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有些不自在,道:“兒子方才有些事情出去了,母妃,您怎麽還沒休息?”
“都睡下了,”太妃一邊說一邊跨步進去,“還不是聽了.......啊......”太妃尖叫一聲,身子頃刻往後倒去。慶王手疾眼快,一把抱住太妃,定眸一看,卻見小蘭抱著小春,小春的雙眼睜得老大,瞳孔卻已經沒有任何光芒了。而地上,一灘殷紅的血跡,漸漸地流向小蘭的繡花鞋。
雪雁也呆坐在地上,臉色煞白,身子不斷地顫抖,一見他進來,當場便失聲痛哭起來。她這一次不是裝的,她沒想過小春會用這樣激烈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她也沒想過要小春死。
太妃站定身子,嚇得直哆嗦,一個勁地問:“怎麽回事?怎麽回事?造孽啊,真是造孽啊,怎麽會這樣的?”
侍衛急忙上前查探小春的鼻息,抬頭道:“王爺,她已經氣絕身亡了。”
慶王衝著雪雁怒吼一聲,“哭什麽啊?怎麽回事?”
雪雁心中本來慌亂無比,聽到慶王一聲怒吼,身子哆嗦了一下,哭著回答說:“妾身......妾身不知道她會這樣,妾身沒說一定是她偷......妾身隻是問了她.......沒想到她竟然自盡了......”
小蘭不敢作聲,隻抱著小春一個勁地流眼淚,聽到侍衛的話,她已經絕望了,兔死狐悲,她和小春一同做陪嫁丫頭過來,命運捆綁在一起,沒想到才過來第一天,小春就死了,她除了心寒,更多的是絕望。自然也不敢把實情告知王爺的,她還沒死,以後還要看雪雁的臉色做人,尤其在這個時候,更不能得罪她。
太妃聽說是因為她送的戒指而鬧出的人命,心裏更是難受得要緊,玉姑姑扶著她,對侍衛道:“你們愣著幹什麽啊?還不趕緊把人抱下去?是不是想嚇死太妃啊?”
侍衛急忙領命上前,抱走小春,小蘭傻傻地跪著,也不起來,眼睛看著侍衛消失的方向,眼淚無聲地滑落,身子顫抖得要緊。
慶王命人喚來阿信,把這件事情調查一下,侍衛找遍了整間房子,確實沒有那隻戒指。
阿信回稟道:“回太妃,回王爺,找不到,看來戒指已經不在這房間了。”
太妃看著地下一片的淩亂,連撒帳的東西都潑在地上,不禁有些動怒,“這些東西怎麽會在地上?這是寓意百子千孫的,雪雁,怎麽回事啊?要找也不能這樣丟了意頭啊!”
雪雁惶恐地抬頭看了太妃一眼,囁嚅著說:“方才寧妃娘娘來了,不小心弄在地上的。”
太妃慍道:“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她來做什麽啊?來了就來了,怎麽能不小心把這些東西弄在地上?”
雪雁腦子裏打結,原先想好要把嫌疑往寧妃身上帶的說辭都忘記了,隻反複地道:“妾身,妾身不知道.......不知道!”
太妃對玉姑姑道:“把她扶起來坐好,估計都嚇傻了,”她側頭看著阿信,“你去把寧妃叫來,問清楚這到底怎麽回事?”阿信領命出去了。
玉姑姑上前扶起雪雁,雪雁身子繃緊,輕微地顫抖著,她的裙擺上也沾染了小春的血跡,紅色的嫁衣上,有暗黑的一塊。
慶王蹙眉看著雪雁,不甚相信她說的話,他問小蘭,“你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小蘭舌頭打結,失神地道:“小春......沒有拿,她怕夫人不相信,所以就......王爺,小春不會拿的,她膽子很小,不敢偷東西,不會是她做的。”
慶王回頭對太妃道:“母妃,您先回去休息,這裏兒子會調查清楚的。”
太妃坐在椅子上,哀哀地歎息一句,“休息?還怎麽休息?這好好的日子,竟然出了這檔子事,而且是因為我送給她的戒指引發的人命,我還能睡得著嗎?今年到底怎麽了?玉兒,你年初一的時候不是求了好簽嗎?怎麽剛出年,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一向行善,信佛,從不允許府中出現這樣的事情,好為劉家積德,好讓子孫延綿的......”
慶王見狀,上前俯身安慰道:“母妃,不必如此介懷,若她是冤枉的,我一定會還她一個清白,也好叫她沉冤得雪。”
太妃抬頭看他,“就算不是冤枉的,就算真是她偷的,也不值得用命去抵。早知道發生這個事情,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教你娶夫人。
雪雁一驚,猛地抬頭看著太妃,身子撲通一聲跪下,哭著道:“對不起,太妃,對不起,王爺,都是妾身不好,妾身一來,就給王府添了血腥,妾身這就是收拾東西走,不給王府添晦氣。”
太妃見她如此,道:“起來吧,與你無關,她是你的丫頭,跟在你身邊這麽久了,你選了她做陪嫁,想必感情也很好,你是十八的妹妹,十八是個心腸好的女子,你也溫婉明理,想來不會打罰身邊的人。”
慶王被太妃提醒,這才想起她還真算是毛樂言的妹妹,當然,前提就是毛樂言要真的是毛雪蓮的孿生姐姐。不管怎麽樣,她是毛家的姑娘,就算平日裏癡纏點,也不會至於心腸歹毒的。然而,他想起之前看到小蘭和小春臉上紅腫一事,便冷聲道:“她不會打罰下人?你看那婢女的臉?”
