,共濟時艱。”隨後維新派又衝破頑固派的阻撓,於7月4日,促成光緒正式下令批準設立京師大學堂,命令稱:“京師大學堂為各行省之倡,必須規模宏遠,始足以隆觀聽而育人才。”並派吏部尚書孫家鼐為管理大學堂事務大臣。

  由梁啟超起草的京師大學堂章程,規定大學堂的辦學方針有兩條:“一曰中西並用,觀其會通,無得偏廢;二曰以西文為學堂之一門,不以西文為學堂之全體。以西文為西學發凡,不以西文為西學究竟。”並提出:“本學堂以實事求是為主,固不得如各省書院之虛應故事,亦非如前者學堂之僅襲皮毛。所定功課必當嚴密切實,乃能收效。”據此,課程分為普通學科和專門學科兩類。以經學、理學、掌故學、諸子學和初等算學、格致學、地理學、文學以及體操等為普通學科,為全體學生所必修;以高等的算學、格致學、政治學、地理學、農學、礦學、工程學、商學、兵學和衛生學等為專門學科,由學生任選一門或兩門。另設英、法、俄、德、日五種外語,由學生選學一種(三十歲以上者可免修)。章程還規定京師大學堂設管學大臣一員,統率全學;設總教習一名,總管大學堂教學工作。並規定“各省學堂皆歸大學堂統轄”。這樣,京師大學堂既是當時全國的最高學府,又是全國的最高教育行政機關。這個章程綱要基本上反映了維新派學習西方、發展我國近代教育的要求,因而成為我國近代大學教育最早的一個章程。

  京師大學堂的第一任管學大臣為孫家鼐。孫家鼐(1827-1909),安徽壽州人,曾曆任工部、禮部、吏部尚書,政治上傾向維新,接近帝黨,但與頑固派亦有聯係。他受命後,向光緒提出辦學的具體計劃,對大學堂章程內容作了某些增刪,主要有:第一,為舉人、進士出身的京官,設立仕學院;第二,精簡學科門類,專門學科中取消兵學課程;第三,編譯局主要編譯西學各書,舊有經書不得任意刪節,編纂各書由管學大臣呈上欽定後頒行,提出“悖謬之書,嚴行禁止”;第四,總教習可設兩人,分管中學和西學;第五,凡畢業生均由管學大臣出具考語,各依所長錄用,“俾所學與所用相符,冀收實效”。

  經孫家鼐推薦,清廷任命許景澄、丁韙良為中學和西學總教習。許景澄(1845-1900),浙江嘉興人,清外交官,出使法、德、意、奧、荷、俄等國,曾任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大臣,頗長於經世之學。丁韙良(1827-1916,William Alexander Parsons Martin),美國傳教士,1850年來華,在寧波、北京等地傳教及著述,曾任同文館總教習,兼授國際公法。孫家鼐還舉薦刑部主事張元濟(與蔡元培同科進士)任大學堂總辦,因張堅辭,後由黃紹箕、餘誠格相繼擔任。

  大學堂臨時校址設在京城地安門內馬神廟和嘉公主舊第。修複原房三百四十餘間,並新建一百三十餘間。這就是後來的北大第二院。此外,還在北河沿購置房舍一所,開設譯學館,此即後來的北大第三院。當時規定大學堂開辦經費為白銀三十五萬兩,常年用款為二十萬零六百三十兩。清廷指定以華俄道勝銀行的中國政府存款的利息支付,不敷之數由戶部補足。

  當京師大學堂正在積極籌辦的時候,9月21日,以慈禧太後為首的頑固派突然發動了政變。光緒被囚禁,康有為、梁啟超逃亡國外,譚嗣同等六人殉難。政變後,慈禧太後下令恢複八股取士的科舉製度,維新派的改革措施幾乎全被取消,僅京師大學堂“以萌芽早,得不廢”。但這一年12月開學時,學生還不滿百人,到第二年,也隻有近200人。課程也僅設詩、書、易、禮四堂,春秋二堂。到第二年,才另立史學、地理、政治三堂,上午讀經史,下午學科學。講授經史課程的大多是翰林院的腐儒,隻是講些八股文的作法。大學堂學生這時也隻有參加科舉考試取得舉人、進士頭銜後,才獲得做官的資格,因此每到考期,大學堂學生便紛紛請假趕考。這就完全改變了原來維新派辦學的宗旨,實際上仍然是一所舊式書院。

  1900年夏,義和團起義軍進入北京。8月3日,慈禧太後以大學堂經費無著下令停辦。這時,原管學大臣孫家鼐因不滿慈禧太後貶廢光緒已憤而辭職,中學總教習許景澄也因在八國聯軍進攻時以“主和”獲罪被殺。8月14日,八國聯軍侵占了北京。京師大學堂校舍先後被俄、德侵略軍盤踞,房屋、圖書和儀器設備大部被毀。這是北大曆史上第一次直接遭受帝國主義的摧殘。京師大學堂因此停辦了兩年多。後來人們把1898年至1900年的京師大學堂稱為“戊戌大學”。這一時期沒有畢業生。

  1902年1月10日,清政府下令恢複京師大學堂,並派吏部尚書張百熙為管學大臣。張百熙(1847-1907),字冶秋,湖南長沙人,早年曾任光緒帝的侍讀。甲午戰爭時,他彈劾過李鴻章“陽作戰備,陰實主和”。戊戌政變時,以“濫舉康有為”,受革職留任處分。他是清政府中比較開明的官吏,曾主張變法自強,在知識分子中頗有影響。他是一位有作為的管學大臣,辦學認真。這一年12月17日,京師大學堂重新開學,先辦速成科的仕學館和師範館。1903年起,又設進士館,供新科進士入館學習。由張百熙主持擬定並經清廷批準頒行的《欽定京師大學堂章程》,包括了從小學到大學的各級學堂規則,是我國第一部完整的學製成文法規。其中關於京師大學堂的章程分八章八十四節,對大學堂的辦學綱領、科目設置、課程安排、招生辦法、畢業分配、教師聘用、領導體製和教學紀律等都有詳細的規定。章程規定:“京師大學堂之設,所以激發忠愛,開通智慧,振興實業。”“端正趨向,造就通才,為全學之綱領。”大學堂分設大學預備科、大學專門分科和大學院三級。大學院相當於後來的研究生院。大學專門分科規定設立政治、文學、格致(理科)、農業、工藝、商務、醫術等七科(相當於學院),科以下共設35目(相當於學係或專業):

  政治科,下設政治、法律學二目;

  文學科,下設經學、史學、理學、諸子學、掌故學、詞章學、外國語言文字學七目;

  格致科,下設天文學、地質學、高等算學、化學、物理學、動植物學六目;

  農業科,下設農藝學、農業化學、林學、獸藝學四目;

  工藝科,下設土木工學、造船學、造兵器學、電器工學、建築學、應用化學、采礦冶金學八目;

  商務科,下設簿記學、產業製造學、商業語言學、商法學、商業史學、商業地理學六目;

