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月灝此話一出,三個人之間的氣氛就冷了下來。
他像是挑釁,可偏偏他也有這樣的本事說這樣的話,一點不會覺得過分。
柳亦軒聞言心裏一動,連手指都顫抖了起來,陸錦伸手扣住他的手冷笑道:“命都沒了,還要安穩作甚?”
他這麽一說,柳亦軒整個人就被凍住了,他心中苦笑,這世上,唯獨這個人,能一句話就將他所有的情緒都打散了。
在陸錦的麵前,他沒有絲毫可以驕傲可以自豪的本錢,所以,他就越發的卑微,可即便是這樣,也擋不住這個人對自己的不滿意。
“是啊,命都沒了,我要那份安穩做什麽,可這命啊,總歸是有盡頭的,我倒是想要轟轟烈烈一些,不管最後是生是死,總歸是能在曆史上寫上一筆的,好過如此這般苟延殘喘的過一生,陸公子,您說是不是?”
琉月灝挑起了話頭,就閃到了一遍,柳亦軒和陸錦的關係一直都是他好奇的,如今更加確定這陸錦是抓著柳亦軒的把柄了,若是這樣,把柳亦軒弄到自己身邊做個謀臣,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如今這一點就更是確定了,看看陸錦說話的那個表情,再看看柳亦軒聽見自己說話的那份熱切,兩個人是完全不同的反應。
早前,他就知道這個柳亦軒的,上次皇上在錦軒閣前麵做的那一場戲,隻怕也是因為知道了柳亦軒的身份,才故意選了這個地方的。
隻是如今這柳亦軒和當年那個風華絕代的少年郎長的相差太多,這才作罷。
可上次韓蘊傲回來的時候,他是問過的,重眸是可以掩蓋的,眉心的朱砂也是可以去掉的,至於這長相,南山島上有一處地方就是可以幫人改變容貌的,更何況,韓蘊傲也是親眼見過陸錦出海的。
今日的話,隻是試探,試探這個麵色溫和,說話從不高聲,身子羸弱的書生是不是當年那個名動京城的柳意瑄。
如今看來,這大概就是了。容貌可以改變,可說話的語氣,做事兒的態度,舉手投足的小動作都是變不了的。
柳亦軒就是柳意瑄,是那個當年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被皇叔滅了滿門的柳家公子。
這也就難怪為什麽他第一次看見玉馨月就敢將自己的性命都賠上,為什麽輕易的將玉馨月介紹給了陸錦,甚至給了玉馨月完全不合理的好處。
如今想來,這一切就都合理了。
柳意瑄沒有死,一直在京城,一直在天子腳下,一直在等著有朝一日可以報仇雪恨。
“王爺,若是草民沒記錯,葉溫明是十日後審判,若是他死了,你的玉夫人未必就能開心,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回去好好謀劃一番,想想怎麽才能讓您的日子更好過一些,歡兒,送王爺回王府。”
陸錦直接送客,那無神的眸子,死死的望著琉月灝的方向,琉月灝低笑了兩聲,有開口說了一句:“西安王府的位置,柳公子是知道,本王會和小叔叔一起,恭候大駕、”
“王爺可是想好了?”
柳亦軒一聽這話,有些焦急的追問,琉月灝正色的看著他,道:“本王倒是不想生靈塗炭,可皇叔也不想放過我不是嗎?更何況,本王欠下了好些債呢,當初忍辱偷生,是為了保全勢力,如今總該為那些為了本王而犧牲的人做些什麽了,本王不想,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都跟玉家一樣,本王要護著可以護著的人。”
琉月灝這話說的悲涼。當初看起來是退位,可其中的辛酸,又有多少人知道?
那些年與他前後的官員,死的死,傷的傷,有些人告老還鄉都不得善終,死在了路上,這樣威逼,他怎麽敢不退位?
當年無力保護的人,現在都能保護了,當年無力做的事情,現在都能做了,他若是不做,那往後的幾十年,還是日日不能安穩。
他無心那個皇位的,可身上的血仇,早就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他求的是一份安穩,可如今,卻不是安穩的時候,他隻能往前走,隻能坐在最高的位置上,才能告慰那些亡故的靈魂。
“家父臨死之前,總是盼著皇上能早日長大,如今見到您如此,大概也能欣慰了,今晚,草民給該給家父上香了。”
柳亦軒說話的聲音都高了起來,這是琉月灝第一次見到柳亦軒這般激動。
“嗬嗬,這會兒,是不是該我退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若是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裏,隻怕兩位就要懷疑是我泄密了。”
陸錦說話越發的難聽了,琉月灝冷笑,望了一眼門口站著的歡兒,冷然道:“陸公子,你身邊的這人,不是兔子,是可以翱翔在天際的鴻鵠,他不是您家裏的養的小妾,隻求金銀,若是公子執意將人困在身邊,那本王自然無話可說,隻是最後這鴻鵠的下場,你也該預料到的,他會死,死在您所謂的保護之下。”
琉月灝無聲的歎息了一聲,隨後轉身離開,片刻都不逗留。
出門的時候還給他們關上了門。
室內,一片靜謐。
琉月灝最後說的話像是一把利刃,直戳在陸錦的胸口,疼的厲害,可不會流血,讓他是有苦難言。
兩個人相對沉默,柳亦軒也無意在對剛才的事情做解釋,事情要怎麽辦,他自己的心裏有數。
“你是不是已經想好了,若是我不答應,你就要強行去投靠?就算是活不長久也要如此,是不是?”
陸錦的話讓柳亦軒倒茶的手輕顫了一下,他沉默不做聲,陸錦就隻能苦笑。
“你我,認識了四年了,你該知道,若是離開我手上的藥,你連十個月都活不夠,這十個月,你能給琉月灝做什麽?就算他現在起兵造反,你也未必能等到他登基的那一天,如今琉月滄做皇上不算突出,可也是百姓安居樂業,琉月灝的時機不對,勝負還難以料定,就是這般,你也要跟隨他們?”
陸錦說話早就失去了往日的霸氣,像是一個孤單的孩子,無助的望著窗外,沒有祈求,沒有討好,就是這麽安安靜靜的看著。
柳亦軒將茶水吹涼,才放在了他的手上,望著窗外嘰嘰喳喳的小鳥,道:“這是要下雨了,小燕子都飛的都這麽低了。”
“柳亦軒,當初我救你的時候,你說的什麽,要陪著我一輩子,做我的眼睛,做我的拐杖,幫我看天下事,如今才四年,你就反悔了嗎?”
陸錦聽見他帶著笑聲的話語,更是難受,啪的一下就將茶水砸在了地上,那茶盞破碎的聲音非但沒有讓他更開心,反倒是越發的難受了。
柳亦軒要去收拾,陸錦一腳將他的手踢開,兩個人又都沉默了下來。
柳亦軒看著陸錦,他背對著自己,後背挺的筆直。
這個人,是眾人眼中高不可攀的神,可隻有他知道,這個人其實不過是一個孤單的找不到朋友的瞎子,他的世界沒有顏色,他感受到的除了陰謀詭計,沒有別的東西,他緊緊的將自己包裹起來,不許旁人靠近,自己也就越發的孤獨。
他信任他,拿他當知己,是因為他知道,柳亦軒和他一樣,無親無故,絕對不會因為親人背叛他。
“公子若是不嫌棄,我就跟你說說我們還王爺的故事,可好?”
柳亦軒的語氣之中帶著一點點乞求的味道,陸錦聞言,情緒也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