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認真……隻是因為遲了一步,便也跟著遲了一生。
如果當年,是他先遇到的她,並沒有南明玄在中間,那麽,雅兒,也一定會愛上他的吧?
心頭一陣苦澀,他深深吸一口氣,眼裏就有些疼。
放手嗎?
真的,就這樣放手嗎?
三寶拉著青女回來,一眼就見花千葉伸著腦袋鬼鬼祟祟,揚聲就喊,“公子,你在看什麽?”
花千葉頭也不回的罷手,眼裏進了沙子。
尼瑪!
這可真是進了沙子了。
院子裏刀光閃閃,枯葉亂飛,還有青草不時被扔一邊,難免有一些沙子飛過來,恰好進了他的眼。
所以,他現在很累,也很難受。
“呀,這是怎麽了?裏麵有什麽好看的?給我讓開,我也看看。”
三寶擠過去,伸著腦袋往院裏看著,青女微微點頭,“公子,需要我幫忙嗎?”
眼裏進了沙子,得早些吹出來,要不然……容易得紅眼病。
“唔!不用,我自己揉出來就行了。買好東西了嗎?送進去吧!”
回手一指門口,花千葉起身離開。
一身紅衣,在即將垂落的夕陽,莫名顯得孤獨,淒涼。
隱隱讓人覺得心疼。
青女淡淡想著,招呼一聲三寶,“走,進去吧!”
拜祭親人,自然少不了供品。
她臂彎裏,挎著一籃子的時下鮮果,還有香燭,五色紙……這些,應該夠用了。
“呃,不不不,那個,我還是不進去了,青姐,我先跟著花公子回摘星樓,這裏交給了你了啊!”
三寶猛一下跳起,急急忙忙的擺手說完,扭頭就跑。
那速度,這院子裏有鬼嗎?
青女好奇,探頭也往裏看,下一秒,果斷也有樣學樣,把臂彎裏的供品往門口一放,利利索索走人。
楚雅兒聽著門外的動靜,也不敢去提醒。
隻是悶頭跟在割草的男人身後,輕輕打掃著。
漸漸,時間越來越沉,陽光落下,涼意襲來。
春寒料峭的黃昏,一切都失了溫暖。當陽光不在,黑暗來臨,楚雅兒一顆心,也漸漸變得冷靜。
“明天再來吧!”
手裏的刀在衣服上隨意擦了擦,男人站起來,還刀入鞘,態度仍舊冷淡,仿佛不認識眼前的女人。
楚雅兒咬咬牙,“阿玄……”
南明玄挑眉,“聖女有何吩咐?”
咳!
這一句話,如此的生疏,又讓人充滿無奈,還在生她的氣嗎?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楚雅兒歎一聲,來得這樣快,是日夜兼程的嗎?
眼裏的血絲仍猶在,這是多久,沒有好好睡一回了?
“你說這句話的意思,是在怪朕這麽多年,都沒有幫你照料將軍府嗎?”
南明玄冷冷看她,伸手拍落身上草屑,轉身出了門,就這以走了。
楚雅兒愣愣站在原地,好半天,不知要怎麽辦。
他的樣子,很生氣,她也不會哄他……分明她的再一次不告分別,簡直就是不可原諒吧?要是換位思考一下,楚雅兒絕對會當場抽死那女人!
唔!
那女人,便是她自己。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楚雅兒歎一口氣,可是,她真的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將軍府已無人,照料不照料,有何用處?
雖然這樣說,有些誅心,但是……她奪了他的大周天下,這也便夠了。
忍不住又一聲低歎,眼下的情況,還真是亂。
看看天色已晚,便轉出門去,將外麵的供品拿進來,擺在剛剛掃淨的地方,點上香,跪下。麵向著祖屋方麵,恭恭敬敬三個頭,“爹,娘。女兒回來了,今日比較倉促,二老先委屈一下。等女兒明天,沐浴更衣,再披麻戴孝,為二老送行!”
雙手合十,再三個頭磕下去,香燭搖曳,隨風而起。
嫋嫋的香煙向上,垂直不去,久久不散。
楚雅兒的眼睛,猛又濕潤了。
而夜色已暗,眨眼間,涼風襲至,渾身都冒著寒。
她磕了頭,又燒了紙,便起身往外走。
“不看著,不怕起火麽?”
門口一隻黑乎乎的身影,忽然出聲,楚雅兒嚇了一跳,南明玄從門口走進來,向著她道,“過來!”
雙手張開,一如概往的期待著她的飛撲入懷。
楚雅兒吸吸鼻子,走幾步到他麵前,抬著臉道,“你不怪我麽?”
小心翼翼的鼻音,還有嗚咽未去,又帶著幾分討好。
南明玄哼一聲,“你有什麽錯,朕可以怪你的?”
