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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朝鮮談判的幕後人物

  1.邊打邊談

  1950年一6月25日爆發的朝鮮戰爭是冷戰時期的第一場熱戰,動搖著遠東地區脆弱的地區格局和安全結構。美國乘機拉攏盟國,打著“聯合國軍”的幌子進行幹涉。起先,朝鮮人民軍一路南下,連連克敵,將美韓軍壓縮到一萬平方公裏的狹小地域。9月15日,美軍在仁川登陸,致使朝鮮人民軍腹背受敵,被迫後撤。美國越過“三八線”,瘋狂北犯。金日成致電蘇中兩國,懇請給予軍事和經濟援助。

  10月25日。中國人民誌願軍“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在彭德懷令員的指揮下,經過五次戰役的較量,雙方戰線維持在“三八線”附近。

  第五次戰役剛剛打完不久,美軍便向我方正式發出和談的信息。1951年6月30日,“聯合國軍”總司令李奇微奉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之命向我方發表聲明,表示願意同我方舉行停戰談判,並建議談判在兀山港的一隻丹麥傷兵船上進行。

  美國這一聲明看似突然,實則不然。早在該年1月11日,誌願軍贏得第3次戰役的勝利、解放漢城後,美國擔心在軍事上可能吃不消,被攆出朝鮮半島。為避免徹底覆滅,美國急於停火談判。為此,1月12日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對局勢是這樣分析的:美國最根本的利益和最大危險仍在歐洲,美國必須在歐洲部署大量軍事力量;美國不能在亞洲陷入一場持久戰,消耗掉原應部署在歐洲的軍事力量,這很可能正是克裏姆林宮所希望的。在這個分析的基礎上,杜魯門製定了對朝鮮作戰政策:把戰爭限製在朝鮮,保持對海空力量的限製,不再派任何增援部隊,盡可能穩住“三八線”附近的戰線,然後尋求停火,達成停火協議,使朝鮮恢複到1950年6月25日戰爭爆發之前的狀況。

  第五次戰役後,美軍在地域上前進了一步,麵積有所擴大,但是美國付出的代價也相當大,完全勝利十分渺茫,國內反戰情緒日益高漲。美國政府認識到,單純靠軍事手段打敗朝中軍隊、單方麵解決朝鮮問題已不可能,以上情況就是李奇微聲明的背景。

  2.派李克農、喬冠華主持談判

  周恩來早在1950年12月7日就著手擬定了停止朝鮮戰爭的條件。第五次戰役後,周恩來體會到在軍事上徹底解決朝鮮問題有很大的困難,現在客觀上出現了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的可能性,應該抓住這個時機,在準備持久作戰的同時,與敵人舉行停戰談判,爭取和平解決。周恩來首先同毛澤東商量,共同研究李奇微聲明的深刻含義。6月初,周恩來邀請金日成到北京商談有關停戰談判的方針與方案。7月1日,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日成首相和誌願軍彭德懷司令員發表聲明,同意派代表與美方代表會晤,並建議會晤在“三八線”南我方控製區開城舉行。

  在金日成、彭德懷發表聲明的前一天,金日成曾給毛澤東、周恩來發出電報,除提出朝方對和談內容、地點和時間的意見外,還希望彭德懷代表誌願軍出席談判會議。周恩來認為,彭德懷是我方統帥,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都不宜直接出麵談判,應由誌願軍副司令員鄧華和參謀長解方去談判,並讓李克農、喬冠華從國內去朝鮮,充實談判代表團的力量。周恩來把這些想法向黨中央和毛澤東作了匯報,得到了批準。

  派李克農、喬冠華到朝鮮去主持談判,是周恩來主持朝鮮戰爭中外交戰線的重要措施之一。

  外交部副部長兼軍委情報部長李克農是情報專家,又富有談判經驗。不管什麽場合他總是衣冠嚴整,戴眼鏡,穿馬靴,留短胡須,舉止大方,嚴肅穩健。

  外交部政策委員會副主任委員兼國際新聞局局長喬冠華在德國讀過哲學,懂法語、英語,對國際問題頗有研究,文思敏捷,才華橫溢。他很活躍,笑得瀟灑,罵得也瀟灑。

  朝鮮停戰談判是新中國成立後的第一次木型外交活動,也是第一次在國際範圍內公開與美國進行談判的外交鬥爭。新中國成立之初,外交戰線人才極度貧乏,李克農、喬冠華是外交部內少數確實能勝任外交工作的人才,也是朝鮮談判代表團中僅有的兩名合格外交官。