  醫術科,下設醫學、藥學二目。

  章程還規定大學堂專門分科學製三至四年,畢業後可升入大學院深造,並給予進士出身。此外,大學堂另設仕學、師範二館為速成科,學製三至四年。凡京官五品以下八品以上,以及外官候補暨因事留京者,道員以下,教職以上,皆準應考入仕學館;舉、貢、生、監等皆準應考入師範館。速成科畢業後可擔任初級官吏或學堂教習。

  1902年10月和11月,京師大學堂先後兩次舉行入學考試,首先招收速成科學生。仕學館考生由各衙門推薦,考試科目有史論、輿地策、政治策、交涉策、算學策、物理策和外國文七門;師範館考生由各省選送,考試科目有修身倫理大義、教育學大義、中外史學、中外地理學、算學比例開方代數、物理化學、淺近英文、日文八門。入學考試結果,仕學、師範兩館共招新生182名。這一年12月17日,京師大學堂正式開學。

  京師大學堂這時除開設仕學館、師範館以及附設的中小學外,也將同文館並入。1903年5月,大學堂將同文館改辦譯學館,分設英、俄、法、德、日五國語言文字專科,學製五年,並於同年8月正式招生開學。譯學館還設文典處,從事翻譯並計劃編纂上述五國文字的字典。1906年秋,蔡元培為赴德留學在北京等候派遣時,曾被譯學館館長章祲聘為教習,講習國文及西洋史。

  張百熙為辦好京師大學堂,十分注意延攬人才,如當時的知名學者吳汝綸、張筱浦、李希聖、於晦若、屠寄、辜鴻銘、範源濂、王舟瑤等都先後擔任過大學堂的總教席或教席。嚴複也應邀出任京師大學堂的譯書局總辦。這時大學堂設立了藏書樓,除從原國子監調撥部分圖書外,還從歐美日本各國購置各種圖書,同時管學大臣還谘文各省官書局,要求將已刻的經史子集及時務新書,每種提取數部送京師大學堂。藏書樓於1902年創立時,有各類圖書7.85萬冊,後時有充實,頗為豐富。經過張百熙的苦心經營,京師大學堂已略具規模了。但在當時黑暗的政治下,張百熙認真辦學卻遭時忌,特別是他引進和重用開明之士,更引起頑固勢力的反對,因而時遭掣肘,終不能施展他的抱負。

  1903年6月,清政府修訂學堂章程,其目的是使大學堂更緊密地為鞏固封建統治服務。修改後的大學堂章程,在大學分科中增設了經學科,下分周易、尚書、毛詩、春秋左傳、春秋三傳、周禮、儀禮、禮記、論語、孟子、理學等11門,明顯地突出了經學的地位。1904年,清廷下令專設總理學務大臣,統轄全國學務。另設京師大學堂總監督,專管大學堂事務。委派張亨嘉為京師大學堂總監督。這一年正式招收預備科第一班學生。到1909年,預科首批132名學生畢業。1910年3月30日,分科大學才舉行開學典禮,除醫科未按時開辦外,其他7科均正式開學。實際共開設7科13門。學生共四百多人。在這之前,預備科改名為高等學堂,仍為大學堂之預科。分科大學開辦後不久,1911年10月,爆發了武昌起義。這時清王朝已岌岌可危,京師大學堂也難以為繼,年底清廷遂下令暫時停辦。因京師大學堂恢複的那一年——1902年,幹支紀年為“壬寅”,所以後來人們把1902年至1911年的京師大學堂,稱為“壬寅大學”。

  京師大學堂雖然距離近代大學的要求還很遠,但在當時的中國,它畢竟匯集了一批人才和圖書典籍,進行過一些近代科學文化的教育,可以說是初具規模。在學生中也不乏認真求學之士。如陳漢章是清末的一位名舉人,原被大學堂聘為教席,當時已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但他到校後看到藏書樓(設在原公主府梳妝樓上)裏藏書豐富,且因傳聞大學堂畢業後可任翰林,遂決定不就教席而當學生。他經過六年的勤奮學習,於民國二年以甲等第一名畢業,雖然翰林沒有當成,後來卻成為有名的國學家。但從總的方麵看,當時的學生多出身於貴族官吏豪富門第,入學堂是為找“恩師”靠山,謀求升官發財之道。進士館裏幾乎每個學生都有一個聽差,上課鈴響了,由聽差來請老爺上課。據說當時上體育課時,教員喊口令也是畢恭畢敬地喊:“老爺,向右轉!老爺,向左轉!”1907年(清光緒三十三年),優級師範科104名學生畢業,他們是京師大學堂的第一期畢業生。當時畢業生的成績,分最優等、優等、中等和下等四種。最優等和優等者授予師範科舉人學位,並分等授以官職。最優等者授以五品銜以內閣中書盡先即補,優等者隻給以內閣中書科中書即補。雖授有官職,但因為是師範畢業,要先盡滿五年的教席義務,然後才能去候補;至於何時能補上,則又要輪班次、找門路,對多數人來說常常是遙遙無期的。即使這樣,這已是學生們夢寐以求的了。難怪當時有個學生為早逝的同學寫的挽聯中,有“未博得五年義務,七品虛銜”的歎喟,為死者未獲得功名而抱恨。這種封建科舉時代的惡劣風氣,影響了初期的北京大學。

  辛亥革命後,1912年2月,嚴複被任命為京師大學堂總監督,接辦大學堂事務。其時,蔡元培主持教育部。他十分重視大學教育。政府北遷後,他即派專門教育司第一科科長王雲五、第三科科長楊煥之會同接收京師大學堂。5月,他向總統提出為北京大學堂改稱並推薦嚴複任校長的呈文:

  為薦任大學校校長事,北京大學堂前奉大總統令京師大學堂監督事務,由嚴複暫行管理,等因,業經該監督申報接任在案。竊維部務甫經接收,大學法令尚未訂定頒布,北京大學堂既經開辦,不得不籌商目前之改革,定為暫行辦法。查從前北京大學堂職員,有總監督,分科監督,教務提調,各種名目、名稱,似欠適當,事權亦覺分歧。北京大學堂今擬改稱北京大學校;大學堂總監督改稱為大學校校長,總理校務;分科大學監督改稱為分科大學學長,分掌教務;分科大學教務提調即行裁撤;大學校校長須由教育部於分科大學學長中薦一人任之,庶幾名實相符,事權劃一,學校經費亦得借以撙節。現已由本部照會該總監督任文科大學學長,應請大總統任命該學長署理北京大學校校長。其餘學科,除經科並入文科外,暫仍其舊。俟大學法令頒布後,再令全國大學一體遵照辦理,以求完善而歸統一。謹呈。

