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樂言啞口無言,這道題她在清醒的狀態也想了好幾分鍾才想出來,他神智如此不清晰,而且忍受著這麽大的疼痛,竟然在一瞬間便分析出來了,並且分析得頭頭是道。
因為冷,她下意識地摟緊他,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沒有人想過男女有別這個問題。
皇帝疼得身子發抖,雙手揪住毛樂言的手臂,強忍住錐心的刺痛。他神智漸漸散渙,因為高燒,他的身子開始抽搐起來,毛樂言怕他抽風,為他打開領口的衣衫,企圖散熱降溫。火堆是不能熄滅的,否則他會冷死,發燒的人忽冷忽熱,如今他已經牙關打顫,若是再熄了火,他便支撐不下來了。
小二很聰明,取來了棉被還有破毛巾,毛樂言連忙起來,把棉被蓋在皇帝身上,皇帝下意識地拉著她的手,她輕聲道:“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皇帝的手微微鬆開,毛樂言便飛快地去旁邊的小溪裏鑿開冰塊放在一個破鍋裏,用火燃燒融化,等水熱了,便用毛巾擦拭著他的身體。
皇帝幾次微微睜眼,看到毛樂言暗黑的眸子,他便安心地閉上眼睛,任憑毛樂言搓弄他。
終於到了下半夜,他的高熱便漸漸地退了,開始沉睡。小二擔憂地問道:“要不要我去買點藥?”
“你能買嗎?”毛樂言問道。
小二猶豫了一下,“我怕不能現形,人家看不見我!”若是她不現形,肯定把人家藥店嚇得夠嗆的。但是現形的話,她沒有這麽高深的功力。
毛樂言咬破手指,在她手心寫符咒,然後對著她吹了一口氣,道:“速去速回,天亮之前,你有一口陽氣維持你在人間的身形,這是銀子,跟大夫說明情況,刀傷,發熱,還有,去買藥鍋回來。”
“藥店倒是可以敲門,有夜診的,但是賣藥鍋的怕要到天亮才有。”小二道。
“不管了,你偷一個回來吧!”毛樂言坐在地上,一停下來,身體又覺得冰冷不已,開始瑟瑟發抖。
小二飛快地下山了,毛樂言卷入皇帝被窩裏,依舊冷得讓人發瘋。地底不斷有寒氣傳過上來,經由後背浸入五髒六腑,她下意識地把手放置在兩人中間,想想又拿起他的手開始搓暖。他的手就如同雪一般的冰冷,她不敢動,怕動了被窩連最後一絲暖意都被風吹走。
現在她知道,凍死是什麽滋味的了,要是沒有這火堆,隻怕兩人雙雙陳屍山野上。
她覺得疲憊了,身子開始放軟,與他牽著手,躺在寒夜冰冷的土地上。以前看鐵達尼號的時候,看到傑克和露絲泡在冰冷的海水中,她總是自動忽略那種冰冷,而覺得他們的愛情感人。她現在體會到,在如此寒冷的溫度下,腦子是會一片空白,無法思考任何東西,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用來抵禦寒冷,牙關咬緊,甚至是說一句話都艱難得不得了,哪裏還顧得上談情說愛。電影,大概都是假的!
這一刻的毛樂言,並不了解愛情,求生本能在橫在她心間,她覺得愛情就是虛無縹緲的東西。
雙腳漸漸地冰冷了起來,天空開始飄雪,他們躺著的附近開始結冰,他們身邊因為有火堆,所以暫時還能支持一陣子不結冰。棉被無法保暖,僅僅能擋住些微冷風,但是大片的風還是從每一處角落鑽進去被窩裏,冷得她全身發抖。雪花飄落在她頭發上,發出灑灑的聲響。
在幾乎絕望的時候,她聽到小二回來的聲響。
她一咬牙,坐起身來對小二道:“小二,你為我看著他,我去找找有沒有避風的山洞!”
小二抱著一包藥和一個藥壺道:“山洞?我知道,那邊就有!”她手指向後麵,就在他們身後約莫十米的山坡上,枯草淩亂的地方,隱藏著一個山洞的入口。
毛樂言歎氣:“你為什麽不早說?害我冷了這麽長時間!”
小二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冷,所以也不知道你們冷。”
毛樂言飛快地奔跑到那山洞前看了看,撥開枯草,把頭伸進去,一陣暖空氣撲麵而來,她差點感動地淚流滿麵。山洞約莫有十平米大,仿若一間窯洞,厚實的山體阻擋了冷風,所以這裏的氣溫暖和得很。
一陣忙活,把洞口外的枯草扯下全部鋪墊在地上,然後再把樹枝抱進來生火。這火光主要是用來照明,躺在稻草上,再蓋著棉被,小日子頓時幸福起來了。
她坐在火堆前,伸出之前幾乎僵硬的雙手烤火,幹樹枝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用幾塊石頭架起一個爐灶,就像以前去野炊那樣。把火把從火堆那邊移一部分過來,開始煎藥。小二很細心,還偷了一隻碗出來。
毛樂言聞著藥香味,心裏忽然下了一個決定,開始學中醫。
行醫多年,若就這樣放下了,對不住自己在醫科辛苦地熬了幾年。
煎好藥,她把藥倒出來放置在地上攤涼,然後輕輕拍著皇帝的臉道:“醒醒,先喝藥。”
皇帝呻吟一聲,睜開眼睛,之前毛樂言攙扶他進來的時候,他就醒過,後來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如今醒來,又覺得傷口痛起來了。
“你從哪裏來的藥?”皇帝雙手向後撐地,身子微微撐起,看著毛樂言問道。
毛樂言也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隻道:“放心吧,毒不死人的!”