  實際上,周恩來派李克農、喬冠華參加談判代表團,除了掌握和指導停戰談判、確保談判勝利之外,還有一個深遠的用意,那就是利用這個機會培養、訓練一批外交人才。李克農、喬冠華來到朝鮮後,按照周恩來的旨意,主動承擔起培訓外交人才的任務。他們針對談判代表團內絕大多數人“欠缺外交頭腦”的弱點,召開會議,舉辦外交知識講座,結合自己的實踐、體會,談得有聲有色。就這樣,經過實踐和培訓,談判代表團中的成員後來大都成為我國、我黨、我軍外交戰線的人才。

  3.“臨陣不換將!”

  李克農、喬冠華受命後,毛澤東、周恩來於7月2日專門接見了他們,同他們就停戰談判問題進行了長時間的談話,指示談判方針,麵授錦囊妙計。

  周恩來風趣地說:“最後送你們12個字,‘行於所當行,止於所不可不止’”。

  李克農謹慎地問:“總理,你的意思是……”

  周恩來側過頭來,雙眼緊盯著李克農解釋道:“‘行於所當行’的意思是該做的就堅決做,義無反顧;‘止於所不可不止’,意思是該停的時候就應該適可而止。”

  稍頃,周恩來見毛澤東滿意地連連點頭,進一步解釋:“抗美,是保家衛國,是‘當行,的愛國主義的正義鬥爭;援朝,則是社會主義國家應盡的國際主義義務。可是,當侵略者傷亡慘重、被迫求和的時候,我們就得審時度勢,把戰爭停下來,爭取在和平的環境中進行新中國的建設。總之,當行則行,當止則止!”

  當時李克農嚴重的哮喘病複發,平時靠藥物控製哮喘,每天靠打嗎啡才能入睡。毛澤東、周恩來並不知道這一情況。李克農當時受使命召喚,無心作其它選擇。

  他回來靜下心來想了想,還是向中央寫了病情,實事求是地講了自己的病情,請中央根據這一情況有多種方案準備。毛澤東稍稍猶豫了一下,決定仍然由李克農去。也許,他沒有找出更合適的人選。他相信李克農能抱病出征。

  李克農自然義無返顧。

  7月5日,李克農的談判班子從北京啟程赴朝。離京之時,正值炎炎酷暑,誰也沒有想到帶冬裝,還是李克農夫人趙瑛提醒了一句:“克農,要不要帶上棉衣?”李克農患哮喘病,穿棉衣總是比一般人提前半個月。

  李克農擺擺手:“不用,到不了冬天就能回家了。”誰也沒有料到,這次談判一去就是兩年。

  7日淩晨,李克農一行抵達朝鮮開城,下午到來鳳莊。

  9日那天,中朝代表團全團上下忙忙碌碌,積極為第二天的正式談判作準備。

  昨天美方已告訴中方,他們將乘直升飛機來談判。這明明是欺我方沒有飛機場,故意找茬。不過,這點小事難不倒李克農。他微微一笑,令人在開域市區內找了一個比較安全又寬敞的地方,擺上紅色“T”字型帽板,再擺上兩個英文字母“WC”(即WELCOME[歡迎],另一義為廁所)標誌,一個臨時著陸的直升機場便算大功告成。

  那麽,怎麽通知美方呢?大家一時又沒了主意,都把希望的目光轉向喬冠華。隻見喬冠華不慌不忙,更不多言,一提筆便文思泉湧,洋洋灑灑,寫下一篇開城巡禮,把美方直升機降落的方法寫得明明白白,以新華社記者的名義發表,公告天下。眾人一見,齊聲喝彩。當晚,李克農等再次檢查準備工作,又發現一件事先沒有想到的事:按國際慣例,雙方正式代表見麵時要互驗全權證書,而朝中方麵忘了準備。朝鮮方麵立即派人火速到平壤請金日成簽字,但若再到聯合司令部彭德懷處無論如何是來不及了。李克農當即決定,隻要金首相簽了字就有效,彭老總的字我替他代簽,事後再報告。