  由是,京師大學堂正式改稱北京大學,嚴複為改名後的北京大學首任校長。不久北京大學又冠以“國立”兩字。

  隨後,蔡元培在其主持製定並由他後任者頒布施行的《大學令》中,規定大學以教授高深學術、養成碩學宏材、應國家需要為宗旨,廢去忠君、尊孔等封建信條。確定大學分為文、理、法、商、醫、農、工七科,以文、理兩科為主,取消經學科;必須設有兩個以上之學科,其中有一科又應是文科或理科,方得稱為大學;大學畢業生稱學士,取消以“科第”為獎勵的辦法;大學設校長,統轄大學全部事務,各科設學長,主持各科事務;大學設教授、助教授,必要時得聘請講師;大學設評議會,為最高立法及權力機構,由各科學長及各科教授互選若幹人組成之,以校長為議長;大學各科設教授會,討論審定各科的教學事宜;大學設預科,學製三年,畢業後升入本科;大學設大學院,不定期限,為畢業生繼續深造之所。《大學令》進一步確定了我國近代大學教育的體製,體現了教授治校的原則。由於當時北京大學是唯一的國立大學,因而它成為北京大學的基本章程,確定了北京大學的教育方針和組織原則。在課科設置上,《大學令》頒布之前,蔡元培就認為原來京師大學堂規定的經學14門中,《周易》、《論語》、《孟子》等已入哲學門,《詩經》、《爾雅》已入文學門,《尚書》、《三禮》、《大戴禮》、《春秋三傳》已入史學門,已無再設經學科的必要。於是北大在嚴複任校長時即將經科和文科合並,廢止了經學科;另外將格致科改稱理科,仍共設七科。原高等學堂改為大學預科。1912年5月,北京大學本科和預科開始複課。在開學典禮上,蔡元培曾出席並發表演說,他在講演中強調“大學為研究高尚學問之地”。這是蔡元培對北京大學辦學宗旨的第一次闡述。

  嚴複(1853-1921),字又陵、畿道,福建閩侯人,是經蔡元培遴選並由臨時總統任命的北京大學第一任校長。他是中國近代啟蒙思想家、翻譯家,早年畢業於福州船政學堂,後留學英國海軍學校。回國後任北洋水師學堂總教習、總辦。中日甲午戰爭後發表一係列主張變法維新的文論。他最早翻譯出赫胥黎的《天演論》,以“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與天爭勝”的進化論思想激勵國人,被時人稱為“嚴天演”。他還譯有亞當·斯密的《原富》、孟德斯鳩的《法意》、穆勒的《名學》等西方名著。他是最早向中國人介紹西方政治思想和社會思想的代表人物之一。辛亥革命後,他思想趨向保守,曾參與組織孔教會,列名籌安會,反對新文化運動。他出任北京大學校長期間,在十分困難的情況下,恢複學校,整頓組織,並在北京大學積極提倡外語教育,開設有資產階級文化思想內容的新課程,產生了較大影響。嚴複在北京大學任職時間較短,1912年10月即辭職離京。

  辛亥革命後,北京大學有了一定的發展。以畢業生為例,京師大學堂從1898年開辦到1911年的13年間,包括優級師範、預備科和附設的博物實習科在內,畢業生總共469人(其中預備科134人)。民國建立後,從1912年到1916年的五年間,畢業學生共684人。其中,1912年僅有預科學生128人畢業;1913年文、經、理、法、商、農、工七個專門分科及預科學生230人畢業,這是北京大學第一批有本科的畢業生;1914年畢業生63人,1915年畢業生8人,都是預科學生;1916年有文本科17人,理本科17人,工本科32人,預科189人畢業。至於在校學生,京師大學堂時最高年份約為四百多人,民國以後,北京大學曆年的在校學生略有增加,列表如下:

  教育事業的發展,也反映在教員數目的增加上。1911年京師大學堂教員總數為42人,1916年北京大學的教員總數已達148人;值得注意的是,職員增加的並不多,1911年為32人,1916年為44人。這一時期,北京大學也延聘了一些學有專長的知名學者,如黃侃(季剛)、陳黻宸(介石),馬裕藻(幼漁)、沈尹默、錢玄同、沈兼士、朱希祖、陳漢章、夏元瑮、夏錫棋、陶履恭(孟和)、俞同奎、馮祖荀、胡濬濟、溫宗禹、何育傑、張大椿、王建祖、馬敘倫、張耀曾、徐崇欽等。1915年冬,依據《大學令》的規定,設立了北京大學首屆評議會,由每科選舉評議員二人組成。當選的評議員為:文科陳黻宸、辜鴻銘,理科馮祖荀、俞同奎,法科張耀曾、陶孟和,工科溫宗禹、孫瑞林,預科朱錫齡、張大椿,校長胡仁源為評議會議長。

  當然,這種發展還是很緩慢的,當時的大學教育事業仍然十分落後。特別是辛亥革命後不久,革命的果實很快被北洋軍閥頭子袁世凱所竊奪,國家的情況一天一天地壞下去,教育事業橫遭摧殘,北京大學也處於困難境地。北京大學從1912年至1913年的短時期內,曾先後更換了五位校長:嚴複、章士釗、馬良、何燏時和胡仁源。其中除章士釗沒有到職外,前三任任職的時間都很短。這也從一個方麵說明了當時政局的動蕩不安。袁世凱反動政府曾先後兩次提出停辦北京大學。他一麵千方百計摧殘北京大學,一麵又陰謀拉攏北京大學師生支持其複辟帝製。1915年下半年,袁世凱在他複辟帝製的醜劇中,竟要封北京大學校長和教授為所謂的“中大夫”、“下大夫”。這遭到胡仁源和教授們的嚴正拒絕。當袁世凱冒天下之大不韙,居然準備舉行“登基”大典時,北京大學廣大師生群起反對。文科教授馬敘倫立即辭職,表示抗議,一時有“掛冠教授”之稱。袁世凱雖然在全國人民的唾罵聲中可恥地死去,但這時掀起的尊孔複古逆流,仍然衝擊著文化思想領域。這股反動逆流在北京大學也有明顯的反映,這使得校內原來還很微弱的新思潮受到嚴重壓抑。而且這時北京大學還保留著過去舊衙門的作風,科舉時代的習氣仍很濃厚,學生研究學問的興趣很低,因此往往受到社會的鄙薄。蔡元培正是在這種情勢下,出任北京大學校長的。

  從此,開始了北京大學曆史上的一個轉折。蔡元培對北京大學進行的全麵改革,使學校發生了重大變化。1917年底,北京大學文科教授吳梅製作了一首北京大學校歌,歌詞是:

  “景山門啟旃帷,成鈞又新,弦誦一堂,春破朝昏,雞鳴風雨相親。數分科有東西秘文,論同堂盡南北儒珍。珍重讀書身,莫白了青青雙鬢,男兒自有真,誰不是良時豪俊,待培養出文章氣節少年人。”

