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命人請了毛老爺和毛雪雁過來用晚膳,這一頓她大概是要陪坐的。雖然毛雪雁不是她的親妹妹,可到底不忍心見她日後嫁過來受苦,所以今晚還是會盡可能地阻止。但是也正如她所言,她自己的事情,這個所謂姐姐沒有資格為她做主。也罷,一切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其實她也想過跟慶王推心置腹地談一次,慶王應該會同意不娶她。可她自從知道慶王的心意之後,盡可能地不想和他過多地接觸,至少在現階段,她還沒想好怎麽去麵對他。而毛雪雁,相信經過今晚的飲宴,她大抵是鐵了心要爭取嫁進來了。可以說她是個很精明的女人,是那種很知道自己要什麽生活的人,她知道自己其實不需要為毛雪雁操心,以她的精明和機心,要在王府占一席之地,不是一件難事。隻是這件事情怎麽說也是因她而起,若果她不是在慶王麵前提起雪雁,慶王也不會一時之氣跟太妃提出要娶雪雁的事情。歸根到底,雪雁以後是福,是她自己的造化。是禍,則是她毛樂言的罪。
酉時剛過,毛老爺便領著雪雁來了,雪雁今晚是精心打扮過一番,淡施脂粉,合身的錦緞繡梅花裙子外麵披著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風,雪白的帽子垂在肩膀上,細長柔軟的狐狸毛輕輕地拂在臉上,顯得楚楚動人。
兩人先是拜見了太妃,太妃細細地端詳著毛雪雁的容顏,又再看看身材,笑意不斷地浮現在嘴邊,像是十分滿意的樣子。毛雪雁有些嬌羞,往毛樂言身邊靠近了一下,有躲避的姿勢。這個嬌羞的神情更得太妃的憐愛,太妃不斷地點頭,口中笑道:“你叫雪雁?”
毛雪雁含羞回答說:“回太妃娘娘的話,小女子閨名叫雪雁,雁過皚皚白雪,豈會不留痕跡?小女子的名字,便正是這個意思。”
太妃大喜,“好,留痕好,留痕好。”鴻雁來的就是好消息,她要的就是她肚子裏的好消息,名字已經是好意頭,為人更是知書達理,是個大家閨秀。
還沒等用膳的時候,太妃已經按捺不住心中的著急,跟毛老爺說起兒女的婚事來。毛老爺做夢也沒想到太妃竟然是要娶毛雪雁為夫人,本以為也是姬妾,看似有名分,但實際是無名無份的。而夫人就不一樣了,夫人雖然是王爺的側室,可到底也是名正言順的妾,跟姨奶奶是不一樣的。正妃下有兩位側妃,有三夫人,這府中有正妃側妃,卻還沒有夫人,想不到她雪雁還沒嫁過來,就已經深得太妃的喜歡了。
太妃見毛老爺沒說話,還道他嫌棄聘禮少,遂問道:“親家,你有什麽意見,也盡管可以提出來,隻要我能滿足的,一定會盡力辦到。”
毛老爺連忙回過神來,歡喜地擺擺手道:“沒有要求,小女能得太妃的寵愛,已經是幾世修來,不敢再妄求其他了。隻求雪雁的肚子爭氣,能早日夢熊有兆,便是皆大歡喜的事情了。”
太妃大喜,連連道:“這是肯定的,若是雪雁能為王府添小王爺或者小郡主,她便是左王妃。”左王妃,是與王妃平起平坐的,一般王爺隻有一位正妃,斷不能再立,就算有子息的側妃夫人,也不能越過她去。如今太妃竟然連左王妃都搬出來了,可見她心底與賢太妃一樣,想孫子想得快要發瘋了。尤其如今她親眼所見賢太妃也已經找回自己的孫子,算是後繼有人了,她豈能不心急?
毛樂言在一旁幹瞪眼,這說的是兩個人的終身大事啊,他們兩個老東西就這麽決定了?好歹也問問慶王和雪雁的意思吧?雪雁不問也罷,可慶王總要知道吧?她看著太妃問道:“太妃,這事兒不問問王爺的意見麽?”
太妃眸光正停留在毛雪雁身上,咋聽毛樂言問這個問題,有些茫然地問道:“問他什麽意見?”
毛樂言心中頓感無力,“到底是王爺娶夫人,不該問問王爺的意見麽?”
“這些事情一向是我做主的,當初娶你入門,不也是我的意思麽?不必問他,他這個心性懶,問他的意見他大都也是說不管的,所以啊,我也懶得問他了。”太妃笑著道。
毛老爺怕毛樂言搗亂,連忙瞪了她一眼,裝作一片用心良苦地道:“雪蓮啊,以後妹妹嫁進來,你們姐妹也好有個伴,這事兒對你來說不也是件好事麽?也省得為父總是為你牽掛。”
毛雪雁此刻不好做聲,但是也暗暗地拉了毛樂言的衣袖一把,瞪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要壞她的事。
毛樂言有些啞口無言,這個局麵真讓人有點失預算。本來以為在用膳的時候提出來的話,慶王在場,慶王興許會拒絕也不定,但是現在就這麽兒戲地定下來了,叫人哭笑不得。這怎麽說也是一件婚姻大事,對慶王或許不是,但對雪雁,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啊,豈能這麽兒戲?