  工作做得再仔細,還是免不了有紕漏。第二天正式談判時對方在談判桌上擺了一麵“聯合國”的小旗子,而我方代表麵前空空蕩蕩的,大家都很後悔事先沒有想到這一著。

  9日晚上10時,李克農召集朝中談判代表團所有同誌開會。會議先由喬冠華把第二天的正式談判第一次會議作了說明。之後,李克農就朝鮮停戰談判全局性的問題進行了闡述。

  李克農先分析談判形勢,他說,這次談判我們準備提出三條原則:停火休戰,雙方撤離三八線以建立非軍事區,外國軍隊撤出朝鮮全境。關於前兩點,雙方的意見有距離但不大,第三點分歧大一點,但也是可以討論的,所以達成協議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接著,李克農談了四點意見。他明確地說:“我們是為和平而來的,首先要把這個主張打出去使它產生一種力量,也就是政策的威力。”其次,安全問題要慎之又慎。第三,談判是打“文仗”而不是“武仗”,對外表態要慎重。李克農諄諄告誡大家:“對我們的同誌,我不擔心哪位同誌在談判中喪失立場,擔心的是多數同誌年輕氣盛,經不起人家的挑逗而衝動。同美國人打交道多數同誌沒有經驗,所以參加會議的同誌要觀察會場上每個細節,察言觀色,爭取較快地摸透對方的脾氣。”第四點意見是談判離不開對戰場情況的了解。

  會議開到深夜。

  幾天來,李克農幾乎沒有片刻休息,他需要利用一切時間盡快熟悉自己班子裏中朝雙方的每位同誌,集體布置工作,個別找人談話,忙得哮喘病又犯了,隻好靠藥物控製。

  朝鮮半島上,8月底9月初氣候變化無常,早上和晚上天氣很涼。代表團中方成員原先都以為談判一兩個月就可以結束,沒帶禦寒的棉衣,有人甚至連毛衣都沒有帶。李克農特地給東北軍區發了電報,請他們給談判人員製作冬裝,做好後送來。

  進入了初冬,氣溫驟降。11月20日,李克農在“小別墅”會議室裏召開中朝代表團小型會議時,哮喘病又犯了,講一陣咳嗽一陣,坐在他旁邊的邊章五給他泡了一杯熱茶。

  李克農的身體一直不好。不久前的一個夜晚,他犯心髒病,倒在地上,這時代表團已經有了醫生,他們有經驗,沒有挪動,隻往他嘴裏放了一片擴張血管的急救藥,讓他熟睡了1個多小時,算是緩解了過來。

  關於他的病情,雖然他反對向中央報告,中國代表團還是發電報報告了周恩來。經中央決定,外交部副部長伍修權日夜兼程趕到開城,以替換李克農。

  李克農坐在朝鮮式的土炕上,視力微弱,眼睛幾乎要貼在炕桌上麵看東西。一會兒要仰天躺一會兒,大口大口喘氣,長時間的伏案,胸口擠壓得很難受,心髒跳動時急時緩,好像快要停止跳動了。兩隻手也開始發抖,手中的筆幾次從炕沿上滑落下來。朝鮮的地炕悶熱幹燥,很不適合像他這樣的嚴重哮喘病人,隔一會兒,他就拉開門走出去,站在寒冷的夜空下,透幾口新鮮空氣,回來再把一把把藥片塞進嘴裏,端起白開水杯子,喝口水咽下去。

  伍修權看到老戰友的狀況,心中十分痛惜。他直率地對李克農說:“你的身體不好,中央讓我來替換你。”

  李克農喘了一口氣,靜靜地閉了一會兒眼睛,一字一頓地回答:“臨陣不換將!”他接著說,感謝中央的關心,我現在身體不太好,但是熟悉談判工作的全部情況,已經摸透了各方麵的規律,如果現在中途換人,一切又得從頭做起,對整個工作不利,因此建議在我尚能支持的情況下,不馬上換人。

  於是,李克農、伍修權共同擬定了給中央的請示電報。中央很快複電,同意仍由李克農主持談判工作,並讓伍修權繼續留在朝鮮,一方麵深入了解談判進行情況,一方麵繼續觀察李克農的健康狀況。

  30多年後,伍修權回憶往事,心中仍十分感動。伍修權曾和喬冠華共過事,兩人鬧過一些不愉快的事。喬冠華很有才幹,但是太驕傲,做他的領導不容易。伍修權說:“我和喬冠華之間的矛盾,李克農心中有數,他不怕我有什麽想法,講‘臨陣不換將’,解決了這個問題。他完全有辦法領導好老喬,讓我留下來就有困難,我決定觀察一段時間,等克農病情有好轉,又向中央打了報告,李克農可以繼續工作了,我便返回北京。”

