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之後仍舊是盛夏的天氣,屍首的放置不料幾天就會出現異味,這一點,他們所有人都是知道的,硫月滄即便是真的想要留住玉馨月,這個時候也深知自己能力所限,不得不放人離開。
玉馨月要強了一輩子,硫月滄不敢在最後的時候再丟了她的臉。
硫月滄早早的命人準備了一艘小船,給玉馨月換上最好的衣服,帶上她最喜歡的小物件,將人送到了相思河邊。
小船是硫月滄特意命人用湘潭木做的,怕到了半路的時候會滲水,他還特意命人在裏麵抹了一層蠟,小船裏麵放著玉馨月曾經最喜歡的花,一朵朵燦爛的花朵襯托著玉馨月幾近蒼白的臉色,更是讓人無法釋懷。
硫月滄並沒有帶著很多人過來,奴才們都在不遠處等著,他自己站在小船邊,望著船上的人,表情木然眼神痛苦。
直到今日,他都不敢相信,這個女人死了,當真死了。
之前她還叫囂著一定也不許他好過,如今,他還沒被報應,怎麽她自己就先走了?
當真是累了嗎?
累的什麽話都不願意說,什麽事情都不願意解釋,就這般,悄然離去,無愛無恨。
越是如此,硫月滄就越是害怕,隻要想到再過一些日子,這女人就能把自己徹底的從她的世界剔除,他就是心如刀絞。
玉馨月啊玉馨月,這個女人哪怕再有那麽一點點的柔弱,再有那麽一點點的不甘,他們就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他以為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跟這個女人糾纏,卻未曾想到,這日子,不過是短短一瞬,眨眼就沒了。
玉馨月,玉馨月……
他的心裏低聲叫著這個名字,可眼前的女人卻再也不會睜開眼,她走了,當真是走了。
往後的日子裏麵,就剩下他自己一個人了,無悲無喜的過這帝王的日子了。
玉馨月曾經說過,若是有朝一日他負了她,就要他常伴孤苦,不得歡愉。
如今,她是做到了!
“你們放開,都放開,誰都不許帶走我姐姐,誰都不許,硫月滄,你把我姐姐放下。”
琉月灝不知道從何處衝了出來,在奴才們的攔截下大喊大叫,他似乎一夜之間就老了許多,硫月滄沒料到,這個傻子居然也知道悲傷,也知道,這個人是不在了。
此時的硫月滄早就沒了與他爭鬥的心情,擺擺手讓他過來,他們放行,琉月灝就衝了過來,一下子撲到了玉馨月的麵前,趴在小船邊上看著船裏麵的人,一再的觸摸她的身體,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這個女人是沒了溫度了,那心裏的恐慌就一下子放大了好多。
“姐姐。”
琉月灝低聲叫了一句,眼淚啪啦落在了她的手上,此刻,就再也不是什麽所謂的裝瘋賣傻了,眼淚,心痛,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皇上,天師說的時辰也差不多了,別耽誤了娘娘投胎的好時候。”
福德全看兩個人絲毫沒有放人的意思,趕緊開口勸說,硫月滄聞言,擺擺手讓身邊的侍衛將琉月灝拉起來,琉月灝死活不站起來,拉著玉馨月的小船不撒手。
“琉月灝,你還想下輩子也見不到她嗎?你想要她到最後都恨你嗎?你這個傻子,放開。”
硫月滄伸手將他拉回來,琉月灝甩開他的手,滿眼的怨懟,大聲的吼道:“是你,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你姐姐不會死,如果不是你,姐姐現在還會在家裏畫衣服,準備新年賺錢,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死了姐姐,是你啊!”
琉月灝的話句句都在理,硫月滄啞口無言,所有的悲痛在這一次都爆發出來,鑽心蝕骨的疼痛從胸口蔓延到四肢,幾乎要了硫月滄的命。
“你送你的姐姐最後一程吧!”
沉默了許久,硫月滄輕聲說了一句,轉身背對著兩個人,琉月灝看著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低眸看著玉馨月,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頰,輕聲笑道:“姐姐,我送你最後一程,你到了那邊,一定不要喝孟婆湯,你在奈何橋頭等著我,等到我辦好了事情,隨後就來。”
這話說的很小聲,幾乎是不會要身邊的人聽見的,福德全忙著安慰皇上自然沒注意這邊,硫月滄自己都自顧不暇,又怎麽可能會想這個時候的琉月灝在做什麽事兒?
琉月灝的眼神變的異常的陰毒,卻又是滿眼的痛心,他極盡眷戀的望著這個好像是睡著了的女人,怎麽都不敢相信,這個女人居然真的就走了。
“姐姐,我對你,或許有隱瞞,卻從未騙你,我不說,你不問,我以為是沒有被發現,可我們卻越走越遠,這輩子,我欠你一個解釋,你等著我,我終會告訴你,我到底是誰,對你到底是什麽心思,求你,一定等著我。”
琉月灝不敢去想這個女人若是忘記了自己又如何,這輩子,唯一動過一次心,就是這一次,可她卻是如此毅然決然的就走了。
若是當時他知道會有這般的結果,琉月灝索性就將自己的所有勢力都呈現出來,跟皇上分庭抗爭,也絕對不會準許她做這樣的傻事。
“我送你最後一程,你千萬要記得我的模樣,也要記得我的聲音,黃泉路上,你走的慢些,總有一日,我會追上的。”
琉月灝推著小船往前走,水慢慢的沒過了他的膝蓋,到了他的腰,他的手,至始至終都抓著那小船,好似一鬆手,這裏麵的人就真的不見了。
“王爺,吉時要過了。”
福德全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琉月灝才緩緩的鬆開手,讓她的小船,順流而下,他自己站在水中,久久不能回神。
小船慢慢悠悠的在河上遊走,漸行漸遠,終究,消失在了天地之間。
琉月灝突然大喊了一聲,快速的朝著那方向遊去,他受不了了,他不能看著玉馨月消失,就算是緊緊是一個屍首,他也要留著,她若是真的順流而下,那他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兩個人的記憶本就不如硫月滄的多,若是,若是忘了自己,琉月灝隻要想到如此,就覺得自己已經瘋了。
“王爺,救人,救人。”
福德全見皇上沒吭聲,就立馬招呼周圍的人去打撈琉月灝,這個人該死,卻不能在這個時候死,不能死在皇上的麵前。
會水的侍衛立馬下去,連拖帶拉的將人拖到了岸上,琉月灝仰麵躺在岸邊,臉上已經分不清楚是河水還是淚水,他緩緩的蜷起身子,低聲嗚咽。
玉馨月,是真的走了,往後,再也不會有人叫自己大傻子,不會有人問自己是不是想她了,再也不會有人低聲細語的說不好笑的笑話,再也不會有人衝在他的前麵保護自己了。
周圍的人都看著躺在地上哭泣的人,到最後,也就忍不住默默扭了臉。
人世間,權利滔天,也擋不住生老病死。
生離死別之苦,怕是將要永永遠遠的印在他的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