  這首校歌雖然還透出很濃重的舊式經院氣味,但基本反映了這一時期北京大學的麵貌。

  2.就任北京大學校長

  1916年6月袁世凱死後,黎元洪繼任總統。正在法國的蔡元培以欣喜的心情,獲悉國內政局的重大變動。8月間,他寫了《對送舊迎新二圖之感想》一篇短文,從民主主義的立場出發,深入地揭露了袁世凱專製政體的社會根源。他寫道:“袁氏之罪惡,非特個人之罪惡也,彼實代表吾國三種之舊社會:曰官僚,曰學究,曰方士。畏強抑弱,假公濟私,口蜜腹劍,窮奢極欲,所以表官僚之黑暗也;天壇祀帝,小學讀經,複冕旒之飾,行拜跪之儀,所以表學究之頑舊也;武廟宣誓,教院祈禱,相士貢諛,神方治疾,所以表方士之迂怪也。”蔡元培在政治上早已同袁世凱徹底決裂,但他並不把袁世凱的專製、複辟看作個人的行動,而是透過現象看到民國建立之後封建複辟勢力得以存在的社會原因;基於這個認識,他並不陶醉於因袁世凱垮台這一現實造成的共和勝利的幻景,而是發出“今袁世凱去矣,而此三社會之流毒,果隨之以俱去乎?”的疑問,表示了對國內政治的憂慮。這說明蔡元培的認識是比較深刻、清醒的,也可以看出不久他回國後在北京大學施展抱負的政治思想基礎。

  袁世凱死後,蔡元培同其他因反袁流亡海外的革命黨人一樣,準備回國服務。北京國會裏的一批浙江籍議員,曾打電報請他回國擔任浙江省長,但他一如既往,無意於高位厚祿,婉言回絕了。這時,北京大學校長胡仁源已提出辭職,北京政府教育總長和次長已由範源濂、袁希濤分別擔任。範、袁曾與蔡元培在民元教育部共過事,深知蔡之為人,於是,經浙籍議員陳黻宸和北京大學教授馬敘倫的推薦,並取得時任總統的黎元洪同意,範源濂即提名蔡元培出任北京大學校長。1916年9月1日,蔡元培在法國收到了範源濂的促歸任職電。原電文是:

  蔡鶴卿先生鑒:國事漸平,教育宜急。現以首都最高學府,尤賴大賢主宰,師表群倫。海內人士,鹹深景仰。用特專電敦請我公擔任北京大學校長一席,務祈鑒允,早日歸國,以慰瞻望。啟行在即,先祈電告。範源濂宥。

  蔡元培接電報後即決定返回,並遠道專程往訪李石曾,約其同到北京大學,“以整理故都之學府,引為吾人共同之責任”,同時還約吳稚暉亦同去。10月2日,他同吳玉章一道自馬賽啟程回國,11月8日抵上海,先後在上海、紹興等地小住。

  如前所述,民國建立後,北京大學曾進行過一些初步的民主主義的改革,但由於官僚積習很深,改革極不徹底,校政還相當腐敗。不少人以上大學“為升官發財之階梯”,對研究學問沒有興趣,讀書就是為了混資曆謀取官位。他們對專任的教員不歡迎,甚至教學認真的反遭反對;而由政府官吏兼任教員的,雖時時請假,年年發舊講義,他們卻十分歡迎,以為有此師生關係,可作自己將來仕途的靠山。教員中也有不少是不學無術的。課堂講授是敷衍塞責,“把第一次的講義,照樣印出來,按期分散給學生,在講台上讀一遍”。由於學生有這種“做官發財思想,故畢業預科者,多入法科,入文科者甚少,入理科者尤少,蓋以法科為幹祿之終南捷徑也”,造成了學科發展上輕文理的極不正常現象。因此,學校裏缺少學術研究的空氣,封建複古主義的陳腐思想泛濫。

  對當時北京大學腐敗的校風,時為北京大學學生的顧頡剛曾有過形象的描述,他說:那時“學校像個衙門,沒有多少學術氣氛。有的教師不學無術,一心隻想當官;有的教師本身就是北洋政府的官僚,學問不大,架子卻不小;有的教師死守本分,不允許有新思想;當然也有好的,……但不多見。學生們則多是官僚和大地主子弟。有的學生一年要花五千銀元;當然,這樣的豪富子弟數量不多,大約不過兩三人。至於一年花千把銀元的人就多了,少說也有好幾十。像我這樣一年從家裏隻能拿二三百銀元來上學的,就是窮學生了,在學校裏沒有地位。一些有錢的學生,帶聽差、打麻將、吃花酒、捧名角,對讀書毫無興趣。那時的北大有一種壞現象:一些有錢的教師和學生,吃過晚飯後就坐洋車奔‘八大胡同’(和平門外韓家潭一帶)。所以妓院中稱‘兩院一堂’是最好的主顧(‘兩院’指參議院、眾議院,‘一堂’指京師大學堂)。這種壞現象是從清末保留下來的。那時在學生中還流行一種壞風氣,就是‘結十兄弟’。何謂‘結十兄弟’?就是十個氣味相投的學生結拜作兄弟,畢業後大家鑽營作官,誰的官大,其他九人就到他手下當科長、當秘書,撈個一官半職,‘有福同享’。這個官如果是向軍閥或大官僚花錢買來的,那麽鑽營費由十人分攤。這樣的學校哪能出人才?隻能培養出一批貪官汙吏!蔡元培先生來長校之前,北大搞得烏煙瘴氣,哪裏象個什麽‘最高學府’?”由此可見,北大當時受到社會非議並非偶然。

  所以,蔡元培到上海後,曾有不少友人勸他莫進北大這個是非之地,弄得不好反壞了自己的名聲。對於蔡元培出任北大校長一事,在當時革命黨人中也有不同意見,如汪精衛、吳稚暉、馬君武等都曾持反對態度;蔡元培還曾邀汪、吳來北大相助,也被拒絕了。後來他在《我在北京大學的經曆》一文中回憶說:“民國五年冬,我在法國,接教育部電,促回國,任北大校長。我回來,初到上海,友人中勸不必就職的頗多,說北大太腐敗,進去了,若不能整頓,反於自己的聲名有礙。這當然是出於愛我的意思。但也有少數的說,既然知道它腐敗,更應進去整頓,就是失敗,也算盡了心。這也是愛人以德的說法。”

  這裏,應該特別提到孫中山對蔡元培出任北京大學校長的支持,以及他對北京大學寄予的厚望。孫中山很重視開辟北方地區的革命工作,對蔡元培也十分了解和信任。他認為,像蔡元培這樣的老同誌,應當到那官僚氣氛籠罩下的北京去主持高等教育,這樣有利於向北方傳播革命思想,所以竭力主張蔡元培往就此職。孫中山對蔡元培出任北大校長的支持,對於蔡元培力排眾議、最後接受任命有重大影響。蔡元培在北大任職期間,與孫中山之間曾就當時國事問題有過書信往返。1918年初,蔡元培曾為國史編纂處編修國史問題征求孫中山意見。孫中山也熱情作複。孫中山對蔡元培在北大的工作是了解和滿意的。據有人回憶,1924年國民黨一大時,由孫中山提名蔡元培為候補中央監察委員,當時會場中有兩種不同的議論,一是批評蔡元培在北京政府勢力下出任北大校長,有依附軍閥之嫌,一是批評蔡元培放縱學生,仇孝非孔。有的代表還當場提出詢問。孫中山當即表示這是誤會,他說:“我知道他最清楚,故我有此處置。”他還說蔡元培在北方的任務很重大,因為北方政治環境的關係,所以隻提議他為候補監委,以使他不致因地位過於顯著而不便工作。孫中山希望蔡元培從歐洲回國後(按蔡元培於1923年離開北大到歐洲考察),仍能到北京去工作。後來的事實證明,孫中山對蔡元培出任北大校長的支持,確是一種遠見卓識。