她還想說話,太妃已經發話了,“這事兒就這麽定了,玉兒,挑個黃道吉日到毛府下聘,年前是不行了,正月十五是元宵,看看能不能把這件事情給辦了。”
玉姑姑笑道:“年二九是好日子,就挑年二九那日下聘吧,至於籌備婚禮的事宜,府中的人都已經是駕輕就熟,十天半月左右也能安排妥當了。所以,我想應該年初八那天就能辦婚事。”
太妃自然是巴不得越快越好,連連點頭道,“那就好,去傳膳吧,順便去書房喚王爺過來,他這段日子都沒正經在府內用膳,瞧他的臉龐都瘦了一圈,雪雁啊,你嫁過來之後,可得好好地勸王爺,讓他專注國事之餘,也要顧著自己的身子才是。”
雪雁羞紅了臉,扭捏著道:“這.....出嫁從夫,相公就是女子的天,日後,雪雁定會事事以王爺為先的。”
太妃甚是滿意地道:“好,真乖巧懂事。親家,你真好命,生的女兒個個都這麽聰慧懂事。”
毛老爺臉上生光,笑道:“太妃過譽了,她們什麽都不懂,還請太妃多加教導。”
玉姑姑正想去傳膳,聽到太妃的話不禁笑道:“小姐,人家的好女兒如今不都是你的兒媳婦了麽?說命好,也不知道誰命好,人家養育教導了多年的寶貝,就這麽送給你了。”
太妃戳著玉姑姑的手臂道:“你啊,淨會調侃我。”
玉姑姑笑著走了,她先是命人傳膳,然後親自到書房去請她的好王爺。慶王正在看奏章,他知道今晚太妃邀請了人過來用膳,本以為是定過王爺和王妃,他們一個月總會來一兩次的。卻聽到玉姑姑說竟然是毛老爺和毛雪雁。
“為什麽要請他們來?”慶王一邊看奏章一邊問道,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付玉姑姑幾句。
“自然是為你了啊,你不是跟小姐說過喜歡那毛雪雁嗎?小姐都為你鋪好了路,正月初八就舉行婚禮!”玉姑姑笑道。
慶王一驚,猛地把奏章蓋上,詫異地問道:“本王那隻是說說而已,母妃倒當真了?本王怎麽會喜歡毛雪雁?事實上,連她的模樣本王都忘記得一幹二淨了。這喜歡一說,從何說起啊?”
玉姑姑看著他,知道他不是在說笑的,她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起來,正色地問道:“我的好王爺,這事兒哪裏能說笑的?如今太妃許諾了要娶毛雪雁為夫人,這可不是一般姨奶奶啊,這事兒十八也在場聽到了,你若是不娶,這讓十八的臉往哪裏擱啊?”
慶王臉色有些陰暗,“玉姑姑,十八是什麽意見?”
“十八能有什麽意見?她的妹妹嫁入王府做夫人,她自然是求之不得了。”玉姑姑沒好氣地道,“莫非她還能反對不成?”
“她為什麽不能反對?本王是她的相公,莫非她就這麽喜歡把自己的相公推給旁人嗎?再者了,本王討厭她,連帶厭惡她的妹妹,不娶不娶,讓母妃回絕了人家。”慶王一拍桌子,生氣地道。
玉姑姑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責備地道:“你這孩子,這是做什麽啊?以往給你娶姨奶奶,你也不曾反對過,為何這一次就這麽抗拒?你討厭十八,和人家妹妹有什麽相幹?十八這孩子也挺實在啊,你為何就是喜歡不起來?哎,這事不能勉強,但是那毛雪雁我是親眼見過,著實是大家閨秀,斯文有禮,模樣又俊,絕對配的你起的。”
慶王心頭煩亂得要緊,雙手撫著額頭,蹙眉道:“算了,這頓飯本王不吃了,你告訴母妃,她愛娶就娶吧,反正這府裏的女人沒有一個是我想要的。”
“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小姐不也是為你好嗎?再說了,那羅雲裳不是你自己親自娶回來的麽?還有寧妃,她可是你從小就做夢要娶的女子,怎麽說這府中就沒有你想要的呢?王爺,是不是最近累,心煩氣躁?我馬上命人給你燉下去火湯。隻是那些晦氣的話不要說了,傷小姐的心。小姐這輩子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為你。”玉姑姑語重心長地道,慶王是她一手帶大的,慶王尊重她如同母親,所以玉姑姑說話就難免語氣重了些,隻是不想他傷了太妃的心,再傷了母子間的感情。
慶王也知道玉姑姑的好意,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有些茫然地抬起頭問玉姑姑:“玉姑姑,我若是心底一直想著一個姑娘,但是那姑娘心底有其他人,你說我還要不要繼續守候下去?”
玉姑姑凝眸看他,“王爺,你心中有心儀的女子?”
慶王苦笑一下,“是的,但是她不喜歡本王。”
“那就爭取贏她回來。”玉姑姑鼓勵道,看到慶王臉色憂傷,她的心難受。
慶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有些淒然地道:“本王永遠都不會贏他,他在本王心中,也是最出色的,或許隻有輸給他,本王才不會不甘心!”
玉姑姑有些觸動地看著慶王,仿佛覺得他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