太妃定睛一看,不禁盛怒,厲聲問道:“到底怎麽回事?雪雁,是你命人打的嗎?這丫頭今日我見過,粉紅粉白的小蘭,稚嫩可愛,如今腫得是這樣厲害,還有方才抱下去的那個,玉兒,你留意到她的臉也紅腫了嗎?”
玉姑姑點點頭:“確實是!”
雪雁此刻心神已經定了下來,她本來已經沒想要把寧妃拉下水,隻希望洗脫自己虐待下人的罪名就算了,但是如今太妃主動問起,她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於是,她沉聲道:“她們是妾身帶來的人,妾身哪裏舍得這樣打她們?是寧妃娘娘方才來了,進來跟妾身說她們兩個丫頭在外頭說妾身的壞話,所以命她們互相掌摑,妾身雖然心疼,但是不想和寧妃娘娘傷了和氣,隻想著等娘娘走了,再好生哄回她們。後來寧妃娘娘走了,妾身便立刻命兩人進來,也好生心疼了一番。後來兩人怕寧妃娘娘再度回來,因不知道府中規矩,不知道丫鬟能不能在新房裏守夜,所以兩人便出去門口站。直到後來王爺來了,她們人才敢下去吃飯的。王爺後來說有點事情要做,說讓妾身不必等,於是妾身就想換衣裳就寢,也就是這個時候,才發現不見了戒指。”
太妃和慶王聽聞她的話,氣得臉色發青,慶王沉著臉問道:“你說,是寧妃命她們互相掌摑?”
“是的!”雪雁說著,又掉下來兩滴眼淚,讓人瞧見了,不禁憐憫萬分。
“你說,到底怎麽回事?”慶王問小蘭。
小蘭神色定了定,跪在地上道:“夫人對我們很好,我們本來一直在房間裏陪伴夫人,後來,夫人心急想知道王爺來沒有,便命我們兩人出去等候,小春因為一時寒冷,就說了幾句熬不住冷的話,被寧妃娘娘聽見了,寧妃娘娘說我們說主子的壞話,讓我們互相掌摑。後來寧妃娘娘進了新房,跟夫人說了好些話,等她走了,夫人便讓我們進去,不必再掌摑了。”她選擇性地說著,自然不是事實的全部,但是,也基本屬實。如今她已經知道寧妃的態度,心中也隱隱知道這個所謂的戒指丟失事件興許就是她的一個陰謀,寧妃娘娘要什麽珠寶沒有?怎麽會拿她的東西?根據她伺候了雪雁這麽多年的經驗看,這枚戒指一定在她身上又或者被她藏在了隱秘之處。想到這裏,小蘭的心更是難受,小春太過衝動了,又或者說長期被雪雁這樣欺負,如同驚弓之鳥,稍有風吹草動,便覺得大禍臨頭了。
太妃勃然大怒,“下人也是人,下人也會覺得冷,這原本就是牢騷的話,用得著掌摑嗎?真是可憐,瞧見那小臉就心疼,看來寧妃是太過空閑了,連這樣的芝麻小事也要管一場,以往王妃管府內事務的時候,就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太妃說這句話的時候,寧妃剛好來到,路上,她已經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心中惶恐至極,真是懊惱今晚去過新房,如今想來是水洗不清了。
所以,她聽到太妃這樣說,便疾步上前,梗咽地道:“母妃,嫣兒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是嫣兒處事不對,嫣兒也不想為自己辯解,如今出了人命,嫣兒就算有一百個苦衷,也不能抵擋罪過,求母妃責罰。”說罷,便嚶嚶地哭出來了。
太妃生氣地看著她,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怒道:“你說你進新房做什麽啊?你自己是側妃,不是處子了,莫非不知道你進入新房是晦氣的嗎?你成親那會兒,喜娘不也跟你說過,除了喜娘和丫頭之外,不許任何已經成親的女子進入新房,你看看,現在出了這檔子事,能不怨你?而且兩個丫頭不過說了兩句話,你至於這麽計較要她們互相掌摑?你說你以前好好一個姑娘,懂事明理,心腸又軟,如今怎麽就下得去手啊?再看看一地的撒帳吉祥物,是不是你撥下去的?你是存心還是無意,我不想知道,總之,你今晚讓我很失望,府內的事務,你不再插手,暫時先交給王妃和林妃吧,等十八回來,讓十八協助管理著。”
寧妃臉色煞白,她跪在地上,盈盈低頭俯首,“是,嫣兒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