楚雅兒訝然,“這……阿玄,你是不是還沒回宮?”
假若他是直接從狼牙山脈,追著她而回,那宮裏麵的事?
她頭有些疼,這事,要怎麽說?
她要不要直接坦白從寬,告訴他說:花千葉,我進城第一件事,就是接手了你的政權,將你從皇位上拉下了馬。
第二件事,還是算計了你的天下,將你一國之君,變成了亡國之君?
“嗯,還未回宮。”
南明玄的回答,坐實了她的想法。她心中咯噔一跳,低了頭。南明玄不動聲色瞥她一眼,“說吧,又做了什麽事情,是讓你不好開口的?說出來,朕不怪你。”
膽大包天的小女人!
難得也知道怕了?一時間,南明玄倒是很好奇,這丫頭又做出了什麽讓他不能善後的事情,以至於如此一副難開口的表象?
“阿玄,我……你還是回宮看看吧。”
楚雅兒吸了口氣,苦笑,“回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離開他,便是不能讓自己為難,也讓他為難。
箭在弦上,已經不得不發。更何況現在也早已經發了出去,一切已成定局,可偏巧他就緊跟著趕回來了,既如此,躲也躲不開,不如直麵現實。
南明玄定定看她片刻,略一點頭,“好,我去看看,你先回摘星樓,我隨後找你。”
一身白衣,帶著草綠,翩翩然轉身,離開破敗的將軍府。
楚雅兒默然苦笑,又靜靜待了片刻,才終於順過心頭這口氣。
她並不是怕他,而是覺得……她無法麵對他。
空手套白狼,竊取他大周江山不算,還要殺了他的爹?縱然他爹該死,楚雅兒也是為父報仇,可是,楚雅兒你殺的,又到底是誰?
他是你男人的親爹啊!
南明玄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怎麽可能不動怒?
楚雅兒左思右想,腦中一片煩亂。
愛情仇殺的繁雜糾結,讓她隻有兩種選擇:一,繼續做縮頭烏龜,跑路,躲著。二,伸出了脖子,給你砍吧。
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
主意一定,便也不再糾結了。一直看著香火漸漸熄滅,這才離開。
身後,一道忽明忽暗的人影,隨著街上的氣死風燈,所投下的詭異陰影,漸漸隨之而行。
南明玄根本就不用回宮,他剛到宮門口時,就被人一把拉進了黑暗裏,他一驚,那人苦笑,“皇上,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什麽意思?”他猛一把揪起福寶的領子,聲音低沉,而咆哮。
福寶被勒得喘不過氣來,喘著氣道,“皇……皇上。”南明玄略略鬆手,福寶咳了兩聲,“撲通”一聲跪下,哭道,“皇上,小的沒用。小的守不住皇上的大好江山。現在……皇城已被賊人攻占了。”
他沒用,他真的很沒用啊。
賊人那般如同神降,他還在睡夢中,沒反應過來,刀劍已經架到了脖子上,然後就被扔了出來。
一切無聲無息,一切又都很詭異的進行了。
福寶想著,脖後一層冷汗,南明玄倏然起身,猛的就往宮門走去,剛走三步又頓住,他忽然就想到了楚雅兒剛剛說過的話。
“你還是回宮看看吧……”
“回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
現在,他是真知道了,可是,也已經晚了。
楚雅兒,你真的,就從未放過放下麽?
十指忽然攥起,他身一轉,大踏步向著原路返回,福寶急急的追著,“皇上,您去哪裏?”
南明玄頭也不回,走得很急。
夜風中,隻送來他一句話,“告訴流雲流水,到大長公主府!”
皇城被占,皇權無聲易主,他想問問他的皇姑母,也想問問白將軍,這些事情,他們到底知不知道?
天大的笑話,天大的笑話!
他的女人,霸了他的江山!他的女人,將他從高位之位,一把拉下。她像是看傻子一樣的在看著他,在瞞著他,在躲著他,可憐他卻是真傻……傻到,他竟然還在心疼她,原諒她!
南明玄,你為了一個女人,拋家舍業,囚父翻臉,現如今,你好好看看你做下的孽。
你這叫愛麽?
舍大愛,為小愛?還是為了自己的小愛,必須要舍掉自己的大愛?
滿心怒火,一路被冷風嗆著。
他衝入南明無雙的大長公主府,“砰”的一聲破門而入,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一切,就一陣怒極攻心,眼前發黑的暈了過去。
霎時,一片慌亂。
南明無雙頓時就覺得天快塌了。
她的好兒子還沒回來,這南明玄先到了,這事……怎麽辦?
翌日,天亮,楚雅兒一夜未歸,南明玄始終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