  李克農不但在對外談判中施展出卓越的策劃才能,在協調內部關係上也得心應手。喬冠華號稱“外交部第一號大才子”,張口妙語連珠,行文洋洋灑灑,但高傲自負,不拘陳規,但他從不當著別人的麵指責喬冠華,也製止部下議論他的長短。他認為,一個人有其長必有其短,而缺點往往正是優點造成的。總的來說,兩人在整個談判期間配合默契,都為談判的成功盡了力。

  朝中方麵首席代表南日將軍年輕氣盛,自恃曾留學蘇聯,上過軍事院校,開始有些看不起中國老農民的土樣。7月份談判伊始,南日和喬冠華便發生了一些爭執。李克農得知情況後,分別找喬冠華、南日談心。經過李克農神奇般的說服工作後,這兩位驕矜而多才的人不久便握手言歡。

  1952年談判中斷,板門店會場冷冷清清。有一天,喬冠華夫人、外交部新聞司司長龔澎作為信使來了。大家覺得很奇怪,派這麽高級別的人來當信使,這還是破天荒的事。李克農把大家招呼到一邊,指指正有說有笑的喬冠華、龔澎夫婦,說:“你們看到了吧,周總理人家怎麽做工作,做得這麽細,咱們都學著點兒。”

  李克農拍電報,請解方、柴成文的夫人來板門店探親,不能前來的也千方百計捎信帶話。這個做法深得人心。家人的到來,使冷清的駐地變得熱鬧而有生氣,大夥在一塊開玩笑:“胡公就是胡公,我們學不來,咱們也學不來峽公,連夫婦的私生活也想到了。”(胡公指周恩來,峽公即李克農)

  4.傳達毛、周指示

  大部分談判都是在戰爭結束後進行的。朝鮮談判則不同,它是在雙方軍事僵持的情況下,采取邊打邊談的軍事與外交相結合的方式,最後達成停火協議,結束戰爭的。

  1951年7月10日,朝鮮停戰談判在開城來鳳莊拉開帷幕。從那時起,直到1953年7月27日停戰協定在板門店簽字,在長達兩年零十幾天的談判馬拉鬆中,兩易會場,五次中斷,共開58次雙方代表團會議,733次各種小會,為曆史所罕見。

  朝中談判代表團分前方、中間站和後方指揮三線。前方第一線是直接出麵的朝鮮人民軍代表南日、李相朝、張平山(後由鄭鬥煥接任)和中國人民誌願軍代表鄧華(後由邊章五接任)、解方等。在第二線中間站工作的有喬冠華和柴成文。喬冠華負責傳達和貫徹上麵的指示,對談判工作提出具體方案,為談判代表擬寫發言提綱。聯絡官柴成文則在別人不便離開時負責來往傳遞消息。第三線便是李克農,坐鎮幕後,負責與國內聯係並與朝鮮同誌協商,掌握談判工作的方針大計和全部進程。按照中朝兩黨中央協議,朝鮮停戰談判由李克農主持,喬冠華協助,因為他們二人對外不露麵,出於安全保密的考慮,按照中國習慣給代表團、李克農和喬冠華規定了代號,稱代表團“工作隊”,稱李克農“李隊長”,稱喬冠華“喬指導員”。李克農還任誌願軍代表團黨委書記。

  在這兩年,李克農的責任範圍之廣,性質之複雜,日常麵臨問題的困難與重要,都非常人所能想象。每天的工作如此繁重,而他身體又如此之差,卻能以驚人的毅力支撐談判班子,確實很不簡單。他常常是一邊開會,一邊大把大把地吃藥片,和談判班子一起商討對策,處理文電,組織實習,草擬電報、文件和發言稿,反複字斟句酌,對擬議中的每種方案都要仔細研究,分析比較,才能最後決定取舍。那些日子,由李克農主持的集體會議一般是在晚上10點鍾召開,先由第一、二線的同誌匯報當天的談判情況,然後大家一起研究出現的新問題。李克農歸納後,就談判中的全局性問題再作闡述,討論出具體方針策略,形成文字上報中共中央、金日成首相和彭德懷司令員。每天開會至淩晨,便有電報發回國內。國內由周恩來直接掌握談判的進程,對每天接到來自談判代表團的請示匯報,經周恩來考慮後,再馬上同毛澤東及其他領導人研究,一般在當夜就能作出決定複電開城,對下一步談判提出要求和指示。電報一般是在天亮時收到,李克農收閱後,立即向各有關方麵傳達和布置,與朝鮮同誌聯係,向誌願軍總部通報。他又根據國內指示和各方麵的意見,提出新的方案,由二線的喬冠華等加以具體貫徹,最後交給第一線的談判代表去執行。

