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道之巔

第41章 離別

當第二日司成睜開雙眼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看來昨日的確是累得夠嗆。以他如今的身骨，很少感覺到累了，就是當初在匯狼山與狼群血拚，甚至連續趕了將近一個月的路都沒有昨天累。不是身體支撐不住，而是強行記下的東西太多，心神疲憊。

司成起身照樣來到草屋外麵，而那馬老卻是沒有掃地，已經站在遠處的藥園之中，一動不動。看著遠方蒼老的身影，司成有種淒涼的感覺，就像即將遠去的父母在與自己的孩子告別，現場的氣氛有著說不出的傷感。

當司成走過去的時候，馬老才是稍微動了一下，隨後用手擦拭了下眼角，深深的吸了口氣，用著低沉的聲音說道：“想聽故事嗎？”

司成一愣，不知道這馬老是什麽意思，剛才還在這裏觸景傷情，而現在又要講故事。司成盡管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還是沒有問出原因。

“晚輩洗耳恭聽。”

馬老淡淡一笑，抬頭看向遠處，那僅有的一隻眼睛之中帶著一絲緬懷之色。

“兩百多年前，在一個偏遠的山村，有一戶人家……”隨著馬老的敘說，司成也是漸漸的被故事所吸引，所感染。直到後來司成才是聽出這故事的主人公盡然就是眼前的老人。

那個時候，馬老才十歲，爺爺在的時候，家境盡管說不上富貴，但也還可以，在他們那個山村之中也是頗有些聲望。但是好景不長，隨著爺爺的離世，父親盡然染上了賭癮，爺爺留下的家底很快就被賭得一幹而盡。而沒有錢財去賭博的父親，回到家就是朝母親身上發泄，就連十歲的馬老都是經常遭到毒打。

兩年之後，母親實在無法忍受下去，便是帶著馬老離開了那個出生的山村，而那一年，馬老也就隻有十二歲。

經曆千辛萬苦，他們母子二人終於來到了昆侖山，因為馬老的爺爺在年輕的時候，曾經無意之中救過一次昆侖山派的掌教，而憑著當時掌教留下的信物也是很順利的就進入了昆侖山，掌教為了報恩便是收留了他們母子。於是馬老就開始了以前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修道之路，盡管看似是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造化，但是對於馬老來說，卻是一個噩夢的開始。

經過骨根測試，馬老也是勉強有了修道的資格，天弱之根，盡管在整個昆侖山派都是找不到一個，但是掌教還是將他收入宗派，並傳他功法。隻是這還沒來得及感覺到幸福的馬老很快便是跌入了萬丈深淵。因為他感覺到修煉速度緩慢到了極點，慢就慢吧，隻要有時間，總會有成功的時候，可是經不住外人的冷熱嘲諷。

說他一個垃圾根骨，憑什麽能在這樣的修道大派居住，甚至修煉。甚至就連說他母親用色相迷惑掌教的都有，這讓當時還是年小的馬老很是憤怒，要不是為了母親，都有離開昆侖山的打算。

五十年之後，馬老在日夜苦修的情況下，終於是進入了通道境，隨後也是順利的成為了內門弟子。自那以後，那些流言碎語倒是少了不少，隻是母親卻是日益衰老，盡管在宗派能弄到一些藥物，但是凡人終究是有生老病死，沒過幾年，便是在悲傷的心情下送走了母親。

俗話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在一次的執行任務時，一行十數人，在山林之中遭遇妖獸的圍攻，拚死之下，最後回到宗派的隻剩下四人，而在那一次，馬老的右眼也被一頭金毛妖獅用鋒利的前爪硬生生的抓瞎，眼珠子都差點被抓了出來，所以就有了馬老現在這種向外翻起的右眼。

失去右眼的馬老從此更是消沉了下去，隨後一段日子在旁人指指點點的情況下，更是 頹廢的變本加厲。好在掌教對他還算是不錯，就給他分到了這常年沒人前來的外藥園，於是一直到現在，馬老都是未曾離開過一步。

一百多年下來，這裏宛然已經成為了他的家，但是接下來更讓人悲哀的是馬老修煉的速度變得更加的緩慢了，準確的說總是心神不寧，無法靜下心來好好修煉，於是就把幾乎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了這些藥材之中。

隨著年歲越高，也是感到有些力不從心，在十年之前，馬老就向宗門提出了讓人接手，自己好安享晚年。隻是這十年來卻是沒有一人前來，眼看壽元將近，但是也隻能獨自無奈而已。就算最後死在這裏，也不願意就這樣丟下，直到前天司成的到來，馬老心中的一顆石頭才是悄然放下。

