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相國大人帶回來的東西倒也簡單,畢竟這家裏,除了唐少隆,剩下的就都是女眷。一般女眷所愛的,無非就是一些衣服首飾,胭脂水粉之類的。況且相國大人出去本是為了公務,自然也沒有太多功夫為大家精挑細選。
可即便是如此,相國大人所從外麵帶回來的東西,那也是個頂個的精品。
“啊,夫人啊,你看這個,是我從淩雲布莊專門為你挑選的珍珠緞,色澤柔潤,你拿去做套衣服肯定合適。”
絡素將一匹泛著珍珠光澤的綢緞送到大夫人的麵前,大夫人看了一眼,麵上卻無甚歡喜之色。
大夫人當然高興不起來。
作為衣裳料子來說,珍珠緞的確不錯,可是這種布料莫說是天下第一布商的淩雲布莊了,就是在這京城之中,賣這種布料的也是比比皆是。
還有就是,淩燕國有一個不成文的風俗,那就是,如果一個女人在大家的眼睛裏,已經老了,或者說她再也不複以前的那種嫵媚姿態的時候,往往就會拋棄那種華麗的衣衫,既而挑選這種色澤柔和而不失奢華的布料來做衣服。
可即便是這布料再怎麽好,卻依舊說明,你已經老了。
此時這件事情折射到大夫人的身上,就更讓大夫人的心裏痛快不起來了。
自從當年二夫人進門之後,她便也沒有得到過相國大人的寵愛了,即便是後來沒有了二夫人,卻緊接著就又來了一個三夫人。言下之意,唐相國再也不想和她回到曾經的美好往昔之中去了。
事實之上,相國大人早已經開始在心裏嫌棄她了,隻是礙於自己在朝中的身份地位,所以才會一直對她以禮相待。
可是大夫人也是一個女人,一個女人並不喜歡自己的丈夫成年累月隻對自己相敬如賓,她也渴望得到丈夫的疼愛,哪怕是一丁點兒。可是她卻沒有。
若是平時,她或許也會鬧,也會給相國大人甩臉子,可是今日畢竟是個高興的日子。而且,以相國大人如此老謀深算的人,早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便在第一時間,把禮物送到了她的手上。
相國大人當然算準了,就算是她的心裏有一百個不高興,卻不能在一開始就擾了大家的興致。
大夫人在心裏暗自嘲笑自己道,無論如何,你到底還是這個家裏的女主人。所以這一切,你便必須得忍。
於是她轉過頭來,衝著相國大人微微笑道:“多謝老爺還想著奴家,這珍珠緞奴家收下了,等到老爺壽辰之際,奴家也好用它來做套可體的衣裳。”
說著,大夫人回頭吩咐身後的丫頭,讓她將珍珠緞從絡素的手上接了過去。可是緊接著,她的眼睛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坐在自己下首的三夫人。
接下來的一個果然是三夫人,相國大人到底能有多麽的偏心,大夫人一眼就能夠看出個究竟。
絡素在相國大人的吩咐之下,從紅木箱子裏捧出一匹百花綃,走到三夫人媚春的身旁。
相國大人開口道:“這個給媚春做一套百花裳,再配上你最近新創的一曲百花舞,風姿一定是絕佳的。”
三夫人臉上嬌笑連連,已然從坐位之上站了起來:“哎呀,老爺您的眼光可真是太好了。這百花綃奴家可是喜歡許久了,如今終於得老爺垂愛,心裏想著奴家的心願,才讓奴家得以如願以償。奴家這心裏真是高興的不行了。”
一席話,果然惹得相國大人哈哈大笑:“哈哈哈……媚春你這張嘴啊,就會說些好聽的話兒哄我開心。”
三夫人卻笑的更歡心了:“瞧老爺說的,奴家這哪裏是哄您開心啊。等過上幾日,到了老爺壽辰之際,奴家便要穿上老爺贈的這套百花裳,為老爺舞上一曲國色天香。到了那個時候,老爺再說這話兒不遲呢。”
“哈哈哈,好好好,老爺我就等著那一天欣賞你的國色天香了。”
看到此等情形,大夫人的心裏又如何不暗自含恨,隻是這樣的情形畢竟不是第一次了,再者說了,誰讓她沒有那個福氣,沒有為相國大人生下一個兒子呢?所以此時就算她的心裏有著十萬分的不痛快,麵色倒也十分的平靜。
“爹爹,我的呢?您到底給婉兒帶了什麽東西來啊?”與大夫人比起來,唐若婉就顯得浮躁的多了。
不過也是,即便是她自己的親娘在這個家裏不得老爺寵愛,可是卻沒有人能夠否認,她依然還是這個家裏的當家主母,而她唐若婉,更是這個家裏的嫡生大小姐。再加上唐若婉自小美麗聰穎,比起癡傻醜陋的二小姐來,更是有著讓相國大家奉為掌上明珠的資本。
隻可惜,驕奢生淫逸,似相國大人如此溺愛的方式,唐若婉的心性自然也不會好到哪裏去。正如此時,當她看到兩位夫人都領了東西,早就已經坐不住了。
相國大人也不生氣,反而還笑她道:“每次啊,就數婉兒你最著急了,你就不能等一會兒麽?”
唐若婉撒聞言卻嬌道:“人家就是著急嘛,爹爹每次都給三娘帶來這麽好的東西,婉兒也要。”
“有有有,”相國大人笑道:“知道婉兒也和三娘一樣,喜歡穿花衣服,這不,爹爹不是也給你帶了一匹百花綃來了嗎?”
唐悠兒一眼看去,還好,雖然也叫百花綃,唐若婉的這一副總算是少女特有的花色。要不然,兩個人穿一樣的衣服,那豈不是十分好笑?