  毛澤東、周恩來等同誌在國內主持最高決策,“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朝鮮停戰,談判兩年,以毛澤東的名義發給李克農的電文,大約有幾十萬字之多。這其中當然也包含周恩來總理的勞動成果。他主持的外交部負責提供情報、分析研究。周恩來親自參加研究,有時還替毛澤東主席起草給李克農的電報。

  電報內容十分豐富,大到談判方針、外交策略,小到帳篷、食物、標點符號,等等,事無巨細,國內都有明確指示。有時來往文電之多,一天竟達十幾份。現以1951年7月14日為例,那天毛澤東主席署名簽發電報5份,為新華社起草電訊稿一份。

  停戰談判第一次會議後兩天,即7月12日,美方代表借故中斷談判。13日,李奇微致函金日成、彭德懷稱:談判地點開城沒有中立氣氛,建議劃一中立區。還聲稱:如果你方同意這些建議,會談即可恢複。

  當夜21時半,李克農將擬發的複文稿電告國內。

  14日1時45分,毛澤東電告李克農,來件已收到,待修正後發回。

  7時,毛澤東發出第二份電報,寫道:

  克農並金、彭:

  (一)李奇微的通知是以劃中立區為主題,來掩蓋他因記者這個小問題而引起會議停頓的不妥當行動。我方為取得主動起見,決定同意他劃中立區的提議,也同意他將新聞記者作為他代表團工作人員一部分的辦法,以取消敵方的一切借口。(二)……(三)給李奇微複文已重寫,另電發來。北京準備在今日下午八時才發廣播。

  毛澤東七月十四日上午七時10時,毛澤東對複文涉及到的兩個問題作了進一步的解釋和指示。他最後指出:“究應如何,請按情況靈活決定”,給談判代表留下一定的活動空間。

  11時,毛澤東發出的第4份電報是對當天淩晨2時半李克農電報的回答。

  下午3時10分李克農致電國內,發來經修改後的對李奇微的複文。下午6時,毛澤東複電表示同意李克農的修改意見,此外,主席還在複文稿上加了一句頗有商量餘地的話。

  在發了五份電報之後,毛澤東主席為新華社起草《關於金日成、彭德懷電複李奇微原則同意將開城地區劃為暫時中立區的電訊稿》。

  在我方作了一係列和平努力後,美方代表被迫回到了談判桌旁。

  1951年8月10日下午,談判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南日將軍發言後,美方談判首席代表喬埃竟拒絕發言!

  會場一片寂靜,喬埃有時用兩手捧著兩腮,有時用右手玩弄著麵前的兩支鉛筆,偶爾目光和南日相遇,他便避開,從口袋裏掏出香煙點燃,然後輕輕地吐出縷縷煙霧,就是不開口,以此來表示他們頑強的堅決態度。喬埃的助手們也一個個抽起煙來,不抽煙的或用筆在紙上胡亂地塗抹,或抬頭直盯著朝中方麵的代表。朝中方麵代表盡管對對方的做法十分憤怒、鄙視,但都很冷靜沉著:南日嘴裏叼著象牙煙嘴,眼睛直直地登著喬埃;鄧華和解方、張平山都不抽煙,就靜靜地坐著;李相朝低著頭用紅色鉛筆在紙上畫畫。

  一分鍾,兩分鍾,10分鍾,20分鍾,半小時……時光飛快地流過,對方的口就是不張開。在“沉默”將近1小時的時候,我駐朝使館政務參讚、談判代表團秘書長、聯絡官柴成文按照分工離開會場,到離會場僅有百步之遙的一間普通民房——實際上是“工作隊”的“前線指揮所”——裏,把情況簡單地跟李克農作了匯報後,求教“錦囊妙計”。李克農指示:就這樣“坐”下去。柴成文回到會場後在紙條上寫了“坐下去”3個字交給解方,他看後依次傳給了鄧華、南日、李相朝和張平山。