  在一些友人的讚助下,蔡元培也認為做大學校長不是做官;而且認為既然知道北大腐敗,更應進去整頓,就是失敗,也算盡了心。他在當時曾說:“覺北京大學雖聲名狼藉,然改良之策,亦未嚐不可一試,故允為擔任。”後來還用“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句話,表示當時的決心。當然,蔡元培同意出任北大校長,也有他的教育救國思想的因素,如同他自己所說的:“吾人苟切實從教育著手,未嚐不可使吾國轉危為安。而在國外所經營之教育,又似不及在國內之切實。弟之所以遲遲不進京,欲不任大學校長,而卒於任之者,亦以此。昔普魯士受拿破侖蹂躪時,大學教授菲希脫為數次愛國主義之演說,改良大學教育,卒有以救普之亡,而德意誌統一之盛業(普之勝法,群歸功於小學教員;然所以有此等小學教員者,高等教育之力也),亦發端於此。”可見蔡元培出任北大校長,是同他的愛國宏願,為共和培養“完全之人格”的人才相聯係的。他在這裏所說的從教育著手,“使吾國轉危為安”,既包含對國家富強的殷切期望,也指對已瀕臨絕境的民主共和事業的挽救,為此而啟迪民智、培育人才,確仍不失為一救國之途,也是民主革命事業的一個重要方麵。於是,他抱定了整頓和改革北大的宗旨和決心,知難而進,毅然於12月22日北上就任北大校長的職務。

  1916年12月26日,蔡元培正式被任命為北京大學校長。

  1917年1月4日,蔡元培開始到校執行校長職務。

  蔡元培的道德文章,為學界景仰,出任北京大學校長,深獲師生擁護,輿論界也寄予厚望。上海《中華新報》報道蔡元培抵京消息時稱:在“大風雪中,來此學界泰鬥,如晦霧之時,忽睹一顆明星也”。天津《大公報》於1926年12月28日發表《為大學校前途祝》的時評,稱“蔡君留法有年,學貫中西,今既得膺斯職,定能為教育界放一異彩,不禁拭目俟之”。翌日,上海《時報》也發表《歡迎蔡元培》的時評文章,稱:“政府昨已正式任命蔡元培氏為國立大學校長矣,此誠教育前途之一線曙光。夫國立大學,所以綰全國文明之樞紐,樹全國學風之模範,其關係至巨。今蔡氏秉績學之奇姿,以剛毅之精神出而任此,我知其必大有造福於教育界者也。”

  蔡元培是一位具有革新精神、又有民主作風的人,他的到來,給暮氣很深的北大帶來了新的氣息。他到校的那一天,校役們也排隊在門口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禮表示歡迎,他即脫下禮帽,規規矩矩地向他們鞠躬還禮。北大校長當時是所謂由大總統任命的簡任官,過去是從不理睬校役的;蔡元培的這個舉動使列隊歡迎他的師生和校役們感到驚訝和新鮮。此後,他每天出入校門,校警向他行禮,他都脫帽鞠躬。蔡元培和學生之間的關係也十分密切、融洽。從前學生有事和校長接洽,須寫呈文,校長批示後,張貼在告示牌上。蔡元培厭惡這種衙門作風,他到校後立即出布告:“此後學生對校長應用公函,不得再用呈文。”學生對學校有改進建議時,他就把提案送登校刊,擇其可行者付諸實行。他和學生之間還常有文字交往,研討學術,為學生的著述和發行的刊物題簽寫序。一位學生為其祖母八十大壽請他題字,他也欣然命筆,寫了“美意延年”四個大字。

  蔡元培是當時國內學術界的領袖人物。他在清末就已有《哲學要領》、《中國倫理學史》、《倫理學原理》等譯著刊行於世。他的學問和道德修養,為學術界所推重,也深受青年知識分子的景仰。他在就任北京大學校長的演說中,講述了“抱定宗旨”、“砥礪德行”和“敬愛師友”三項要求;闡明大學的性質:“大學者,研究高深學問者也。”他指出:“大學生當以研究學術為天職,不當以大學為升官發財之階梯。”他特別強調大學生要有正大的宗旨,“宗旨既定,自趨正軌。諸君肄業於此,或三年,或四年,時間不為不多,苟能愛惜分陰,孜孜求學,則其造詣,容有底止。若徒誌在做官發財,宗旨既乖,趨向自異。平時則放蕩冶遊,考試則熟讀講義,不問學問之有無,維爭分數之多寡;試驗既終,書籍束之高閣,毫不過問,敷衍三四年,潦草塞責,文憑到手,即可借此活動於社會,豈非與求學初衷大相背馳乎?”所以他把“抱定宗旨,為求學而來”放在首要的位置。正是在這種宗旨下,他開始對學校的管理體製、科係設置、課程建設、教師隊伍以及學生課外活動等方麵,進行了全麵改革。

  蔡元培出任校長的這一年,北京大學進行了一次紀念校慶二十周年的活動。由於北大是誕生於外侮日深、民族危機達到極點的清朝末年,它的成長幾經波折,幾度停辦,因此校慶紀念日,是采取糅合京師大學堂成立的1898年和1902年複校的12月17日而定的。據記載,這是北京大學曆史上第一次校慶紀念。蔡元培曾在這次校慶紀念會上發表演說,介紹了德國大學的情形,提出:“本校二十年之曆史,僅及柏林大學五分之一,來比錫大學二十五分之一,苟能急起直追,何嚐不可與為平行之發展。”他惋惜當時國家百事停滯不進,未能有此好現象,但又說:“本校當二十年前創設時,僅有仕學、師範兩館,專為應用起見。其後屢屢改革,始有八科之製,即經學、政法、文學、格致、醫科、農科、工科、商科是也。民國元年,始並經科於文科,與德國新大學不設神學科相類。本年改組,又於文、理兩科特別注意,亦與德國大學哲學科相類。所望內容以漸充實,能與彼國之柏林大學相頡頏耳。”對北大的進步寄予了厚望。

  二十周年校慶時,製作了一首紀念歌,歌詞是:

  域樸樂英材,試語同儕:追想遜清時創立此堂齋,景山麗日開,舊家主第門桯改,春明起講台,春風盡異材。

  滄海動風雷,弦誦無妨礙。到如今費多少,桃李栽培;喜此時幸遇先生蔡。從頭細揣算,匆匆歲月,已是廿年來。

  “喜此時幸遇先生蔡”,反映了師生對蔡元培的歡迎和希望。北大確是從此進入了一個新階段。

  二、革新目標:使大學成為研究高深學問的機關

  1.對大學的定位

  1925年4月,蔡元培根據在北大工作期間的經驗,專門論述了中國現代大學觀念及教育趨向,他寫道:

