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悠兒總有一種感覺,如果她這一會兒是在戰場的話,恐怕早就已經被四周的敵人萬彈穿心了。
好在,她這會兒並不是在戰場之上,而是平安無虞地站在金鑾大殿之上。可僥幸如此,那四方向她投來的目光,也猶如一道道利劍一般,似乎想要將她給千刀萬剮了才肯罷休。
喬雲宸這個時候已經從地上抬起頭來,一眼看到站立在太後娘娘身邊的唐悠兒時,眼神之中也不由掠過一抹極盡的痛楚之色。
“悠兒……你怎麽,可以說出這種話來?你、你又怎麽可以如此對我,不管怎麽說,我們兩個也曾經是,唉……”
我去!唐悠兒心頭真恨不得立時抓狂啊好不好?
搞什麽,這種時候在她的麵前玩什麽痛心疾首是吧?丫早幹嘛去了?再者說了,這話如果是說給以前的唐悠兒聽,也還則罷了,隻可惜的是,以前的唐悠兒早已經被他給害死了好不?
次奧,他口中的那個唐悠兒已經死了,而且還是死在這個渣男之手。此番這個站在他麵前的唐悠兒還沒有開口找他報仇呢,他倒在這裏裝起可憐了是吧?
門都沒有!不是,就連窗戶都沒有!
不是早就說過了嗎?君子報仇,何需一定要等它十年,這世上,還有比這現世報最讓人心裏痛快無比的嗎?
十年,那不是明擺著要折磨人嗎?
所以,若說之前唐悠兒說那話是無心的話,這接下來,她要說出口的話,那就絕對是有意的了。
“喬公子,你這是在怨我嗎?可是,我這話,好像也並沒有說錯什麽吧?大家也都在這裏聽了這麽久了,難道喬公子你丟掉的,不是五萬兩黃金嗎?若是折合成白銀,怎麽著也有五十萬兩白銀了吧?若是拿那五十萬兩白銀,在這京郊偏遠之地,養上他一班人馬,哪怕是不大,卻也是讓人不可小覷的吧?”
“你、你,你一個女人又能夠懂些什麽?”喬大人這一會兒早已經是忍無可忍,更是突然間從地上站起來,衝上來就想給唐悠兒一巴掌:“這裏明明是朝堂,又豈是你這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所能待的地方,還不快點兒給本官滾出去!”
“喬大人!”
一時之間,至少有三個人衝著喬大人大喝一聲。
唐悠兒卻是聽得清楚,那三個聲音,一個是慕容霄,一個是太後,還有一個,正是她的老爹,堂堂的相國大人。
所以此時,唐悠兒根本就一動也沒有動,就連一直盯著喬大人看的眼睛裏,也沒有一絲懼怕的神色。
喬大人見她如此,麵上怒氣更甚,那一巴掌更是毫不猶豫地打了下來。
而此時,唐悠兒麵對他的掌風,卻是連閃避一下都不曾。
就在這個時候,“喬大人,你這樣子做,未免也太失身份了一些。”
唐悠兒眼中閃過一絲厲芒,望著麵門之前那一隻已然落入到慕容霄手上的瘦長大手,再看看喬大人的臉上,隻見他滿麵痛楚之色,心知慕容霄這一下,定然是用了兩分力道的。
一時之間,望著他那種弱不經風的樣子,唐悠兒的臉上也不由閃過一絲嘲諷般的笑容:“喬大人這樣做,難道真的是心虛了嗎?要不然,你怎麽能夠在這金殿之上,當著皇上的麵就可以對小女下如此重手呢?”
而此時,就連相國大人也已經從班列之中走了出來,“喬大人,本相向來都十分敬重於你,可是如今,我女兒早已經與你喬家斷絕一切關係了,你又有什麽資格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對她指手畫腳?”
說著,唐相國來到唐悠兒的身邊,看她一眼,方才又道:“再者說了,小女這些話說的本就是實情,可她也隻是這麽一說而已,卻並沒有指出你們喬家就一定這麽做了。可是喬大人你的這種反應,豈不是正好坐實了小女的猜測?”