  這場“靜坐”一直持續了132分鍾。最後,喬埃終於開口了,他說:“我建議休會,明天上午10時繼續開會。”他說的是“繼續開會”,不是“繼續靜坐”,這實際上等於承認美方施加壓力“戰術”的失敗。

  周恩來同誌對談判桌上的全部情況十分了解,對談判的各個方麵,都有全麵的指示。1952年5月的一封信是這樣寫的:

  克農、冠華兩同誌:

  我們的發言和新聞稿件中所用刺激性的詞語如“匪類”、“帝國主義”,“惡魔”,“法西斯”等甚多,以致國外報刊和廣播方麵不易采用。各國友人特別是世界和大朋友們對此均有反應。望指示記者和發言起草人注意簡短扼要地揭露事實,申述理由,暴露和攻擊敵人弱點,避免或少用不必要的刺激性語句。國內方麵亦將采取同樣方針,並告。

  周恩來 5月18日時半

  李克農深感,跟總理相比,自己還缺少很多東西。他對周恩來總理的意見十分尊重。這可從1952年6月27日他給回國休假的邊章五的一封信中看得清清楚楚。李克農叮囑邊章五:“你回時必須在胡公處多求指示,對敵總估計、談判前途(包括政治談判)、對友可能援助的具體方針、今後幹部安排等等,力求詳盡,萬不可再懶,否則見麵時嚴重後果由你負責。”

  1953年7月26日,是停戰協定簽字的前一天,經過千辛萬苦爭取到的時刻終於要降臨了,中朝代表團駐地沉浸在一片喜慶的氣氛之中,連新聞記者也到駐地來討杯酒喝,高興高興。

  但李克農此時卻異常冷靜,他皺著眉頭在地上走來走去,越來越感到事關重大,便立即召集會議。

  李克農喝了一杯水,捋捋下巴一寸多長的胡須(去年他的父親去世後,李克農蓄須以表紀念),說:李承晚極端仇視停戰,他所以接受停戰,是朝中人民軍隊的打擊和美國政府安撫的結果。他會不會就此甘心?他還可不可能進行破壞?如果他要破壞,最壞的可能莫過於在簽字時搞一次使敵我雙方不得不打起來的毒辣行動。比如說對雙方司令官的任何一人進行襲擊,它的後果將比扣留戰俘更為嚴重……

  會議反複研究,認為這確實是個難題,但隻要從對世界和平嚴肅負責出發提出問題,料想對方也不致拒絕,因為美方對李承晚同樣不放心。

  隻有兩個方法:一是同對方協商,完全拒絕李承晚集團的任何人員進入會場,這恐怕不會被對方接受;二是改變雙方司令官到現場簽字的辦法,由雙方首席代表簽字後立即生效,然後各自向自己的司令官送簽並互換文本。

  事關大局,必須立即請示。

  事實上,北京對此已有考慮。

  7月26日下午,雙方聯絡官會議同意由談判首席代表簽字生效的辦法。

  27日上午,雙方首席代表南日、哈裏遜分別在18本朝、中、英文本停戰協定上簽字。

  同一日,“聯合國軍”總司令、美國陸軍上將馬克·克拉克在停戰協定上簽上了他的名字。簽字後,他狂妄地聲稱:“當我在停戰協定上簽字時,我知道這件事並未結束——反抗共產主義的鬥爭,在我的一生將不會結束。”

  28日,彭德懷司令員也在停戰協定上簽了字。他後來在《彭德懷自述》中寫道:“我在簽字時心中想:先例既開,來日方長,這對人民來說,也是高興的。但當時我方戰場組織剛告就緒,未充分利用它給敵人以更大打擊,似有一些可惜。”

  談判簽字後的第一個中秋節,喬冠華喝醉了酒,摔了兩個酒杯,大家勸他回去休息,他醉醺醺地說,我辛辛苦苦地給毛主席的報告,都老頭子一個人簽名。

  老頭子指的是李克農,當時他並不在場。

  事後,周恩來為此事狠狠批了喬冠華,並且讓喬冠華給李克農賠禮道歉,寫出檢查。喬冠華也意識到自己做得太過分了,他向李克農承認錯誤時,眼淚都出來了。李克農隻是平靜地說,這事我早知道了,你眼裏沒有幾個人,要吃大虧的。

  李克農又向周恩來說情,不要處分喬冠華。數年後,喬冠華才知道這分情誼。他對人說,李克農對我這麽寬宏大量,我深受感動。我寫檢討是出自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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