  北大的進步盡管緩慢,但是從晚清至今,這種進步已經是不可逆轉的了。這些窮年累月才完成的早期改革,同大學教育的目的與觀念有極大的關係。大學教育的目的與觀念是明確的,就是要使索然寡味的學習趣味化,激起人們的求知欲望。我們決不把北大僅僅看成是這樣一個場所——對學生進行有效的訓練,訓練他們日後成為工作稱職的人。無疑,北大每年是有不少畢業生要從事各項工作的,但是,也還有一些研究生在極其認真地從事高深的研究工作,而且,他們的研究總是及時地受到前輩的鼓舞和認可。

  在這裏,蔡元培強調求學是為了求知,因而,使大學成為研究高深學問的機關是他大學教育的目的和觀念。應當說,這是蔡元培革新北京大學的重要指導思想,也是革新北京大學的目標和追求。“大學者,研究高深學問者也。”這是蔡元培對大學、也是對北大的定位。這是他在北大主持工作期間始終強調的一個主題。

  1917年1月9日,蔡元培在《就任北京大學校長之演說》中,開宗明義向學生提出的要求就是要“抱定宗旨”,他說:“諸君來此求學,必有一定宗旨,欲求宗旨之正大與否,必先知大學之性質。今人肄業專門學校,學成任事,此固勢所必然。而在大學則不然,大學者,研究高深學問者也。”他要求學生拋棄誌在做官發財的思想觀念,徹底改變放蕩冶遊、不問學問的舊習,專心向學。隨後,他在致友人的信中又專門提出,擬“延聘純粹之學問家,一麵教授,一麵與學生共同研究,以改造大學為純粹研究學問之機關”。此後,蔡元培在北大主持工作五年多的時間裏,在每學年的開學典禮和其他向學生作的重要講演中,他都要反複強調這個大學的性質和革新的主題。

  1918年9月20日,蔡元培在這一年開學式演說詞中指出:“大學為純粹研究學問之機關,不可視為養成資格之所,亦不可視為販賣知識之所。學者當有研究學問之興趣,尤當養成學問家之人格。”他列舉一年來為此而采取的各項革新措施後,特別叮囑:“望諸生亦必知其意,毋涉專己守殘之舊習也。”

  經曆了五四運動的洗禮,蔡元培於1919年9月20日返校複職,在全體學生歡迎會的演說詞中,讚揚了學生在運動中表現出來的自治能力和自動精神,他由此表示:“深信大學組織,日臻穩固,不但一年換一個校長,就是一年換幾個校長,對於諸君研究學問的目的,是決無妨礙的。”仍然勉勵學生牢記求學宗旨。同日,他在《北京大學第二十二年開學式演說詞》中又一次指出:“諸君須知,大學並不是販賣畢業證書的機關,也不是灌輸固定知識的機關,而是研究學理的機關。所以,大學的學生並不是熬資格,也不是硬記教員的講義,是在教員指導之下自動的研究學問的。”

  1920年9月16日,蔡元培在《北京大學第二十三年開學日演說詞》中,以欣喜的心情肯定了學生在這方麵的進步,他說:“一年以來,覺得學生方麵近來很有覺悟。把從前硬記講義、騙文憑的陋見漸漸兒打破了,知道鑽研學術是學生的天職。”他還說:“學生一年以來,不但有研究學術的興趣,兼且有服務社會的熱誠,這也是可喜的事。須知服務社會的能力,仍是以學問作基礎,仍不能不歸宿於切實用功。”

  1921年9月23日,蔡元培考察歐美教育返校,在北大學生歡迎大會上發表演說,介紹英美國家學生和教員共同研究的情景,他特別指出:“要自動研究學問,才能夠發達個性,個性發達,才有創造的能力,中國學生個性發達的很少,因此對社會多是盲從,這都是平時死守講義,不能自動的研究所養成的習慣而來。”他不無擔憂地說:“以中國學生的能力,要是在西洋極其複雜的社會裏麵,決不能夠生存。”這不但說明學生不僅要以研究學問為天職,而且要有自動的創造的精神。10月11日,他在《北京大學1921年開學式演講詞》中又指出:“至於大學學生,本為研究學問而來,不要誤認這學問機關,為職業教育機關,但能圖得生活上便利,即為已足。”勉勵學生要養成既有活潑進取的精神,又有堅實耐煩的精神,“有第一種精神,所以有發明、有創造。有第二種精神,利害不為動,牽製有不受,專心一誌,為發明創造的準備。”

  1922年10月2日,蔡元培在《北京大學1922年開學日演說詞》中,又一次明確而簡要地指出:“本校的宗旨,每年開學時候總說一遍,就是‘為學問而求學問’。”

  蔡元培實際主持北大校務五年半,對他認定的大學的性質、學生的宗旨和革新的目標,也講了五年半,可見他對這個問題極端重視。當然,他所說的使大學成為“研究高深學問的機關”,並不是超政治、脫離現實的,而是同他“養成健全的人格,發展共和精神”的主張相聯係的,是摒棄封建性的教育宗旨,為共和政治培育人才。在舊教育思想中,“學而優則仕”,讀書是為了成為“人上人”,是一個根深蒂固的觀念。而蔡元培把大學定位為“研究高深學問的機關”,破除了延續兩千多年的傳統觀念,使那種“以大學為升官發財之階梯”的觀念轉變為“純粹研究學問之機關”,以大學為“灌輸固定知識的機關”轉變為“共同研究學問”。這個轉變,對大學的性質來說,是一個根本性的轉變;對學生來說,就是蔡元培所希望的,要有新的世界觀和人生觀。求學的宗旨,實際上是一個人生目的的問題,這是人生觀的核心問題。所以,蔡元培對大學的定位具有進步性和時代性,對於奠定近代意義上的大學是一個重要的指導思想。

  蔡元培對大學性質的定位,也成為他革新北京大學的重要指導思想。從管理體製到學科改革,從辦學方針到課程建設,從注重學理到營造校園文化學術環境,都是圍繞大學為“研究高深學問的機關”這個宗旨和目的展開的。

  2.建立教授治校的管理體製

  蔡元培首先按照教授治校和歐美各國資產階級民主製的原則,對學校的管理體製進行了改革。

  蔡元培是近代中國學習西方教育的資產階級先進代表。他曾多次到歐美各國留學、考察,著重考察和研究西方資產階級國家的政治製度和文化教育製度。他接受西方資產階級的哲學思想影響,在政治製度上,他讚成議會製和內閣製,反對專製獨裁;在學校體製上,他反對校長權力的過分集中,主張民主辦學,成為國內提倡教授治校最早的一個人。1912年在由蔡元培主持起草頒行的《大學令》中,就規定了大學要建立評議會、教授會的組織,並對它的權限作了相應的規定。