唐若婉將百花綃拿在手上,自然也是高興萬分:“婉兒就知道,爹爹對婉兒最好了。前些日子裏,我去到雲家,雲嫣嫣還向我顯擺她的新衣服來的,如今我有了這百花裳,看她還怎麽跟我比。”
相國大人聞言搖頭笑道:“你們啊,小女兒家家的,真是沒的比了,如今竟然還比起新衣服來了?”
唐悠兒也笑道:“爹爹又如何能懂,婉兒又不是男子,自然不能跟人家比功名,可是作為相國府上的大小姐,這些個麵子,還是要講究的。爹爹您說是吧?”
相國大人隻得點頭而笑:“婉兒說的是,隻要婉兒高興,想要什麽衣服,就隻管跟爹爹講就是了。”
“謝謝爹爹。”唐若婉嬌聲笑道,卻在這個時候,又突然轉口問道:“爹爹為三娘和婉兒各帶了一匹百花綃,那妹妹呢?爹爹您不會是,給她也帶了一匹同樣的來吧?可是,以妹妹的姿容,若是穿了這百花裳,豈不是會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唐悠兒一聽,心下也是驀然暗沉。
你說這唐若婉到底想要搞什麽?莫不是今日裏,她不跟自己找點兒不痛快,心裏就過意不去了,是吧?
回頭望了紅袖一眼,見她也已然是雙手暗自成拳。可是這種時候,原本就是一個家人歡歡喜喜分發禮物的時候,所以唐悠兒也不想就此發作,於是衝著紅袖暗自搖一搖頭。最少,爹爹的麵子,她還是要給的。
還好在這個時候,相國大人突然笑著從座置上站了起來:“悠兒啊,你來看看,爹爹到底給你帶來了什麽。”
唐悠兒見此不由一怔,反應過來之後,心下也不由變得十分好奇:“爹爹到底給女兒帶了些什麽東西啊?怎麽還弄得如此神秘?”
嘴上雖然這麽說著,唐悠兒還是站了起來。見爹爹衝她招手,她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
而這個時候,絡素也已經捧著一匹寶石紅的綃紗走了過來。
“悠兒你看,這襲綃紗,可是爹爹我在金陵城最大的綢緞莊為你選定的。你還記得當日你去皇上禦書房時的樣子嗎?為父可是永遠都忘不了了。那個時候,咋然之間,為父還以為今生又見到你娘了呢。”
“呃……”唐悠兒無語,唯有一聲沉吟。
相國大人又開口道:“為父說的是真的,當日秋桐最喜歡的,就是這種寶石紅、玫瑰紅之類的色澤,而這綃紗最是特別的地方是,它雖然輕薄如沙,卻是暗紋相織,這樣一匹布,可是要耗費掉一個織娘整整一年的功夫呢。”
唐悠兒將東西接到手上,果然看到上麵暗光浮動,隱隱透著一抹雕刻般的花紋,立體卻夢幻。
唐相國將東西交到唐悠兒手上之後,又突然伸手入懷,頃刻間從懷裏摸出一枚通體雪白的,上麵卻雕刻著一排奇異花紋的玉佩:“還有這個,悠兒,這個本是當年秋桐留給你的。可是為父擔心你心鏡不明,不懂得好好愛惜,便自己做主幫你收到現在,如今也一並交由到你的手上吧。”
“爹爹。”一時之間,唐悠兒都不知道應該要說些什麽好了。爹爹這樣做,明明就是在為她掙麵子嘛。
果然,唐悠兒看到這一場景,一時氣極,呼的一下從自己的坐位上站了起來:“爹爹你為何如此偏心?這玉佩我從來都沒有見過,明明是你專門買給妹妹的,竟然還說是二娘留下來的。我不管,我也要。”說著,她一伸手,竟然一把將玉佩給搶到了手上。
“你!”唐相國不想唐若婉今日居然如此蠻橫無理,一時之間也不由皺起了眉頭:“婉兒,把東西還給我!”他輕聲命令唐若婉道。
“我偏不,爹爹以前可是從來都不會偏心的,為何今日偏偏要多給妹妹一份禮物?”唐若婉麵上透著不忿,更是衝著唐悠兒冷笑起來:“悠兒,我怎麽說都是你的姐姐,而且一直以來,太後娘娘賞給你的寶貝也是多了去了,不如這枚玉佩,你就讓給姐姐得了,你說呢?”
望著唐若婉挑釁的樣子,唐悠兒心下不免冷笑一聲,卻並沒有說些什麽,隻是抬頭望了一眼唐相國,開口道:“爹爹您說呢,要不然,就依了姐姐的意思,這枚玉佩,悠兒就讓給她得了。”
唐悠兒之所以會如此說,那是因為她心中早就已經算定,如果真如唐相國剛才說的那樣,這枚玉佩是二夫人留下來的話,那麽唐相國一定不會同意她的這種說法。
唐相國聽了她這話之後,麵色果然變得嚴肅起來:“不行!我說過了,這枚玉佩是你娘留給你的,又豈能隨便讓婉兒拿去。”
說著,唐相國又轉頭望向唐若婉,對她厲聲喝道:“婉兒!你還不快點兒把東西還回來!”
“爹爹,你竟然為了這件事情對婉兒發脾氣?我、我簡直對爹爹太失望了!”唐若婉一跺腳,甩手將玉佩往唐悠兒手上一塞:“不就是一塊破玉佩嘛!有什麽了不起的,就是你真的想要送給我,我也不稀罕。”
嘴上雖然如此說,可是唐若婉看著唐悠兒的眼睛裏,簡直就快要冒出火來了。
看來,雲嫣嫣上次說的果然沒錯——如今有了唐悠兒,爹爹便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疼愛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