皇帝輕笑一聲,“不是你相救,朕早就死了,也罷,你的醫術能治好母後,自然也能治好朕!”
毛樂言用手臂固定他的身體,讓他的頭部微微靠向自己,把碗湊到他的嘴巴前,他張開便喝。
“苦吧?”毛樂言看著那黑漆漆墨汁般的藥,厭惡地問道。現在為止,她還是很討厭中藥,但是她知道中醫是一門神奇的醫術,甚至現在很多鬼佬都開始鑽研中醫。做任何事情之前,首先要培養興趣,一旦生出了興趣再學,便能事半功倍。
“還好,朕已經習慣了。”皇帝喝完藥,身子放軟,大半個身子幾乎靠在毛樂言身上。
毛樂言把碗放在地上,扶著他躺下,她剛想收拾好東西,皇帝便拉著她,“你還沒告訴朕,你叫什麽名字。”
毛樂言想起毛逍遙這個名字,不禁好笑,道:“我叫毛逍遙啊!”
“這個是假名,朕要知道的是你的真名。”皇帝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毛樂言坐在他身邊,雙腳伸進被窩裏,側頭看著他,歎了口氣道:“我的名字,你不問但是話我也差點忘記了。我叫毛樂言,很高興認識你!”她現代病又犯了,硬是抽出他的手握一下,然後放開問道:“你呢?叫什麽名字?”
皇帝微微詫異,“你不知道朕的名字?”
“不知道!”毛樂言這麽一回答,又覺得不妥,劉國的子民大概都知道皇帝叫什麽名字吧?不過很少人稱呼他的名字,基本都是用年號代替了吧?
曆史經常不及格的她,對於古代的事情還真的知道不多,尤其是這裏也不知道是什麽年代?五代十國的時候貌似也沒有這個劉國啊。
隻是皇帝也沒有再深問,或許是沒什麽精神吧,他虛弱地道:“朕年號明宗,如今亂黨都用明宗來稱呼朕。至於朕的名字,你不問,朕幾乎也忘記了,劉漸!”他學毛樂言的口吻說話,自嘲一番。
劉賤?毛樂言嘴角抽搐,真是好名字。她有些好奇地問道:“那個玉佩,對你們劉姓江山真的那麽重要嗎?又或者是什麽曠世奇珍?你這一次單獨出宮,不是為了尋找這個玉佩吧?”
皇帝嘴角扯出一抹風諷刺的笑,“這玉佩算不得什麽奇珍,這中間有很曲折的故事,說了你也未必明白,總之,沒有這塊玉佩,便等同失去了玉璽!”
毛樂言嚇了一跳,“這麽嚴重?”想來自己之前真是太過輕率了,就這麽輕易地典當了人家等同玉璽的東西。
皇帝又道:“丟失玉佩的事情,朕一直沒有讓人知道,隻命慶王去找,當時你拿走的時候,朕認為你逃不出京城,誰料朕把京城暗下翻了個遍,也找不到你的下落,你到底是躲在哪裏了?”
“我就在山上的破廟上。”毛樂言不能告知她自己就在慶王府內,皇家的事情她不明白,要是把慶王牽連進去,可就罪孽了。這個玉佩事關大劉江山,慶王是皇家子孫,她名譽上也算是慶王的人,玉佩在她身上,慶王就算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就算皇帝相信他,但滿朝文武,難保就沒有暗自猜測的人。慶王若是因此落個謀反篡逆的罪名,都是她惹出來的。想到這裏,她渾身嚇出了冷汗。
皇帝搖搖頭,“朕的暗衛把這附近的山頭全部都搜遍了,你不可能躲在山上。”他雖然十分虛弱,但是眸子卻異常犀利,暗黑的眸子盯著毛樂言,有不容人閃躲的氣勢。
毛樂言攤攤手,“你們為什麽找不到我這我不知道,總之我就是在山上,否則這些棉被藥罐從哪裏來?算了,不說這個了,等慶王接你走之後,咱們應該再無交集。我也算是救你一命,你饒恕我拿你玉佩的罪,很公平。”
皇帝眸光一閃,“你通知了慶王?”
“沒錯!”
皇帝的臉有些深沉,“你如何知道慶王忠心於朕?”一般來說,百姓有什麽事情不是應該去順天府衙門嗎?而且京城這麽多王爺,她唯獨選擇了慶王,這其中莫非有點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