  作為北京大學前身的京師大學堂,實行的是與封建文化專製相適應的學監製,學校設有總監督,各科有監督,他們多是封建官僚。一切校務均秉承總監督辦理,使學校如同衙門。這種專製流毒影響很深。1915年11月,北京大學曾根據《大學令》建立了評議會,處理學校行政事宜;但評議會原定的權限沒有得到很好實施,學校權力仍然集中在少數幾個人手裏,許多重大校務的進行,都隻由校長、學監主任和庶務主任幾個人辦理,甚至連各科學長也未能參與,形成了校長等少數人大權獨攬的局麵。所以蔡元培說:“我初到北京大學,就知道以前的辦法是,一切校務都由校長與學監主任、庶務主任少數人總理,並學長也沒有與聞的。我以為不妥,所以第一步組織評議會,給多數教授的代表議決立法方麵的事;恢複學長權限,給他們分任行政方麵的事。但校長與學長仍是少數,所以第二步組織各門教授會,由各教授與所公舉的教授會主任分任教務。將來更要組織行政會議,把教務以外的事務,均取會議製。並要按事務性質,組織各種委員會來研討各種事務。”這是他改革管理體製的出發點和設想,並逐步在北京大學得到實現。

  1917年,蔡元培在北京大學主持設立了評議會,作為全校的最高立法機構和權力機構。評議會由評議員若幹人組成。校長和各科學長為當然評議員,教授代表這時按文、理、法、工各科的本科和預科分別推舉兩人。1919年後改為每五名教授得選評議員一人,一年改選一次;可以開會選舉,也可以在選票上寫好被選人姓名,寄給評議會,然後由評議會定期當眾開票。校長為評議會的當然議長,負責評議會的召集和主持評議會的改選事宜。評議會製定和審核學校的各種章程、條令,凡大學立法均須經評議會通過;決定學科的廢立;審核教師的學銜和學生的成績;提出學校的預決算費用,擁有很大的權力。

  1917年設立的第一屆評議會由下列人員組成:校長蔡元培,文科學長陳獨秀,理科學長夏元瑮,法科學長王建祖,工科學長溫宗禹;教授代表:文本科胡適、章士釗,文預科沈尹默、周思敬,理本科秦汾、俞同奎,理預科張大椿、胡濬濟,法本科陶履恭、黃振聲,法預科朱錫齡、韓述祖,工本科孫瑞林、陳世璋。校長為評議會議長。

  評議會設立時,曾有同學提出要有學生代表參加,蔡元培認為教職員對校務是負專責的,是時時接洽的。“若參入不接洽又不負責任的學生,必不免紛擾。”沒有同意。故評議會主要由教授組成,實際上是一個教授會,因而它也是教授治校的重要體現。評議會作為全校最高審議機關,較好地體現了教授治校的精神,凡大學立法均須評議會討論通過,“以容納眾人意見”,具有民主討論的風氣。李書華教授後來回憶這一時期評議會工作情景時曾說:“我曾被選作過評議員,目睹開會時對於各種議案的爭辯,有時極為激烈。”

  由於蔡元培革命民主主義立場的影響,也由於他大量引進的新派人物在評議會中占有相當數量,這一時期北京大學評議會在政治上曾起過較好的進步作用。它曾多次發表過反對北洋軍閥政府的宣言,在一定時候和一定程度上支持過學生的愛國運動,並曾幾次宣布和北京政府教育部脫離關係。當時這在校內和社會上都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1917年12月,學校評議會議決通過了各學科教授會組織法,隨後由蔡元培主持分別按學門成立教授會。當時教員分教授、講師、助教三種,除助教外均為教授會會員。教授會主任由會員推舉,任期兩年。1918年全校共成立了國文、哲學、英文、法文、德文、法律、經濟、政治、數學、化學、物理共11個學門教授會。經過各學門教授選舉,國文門教授會主任為沈尹默,數學門教授會主任為秦汾,化學門教授會主任為俞同奎,政治門教授會主任為陶履恭,經濟(包括商業)門教授會主任為馬寅初,德文門教授會主任為顧孟餘,英文門教授會主任為胡適,物理門教授會主任為何育傑,法律門教授會主任為周家彥,哲學門教授會主任為陶履恭,法文門教授會主任為賀之才。稍後,還成立了地質門教授會和中國史學門教授會,主任分別為何傑、康心孚。

  1919年采用分係製後,改由各係成立教授會。各係主任由教授會投票選舉,規定凡係裏有教授一人者即為主任;兩人者按期輪值,以先到者為始;三人以上互相選舉,如票數相等,校長可增投一票決定人選。教授會負責規劃本係的教學工作,如課程的設置、教科書的采擇、教授法的改良、學生選課的指導和學生成績的考核等。

  蔡元培開始時采取加強各科學長職責的措施,各科的行政、教務仍分別由學長負責領導。各科都設有教務處。但按他的改革設想,是要按學校的行政、教務和事務方麵分別設立各種相關的委員會,由有關教授分別領導,統一管理。他認為:“照此辦法,學校的內部,組織完備,無論何人來任校長,都不能任意辦事。即使照德國辦法,一年換一個校長,還成問題嗎?”這就是說,要通過製度和組織的不斷完善,來保證民主製的實施和防止個人專權。

  1919年3月,學校評議會通過了文理科教務處組織法,準備成立統一的教務處。教務處由各教授會主任組成,並從中推選教務長一人,襄助校長領導全校的教學,任期一年。這個組織法原決定這一年暑假後與分係製一起實行,但恰在這時,社會上反動勢力掀起了一股攻擊北大,特別是攻擊北大文科的逆流,新文化運動主將、文科學長陳獨秀等人成了被攻擊的主要目標。在這場新舊思潮的激戰中,蔡元培挺身而出,勇敢地保護了新文化運動。但由於他所處的地位和環境,他還沒有與舊勢力徹底決裂的勇氣,還想緩和一下空氣。於是,他決定提前實行文理科教務處組織法,組織統一的教務處,這樣就在實際上取消了文科學長的職務。4月8日,蔡元培召集文理兩科各教授會主任及政治、經濟門主任會議,籌組教務處,並按組織法由各主任投票選舉,結果馬寅初當選為教務長,成為北大第一任教務長。陳獨秀這時辭去了文科學長,由學校改聘為教授。當時社會上關於陳獨秀被迫辭職的謠言紛起,對此蔡元培曾解釋說,陳獨秀雖不做文科學長,但仍然是北大的人員,這隻是屬於北大內部機構的變動。

  北大廢除學長製有一個過程。這次提前實行文理科教務處組織法,對外公開的說法,是因為理科代理學長秦汾調任教育部司長,文科學長陳獨秀也因事請假南歸,所以進行內部機構的變動,並沒有提出廢除學長製的問題。這次機構調整實際隻取消文理兩科的學長,而法科和工科的學長仍在執行職務。五四運動發生後,蔡元培於5月9日被迫出走時,就曾委托工科學長溫宗禹暫署校務。5月13日晚召開的評議會和教授會主任聯席會議,也決定推舉法科學長王建祖以及胡適、沈尹默等組成一個委員會,“襄同溫學長代行校務,”。所以這時還沒有完全廢除學長製。