而經過昨天一天的觀察，馬老對這司成也是非常的滿意，不急不躁，對人也和善，至此才是放心的將藥園交給司成。

聽到這段故事，司成也是噓唏不已，良久之後才在那馬老的故事中走回到現實。盡管思緒已回，但是心情還是為馬老的悲慘人生感到憤怒、憐憫和悲哀。也使得司成在這一刻聯想了許多。

如果不是馬老的爺爺當年偶然之下結下了那段善緣，馬老也不會走上修道之路，以凡人的壽命恐怕早在一百年前就成為了一堆枯骨。而更是由於這段善緣使得馬老這兩百年的人生處處悲苦，處處寂寞，這樣的人生過得又有何意義。

司成心頭一動，這是什麽在趨勢著這一切，世事變遷，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和際遇，就像自己，三年前要不是受魏賢他們的威迫，他也不會進入那讓村民說起就變色的紅竹林，也就不會見到青石前輩，更是不會獲得那些功法。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母親的眼睛也不會瞎，自己也不會前去匯狼山，也就見不到那趙倩雲，而更就不會成為現在的昆侖山派外門弟子，從而走上修道之路。

隱隱的，司成感到疑惑，不知道這是不是道，但是這也太虛渺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能看透這一切，就如那赤陽子，如那傳自己功法的青石，或者青石的那位主人。

總之，司成的思緒似乎飛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那裏一片混沌，因為此時司成的腦中就是一片漿糊，站在那裏仿若成為了木雕。

馬老講完故事之後看了看站在一旁一動不動的司成，隨後獨眼之中露出奇異之色。“這司成……”隨後也沒有打擾司成，也是靜靜的站在一邊，而現場隨即便是離奇的寂靜了起來。

直到一個時辰之後，司成才是悠悠醒來，看到一旁的馬老，撓了撓頭，歉意的笑了一下。而馬老卻是絲毫不在意，搖了搖手，隨後欣慰的說道：“記住，既然走上了這條路，就要好好修煉，以後成為強大的存在，要不然，還不如回到家中好好陪伴爹娘，做一個快樂的普通人。”隨後帶著歎氣之聲，向著草屋走去。

司成從馬老的話語之中，感覺到一絲悲涼，一絲無奈，而更多的似乎是一絲遺憾。不錯，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骨根耗時五十多年才是進入了通道境，而母親卻是垂垂老矣，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我想他寧願選擇後者成為普通的凡人，好好的陪著母親過完這一生，也不再會走上這條修道之路。

司成緊跟其後，同馬老一起回到了草屋，隨後隻見馬老從房間之中拿出一個袋子，袋子不大，外表也是極為普通，但是隨後的一幕使得司成睜大了眼睛。

馬老默念了幾句，隨手發出一道法決，隻見袋子猛然脹大，隨後一道光從袋口飛出，而旁邊的桌子上卻是出現了許多的事物。

“這是我兩百多年的積蓄，我老了，也用不上了，現在都給你。”馬老那淡淡而蒼老的聲音慢慢傳來。

司成驚訝之餘，也是朝著桌上看去，隻見瓶瓶罐罐擺了一些，還有幾本書，幾塊玉牌以及一小堆白的晶瑩剔透的東西，貌似石頭，但是司成卻是從見過。

“嗬嗬…”看著司成那副吃驚的摸樣，馬老不僅幹笑了起來，然後對著司成慢慢的解釋了起來。

時光如閃電般掠過，一轉眼，司成來這外藥園也有十天時間了，在這十天裏，每天都跟在馬老身後在藥園之中到處行走，除了熟悉藥園的藥材之外，還要熟悉藥園的環境。這不，足足十天過去了，才是勉強的弄明了這外藥園大大小小的各處地方。

但是那多得數不甚數的藥材，司成卻是隻是記住了小半，這也不能怪司成，那些藥材實在是太多了，整合低中高三處一起，種類足有幾萬之數。而馬老也是用了幾十年時間才是全部搞明白，隨後的時間更是在不斷的更新與補充，而司成隻用十天時間就記住了小半那也是相當不錯了。

而就在第二日太陽撕破雲層之時，馬老也是告別了司成獨自離去了。司成問過馬老的去向，但是馬老卻是不願相告，說是老了，隨處都可以安息，隻是還想回到家鄉看看，順便祭奠下親人之墓。對於這一點，司成也是不好說些什麽，俗話說落葉歸根，或許馬老也是這樣的想法。

看著馬老離去的背影，司成一陣歎息，馬老也有年輕的時候，也有滿懷激情與夢想的時候，更有希望有一天能夠站在這修道界的頂端俯視眾生的時候，隻是這一切希望是多麽的美好，但是事實卻是如此的殘酷，而整個修道界像馬老這樣的人又是有多少，那些最終能站在頂端的又有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