唐相國果然厲害,此話一出口,一時又在現在引起了一陣唏噓歎息,讓人心中都不免遐想連連。
更為嚴重的是,這裏,畢竟是金鑾殿,在那高台之上的九龍寶座之上,還坐著淩燕的一國之主,當今的皇上陛下。
都道是君心叵測。皇上的心思,怕是這世上最讓人難以猜得準的了。
可是唐悠兒心裏卻知道一點,那就是,君主多疑,常心生憂慮。特別是遇到這種有傭兵嫌疑的事情,怕是他的心裏定然也是無法平靜的。
不想,唐悠兒這一次竟然猜錯了一招。
本以為皇上聽了這些話之後,會大發脾氣。這一次,就算是皇上再一次下令要把喬雲宸拉出去砍頭的話,唐悠兒的心裏,恐怕也是絕對不會再多想些什麽的。
然而此時,皇上卻並沒有這麽做,相反的,此時他的神色卻是十分的平靜。
“好了,眾位愛卿都先歸列吧。”雖說皇上的聲音並不高,可是那種無形之中的威嚴便是最好的一種穿透力。所以此言一出,之前還一團嘈雜的大殿裏立刻就變得鴉雀無聲了。
眾人連忙都歸了列,就連唐相國和太子殿下都不曾例外,當然了,明王慕容霄此時也回歸了自己原本的位置。隻有喬雲宸父子,此時還並列跪在大殿正中。
唐悠兒此時已經重又站回到了太後娘娘的身邊,然而此時太後娘娘畢竟是坐著的。所以唐悠兒此時站在這裏,也不得不力頂四周的壓力。
因為,就算這個時候大家都不說話了,可是所有人的心裏,怕是都還是默默地議論著她之前的那些話語和行為。更何況,此時唐悠兒早就已經感覺到,自己之前那一番大膽的行為,怕是早就已經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是以此時此刻,雖然唐悠兒微微低著頭,可是依然還是能夠感覺到,在正前方那兩道居高臨下,直射她的身上的利劍一樣的目光,讓她的心頭也不免生出了一抹特殊的緊張。
可是緊張歸緊張,唐悠兒的心裏卻是一點兒也不害怕。也許是她曾經經曆過生死的原因,所以此時在她的心頭,竟然能夠十分準確地判斷出,皇上此時望著她的目光裏,除了十足的懷疑之外,竟然沒有一絲殺伐之氣。
也就是說,皇上根本就不會因為她之前的那些話,或者是她的那些行為而動怒。既然如此的話,唐悠兒的心頭,自然也就沒有什麽好害怕的了。
想到這裏,唐悠兒竟然還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在瞬間遇上皇上的那兩道目光之時,眼中居然還露出了一抹俏皮的笑意。
不想,皇上此時竟然也被她的那絲笑意搞得一愣,旋即,在他的眼眸深處,居然也流露出了一抹特別奇怪的神情。
不過很快,皇上眼中的神色便已經恢複了平靜。隻見此時,他突然衝著唐悠兒身前的太後開了口:“母後,今日這件事情,您可有什麽看法?要不,您先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也讓兒子來做一個參考?”
太後聞言,這才又開了口:“嗯,哀家原本隻是想著,喬雲宸也不過是弄丟了一筆經費而已,卻不想因為這件事情,又突然牽扯出了這麽多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卻全部都是和朝廷基業有著深厚的關係的。所這件事情,還是由皇上你來做主比較好一些。隻是哀家這裏,卻還有一個建議。”
皇上聽了點點頭,“嗯,母後有什麽建議,不妨提出來,也好可兒子做一個參考。”
太後看了一眼此時依舊跪在地上的喬家父子,也不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方才又開口道:“皇上,這不是哀家故意幫著喬家講話。隻是這些年來,喬家為了我淩燕的基業,的確是居功至偉。即便是喬雲宸此次出了這樣的差錯,可是隻要他們能夠將那筆經費給重新補起來,也是罪不至死的。所以,還請皇上你能夠格外開恩,且莫真的動了怒,或是要了喬雲宸的命才是。”
大殿之中的大臣們聽了太後這話之後,大部分也都認同她的說法,一時之間不免附和聲連連:“還請皇上能夠網開一麵,能夠再給喬雲宸一個機會才是。”
“再者就是,”太後又開口道:“關於明王所提出的,喬家克扣軍費之事,這件事情恐怕還要皇上親自派人前去查明。若是真有此事的話,不妨找出元凶,就地正法,也好以此來重整我皇家不可侵犯的威信。至於其他的人,隻要沒有什麽大惡,便一概不予追究就是了,也好藉此讓大家看看,我皇家對於有功之臣,向來所秉承的恩德道義。”
“母後所言極是。”皇上聞言也不由點頭道:“既然這樣,那就按母後所說,喬雲宸暫且押入刑部大牢。另外,給喬愛卿三日時間,喬雲宸不是說了嗎?他是在出雲山遇到了劫匪,那你就派人去看看,到底能不能在出雲山把那筆經費給找出來吧。不然的話,朕心裏還真是為你們喬家擔憂,這三十五萬兩的經費,一時之間,怕還是不好湊齊的。”
“皇上,哀家還有一言。”此時太後突然又開了口。
皇上停下話語,又低頭看了太後一言:“母後還有什麽建議?”
太後開口道:“就是這次經費的事情,哀家的心裏,倒是有一個新的主意。”
“什麽主意,母後何不快點說來聽聽?”皇上不由低頭問道。
太後開口,“若照哀家看來,喬雲宸今次所失的這筆經費,畢竟不是一個小數目。因為這之中除了朝廷應得的經費之外,不是還有一小部分是他們喬家今年的盈利嗎?”
“母後所言不錯。”皇上點頭。
“所以,”太後一聲長歎:“不是哀家說什麽喪氣話,這麽大的一筆錢財,恐怕並不是那麽容易找得到的。而此時,我邊關數十萬的將士此番又急等著軍費過活。所以哀家才想著,我們不如還是應該另外早做打算的好。”
唐悠兒聽了,在太後身邊輕聲一笑,“皇祖母說這個倒是實情,所謂一顆紅心,兩手準備,此時若是能夠做好第二手的準備,總比到時抓瞎的好!”
此言一出,又惹得大殿裏劍光從四麵八方全數朝她直射過來,一時之間,她方才又發現,自己竟然又失了言。
無奈之下,唐悠兒隻得再次將自己的頭又垂得更低了一些。
可是這些話聽在皇上的耳朵裏,卻是感覺十分新鮮又有道理。
“好一個,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就在唐悠兒聞言抬頭之際,才發現,原來不知在什麽時候,皇上的目光早已經再次朝著她射了過來。
“小悠兒,朕已經發現你已經很久了呢。”隻見皇上此時望著她的目光之中,透出的是一抹說不出的笑意,似是好奇,又似是探索一般。
隻聽他笑道:“今日再見到你,比起上一次,你這孩子倒像是又懂得了許多深遠的道理一樣呢。要不,這一次,你也給朕說說,朕倒底要如何,才能做好這第二手的準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