  1919年7月,蔡元培接受師生要求同意回校繼續任職,但因病仍滯留杭州無法立即成行,他委托蔣夢麟先行到校代辦校務。9月蔡元培返校後,向師生宣布了進一步整頓和健全學校組織的計劃,並成立了由蔣夢麟、顧孟餘、胡適、馬敘倫等組成的組織委員會。這個委員會主管學校的改組、整頓、起草章程和修改規則等事項;同時負責籌劃學校內部組織事宜。12月,它起草並經評議會討論通過了內部組織試行章程,進一步健全了學校的領導機構。按照這個章程,除評議會仍為全校最高立法機關和權力機關外,還建立了以下幾個機構:

  (1)設行政會議,作為全校的最高行政機構和執行機關,掌握全校行政大權,負責實施評議會議決的事項。它的成員以教授為限,由各專門委員會的委員長及教務長、總務長組成,校長兼行政會議議長。它下設的11個專門委員會分管一部分行政事務,計有:庶務委員會(管理全校的房舍、衛生)、組織委員會(負責機構調整和草擬各種章程)、學生自治委員會(接洽學生自治事項)、出版委員會(負責校內書刊的審查和出版)、預算委員會(製定學校預算計劃)、審計委員會(審核經費使用情況)、圖書委員會(負責圖書館的行政)、儀器委員會(主管各儀器室的行政)、聘任委員會(負責聘請教師)、入學考試委員會(定入學考試的標準)、新生指導委員會等。各專門委員會成員,由校長推舉,經評議會通過。

  (2)設教務會議及教務處,由各學係主任組成,並互相推選教務長一人,任期一年(後來改為固定職務,不再輪流),統一領導全校的教學工作。由於這一年暑假後采用了分係製,教學工作統一歸教務處負責,遂完全廢去了學長製。馬寅初、顧孟餘、胡適等都擔任過這一時期的教務長。

  (3)設總務處,設總務長一人,主管全校的人事和事務工作。總務長由校長委任,這時由蔣夢麟充任。總務處機構包括:文牘、會計部(主任蔣夢麟兼)、注冊、編誌、詢問、介紹部(主任鄭壽仁)、圖書部(主任李大釗)、儀器部(主任陳世璋)、出版部(主任李辛白)、校舍、齋務、雜務、衛生部(主任沈士遠)。

  為了進一步健全製度、明確職責,1921年12月,蔡元培又提出北大各種會議進行辦法提案,並經校評議會第二次公議通過施行。其主要內容為:

  (1)各行政會議、教務會議、總務會議及其他關於校務之重要會議(如教授會等)之議決案,均須報告校長。

  甲、各行政會議之議決案,由校長決定及分配施行。

  乙、教務會議議決案,經校長同意後,分配總務長或其他機關施行。

  丙、總務會議等……之議決案,由校長同意後,分配總務長或其他機關施行。

  (2)校中各辦事機關,須持經過情形,每月報告校長一次。

  由校長每年作總報告一次。

  (3)各係教授會,每月至少須開會一次,商議各係應行進行事宜。

  各教員會,至少每學期開會一次,商議關於各係全體教員應行事宜。

  這樣,在北京大學就基本上確立了教授治校的管理體製。全校工作設立四種機構分別管理:評議會,司立法;行政會議及行政委員會,司行政;教務處、各學係教授會、預科委員會和研究所等,司教務;總務處,司事務。這些機構的設置及其職能,體現了蔡元培的大學管理思想。

  為了加強全校的集中統一管理,及時傳布學校的規章法令,並交流全校教學研究情況,活躍學術空氣,從1917年11月16日起,經蔡元培倡議出版了《北京大學日刊》,編輯主任為徐寶璜,陳獨秀、沈尹默、胡適、孫國璋為編輯員。日刊設置有“布告”、“通告”、“批示”、“公牘”、“命令”等欄。日出一張,星期一休刊。第二年二月日刊改組後,除紀事外,兼載文藝、學術方麵的稿件,還曾附有諸如歌謠等附頁。《北京大學日刊》曾聲明不登載討論當前政治和宗教問題的文稿,因此像五四運動這樣重大的曆史事件都未能反映。但是,隨著中國人民反帝反封建鬥爭的發展,《北京大學日刊》在傳播新思想,報道北京大學進步師生、進步社團的活動方麵,還是作出了一定的貢獻,為後世留下了寶貴的曆史資料。

  蔡元培在北京大學不僅創立了上述各種會議製度,健全了教授治校的管理體製,提高了工作效率,加強了全校統一管理,而且在實際工作中,作風民主,凡事都讓大家有機會盡量發表意見。各方麵的人員一經任定,就信任他們,把全部工作交給他們負責,不去多幹涉。所以能人盡其才,使他們能夠施展自己的抱負。這種教授治校的原則,在當時處在封建軍閥統治的曆史條件下,是具有進步意義的,對把學校建設成為“研究高深學問的機關”也起了積極的作用。這種權責明確、分工合作、民主合議的體製,“把北大從一個官僚養成所變為名副其實的最高學府”,充分反映了蔡元培革新的有效性。後來有人對蔡元培的這種領導方法稱讚道:“先生長北大數年,以政治環境關係,在校之時少,而離校之時多。離校之時,校務不但不陷停頓,且能依計劃以進行者,則以先生已樹立評議會及各種委員會等之製度。此製度之精神,在以教授治理校務,用民治製度,決定政策,以分工方法,處理各種興革事宜。然而非校長之清公雅量,則此製度不克成立;非師生絕對信賴校長,此製度不易推行也。”蔡元培本人對這種分工協力的民主治校也很滿意。1920年10月,他赴歐考察教育與學生話別時說:“我這次出去,若是於本校不免發生困難,我一定不去。但是現在校中組織很周密;職員辦事很能和衷,職員與學生間,也都是開誠布公。我沒有什麽不放心的事了。”這就是他所期望的,不因校長的去留,而影響校務的進行。

  3.確立以文理為主的大學格局

  在健全學校管理體製的同時,蔡元培還對北京大學學科的設置進行了改革,推行他對大學的理念。

  蔡元培對學科改革和建設的重視,如前所述,是緣於他對大學的定位。他在1917年出任北大校長的演說中就明確提出:“所謂大學者,非僅為多數學生按時授課,造成一畢業生之資格而已也,實以為是為共同研究學術之機關。”把大學定位為“共同研究學術之機關”,體現了蔡元培辦學的根本宗旨,也是他對北大整頓、革新的出發點和歸宿。應當說,這是大學教育觀念的一個非常有意義的重大轉變,對學科改革和建設產生了深遠影響。

  蔡元培正是從大學是研究高深學問的宗旨出發,十分推崇理論科學的獨特作用。因此在對學與術的關係問題上,提出“學與術可分為二個名詞,學為學理,術為應用。各國大學中所有科目:如工商,如法律,如醫學,非但研究學理,並且講求適用,都是術。純粹的科學與哲學,就是學。學必借術以應用,術必以學為基本,兩者並進始可。”他又說:“文、理,學也。雖亦有間接之應用,而治此者以研究真理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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