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內,一片靜默。
琉月灝單手扶著梳妝台,另一隻手在蘇陌坐著的椅子背上,像是擁抱著蘇陌一般,蘇陌仰著頭,望著他,兩個人的目光交匯,誰也都不曾閃躲。
從質疑到釋然,幾乎耗盡了琉月灝所有的心力,他已經能感覺到自己後背冒出來的冷汗,將自己的衣衫都沁透了。
他像是判了死刑的囚犯,一再的去爭取最後的寬恕,一再的去試探對方的底線,底線就是包容,包容就是愛。
底線越低,他們之間重修舊好的時間,就越快。
他幾乎從來沒有想過兩個人回不去會怎樣,在他的認知中,蘇陌是自己的,也隻能是自己的,愛與不愛,她都走不了。
差別隻是,她對自己的態度,而他對她,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個詞,無限縱容。
“若是你說無關,我就願意相信,你與此事無關,是他們咎由自取。你說的謊言,真話,我從來分不清,也一直都全盤相信。”
蘇陌說完話就起身,琉月灝突然從背後拉住了她的手,稍一用力,他就落到了他的懷中。
蘇陌還未開口,琉月灝的唇就印了下裏。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卻不是因為情欲。
他的吻,帶著悲切的味道,讓蘇陌無端多了一些感傷,心頭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的酸澀,瞬間就讓她的眼淚想要奪眶而出。
她閉上眼睛,伸手輕輕的環住了他的脖頸,心裏告訴自己,就這一次,隻放縱一次。
或許是今日的琉月灝太溫柔,或許是今晨的陽光太溫暖,蘇陌隻覺得自己身子都酥了,一點都不想反抗。
一吻將畢,琉月灝卻突然加重了手臂的力量,似乎是要將蘇陌融進自己的身體一般。
“往後,再也不會了。”
再也不會什麽,琉月灝卻並未說,蘇陌也並未去問。
兩個人就這般抱著,幾乎要到地老天荒了。
蘇陌的肚子很不識時務的咕嚕了一下,她有些尷尬,琉月灝卻笑了起來。
“粥都涼了。”
“怕什麽?”
琉月灝低吻了她一下才舍得將人放開,轉身去端起了粥,放在手心片刻,就見那已經涼掉的粥開始冒著熱氣了。
蘇陌彼時才覺得自己跟這群武林人士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
“我自己來。”
琉月灝想要喂她,蘇陌自然不肯,伸手想要接過來,還被碗燙了一下。
蘇陌無奈的犯了一個白眼,心說好吧,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
琉月灝得意洋洋的開始喂飯。
“我最多就是推波助瀾,至於如妃為何要死,這事兒我還當真不知道呢,隻不過昨日那一場逼宮的戲碼當真是好看的很,一介文臣卻要做武將,還直闖宮門,這勇氣,連我都要佩服三分。”
琉月灝將這故事當做小配菜一般,說出來供蘇陌下飯。
“為何……慢點……我沒聽見聲音。”
蘇陌邊詢問還邊指揮琉月灝,琉月灝乖乖聽話,讓快點就快點,讓慢點就慢點。
“你睡的沉啊!”
“是嗎?”
蘇陌抬眸冷笑的看了他一眼,最後的一個字的聲音拖的老長,琉月灝訕訕的笑了笑,道:“我點了你的睡穴。”
蘇陌無語問蒼天。
“我怕你做噩夢啊,血流成河,橫屍遍野,想想就不想用膳了。”
“我在你心中是那般膽小之人?”
“你不是,但是也不妨礙我擔心啊。”
蘇陌所有的火氣都沒處發,到最後,也隻能自己又咽了下去,琉月灝忍不住想要笑出聲卻又害怕蘇陌尷尬,也隻得憋著。
兩個人是心照不宣,這一頁,就翻過去了。
彼時,硫月滄卻是焦頭爛額。
如妃一門在朝中的威望還是有的,這一次雖然是證據確鑿,卻也是突然之極。
大臣們議論紛紛那是肯定的,連京城的百姓也對此略有耳聞,一傳十,十傳百,也說的繪聲繪色。
如妃死後不到五個時辰,皇宮尚且處於一片哀思之中,就有人回報說是京城百姓有異動。
片刻之後,從江南,遼北,西陲都傳來了奏報,說是有些傳聞當今聖上對琉月灝過於苛責,引起了百姓的不滿,加之皇上殘害功臣在先,傳言就越發的讓人相信,此時大抵百姓都覺得琉月灝不是被硫月滄派去了鮮卑,而是已經死了。
百姓異動,邊陲好些地方的大將也擁兵自重,似乎隨時準備開戰一般。
舉國上下,似乎都出現了躁動的情緒。
硫月滄不知道這些情緒到底是何人在灌輸,卻也知道,與琉月灝的黨羽脫不了關係。
初聽此事,隻覺得震怒。
可硫月滄隨後就冷靜了下來。
無風不起浪,更何況還是翻天巨浪。
“安排去皇後那裏的人選都選定了嗎?”
硫月滄從清晨就在這禦書房坐著,一言不發,看著奏折發呆,到現在,已經一天一夜了。
福德全聽見琉月滄問話,立馬回神,畢恭畢敬的回答道:“已經選定了,都是心腹之人。隻是出了如妃娘娘這會兒,還不好給皇後送去。”
如妃駕崩,硫月滄若是急不可耐的就將人送過去,隻怕旁人總是要說皇上薄情寡義的,後宮不免心寒。
硫月滄對此也並無異議。
“琉月灝在邊關可還好?”
硫月滄自然是在軍營也有探子的,消息每日一次,事無巨細,隻要是跟琉月灝有關的消息,就都出現在皇上的書桌上。
“探子來報,說是在邊關受了苦,傷了頭,這會兒昏迷不醒,軍醫束手無策,韓蘊傲不忍葉溫明擔心,連書信都不敢寫。”
硫月滄聞言,緊蹙的眉頭稍稍鬆開了一些,隻要琉月灝還是半死不活的樣子,其他的無傷大雅。
“再探,通知他們,消息一日三次,連帶著韓蘊傲的消息,都給朕送過來,若是有絲毫的疏忽,讓他們提頭來見。”
“是。”
“葉溫明最近有何動靜?”
“一如往昔。”
“一如往昔?”
琉月灝方才才舒展的眉頭此時又緊繃了起來,若當真是一如往昔,怎麽可能在他們造反的前一個時辰來求見?又為何會在最關鍵的時候送出那一封信?
福德全見硫月滄的神色有些不大好,也有些慌張了,手心都是冷汗,伴君如伴虎,這話從來不假,即便是在他這個地位上的人,也隨時都可能被皇上殺了。
他是不得不小心。
“是,葉溫明如今孑然一身,獨居在城南的小院之中,周圍的人全都是陛下的眼線,探子回報,葉溫明從昨日出皇城,就不曾出過門,在家看書澆花,一切與平日無異。”
福德全將這幾日得到的消息全部都說了出來,葉溫明從不是喜歡熱鬧的人,平日出門就少,也鮮少與鄰裏說話,倒是有些大隱隱於市的感覺。
硫月滄沉思,冷笑道:“是嗎?那明日就請這國丈大人進宮一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