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4月,盛彤笙走馬西安,履職西北軍政委員會畜牧部副部長,一直到1954年大區撤銷。這一時期,也可以說是盛彤笙一生事業中的第二個黃金時期。
時勢造英雄。在西北局短短的4年多時間裏,盛彤笙在大西北畜牧業的恢複和發展中做了許多開創性的工作,充分顯示了他的淵博學識和領導才華。
當時西北軍政委員會畜牧部部長為霍子樂,副部長為張中、盛彤笙,前兩位是老革命,他是其中唯一的專家,自然肩負著業務指導的重任。一到任,就體現出行家裏手,抓了幾件統領全局、意義深遠的工作。
盛彤笙到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廣攬人才。他在兼顧全局的情況下,提出了一個進入畜牧部的專業技術人員名單,而無論是軍政委員會的領導還是畜牧部的領導,都放手支持他的工作,無一例外地同意了這份名單。他的老部下常英瑜調到畜牧部任獸醫處處長,畜牧學家路葆清調來任畜牧處處長兼西北羊毛改進處處長,從中央紡織工業部的華北農業科學研究所調來國內著名的養羊專家張鬆蔭任畜牧處副處長兼技正,還先後從北京農業大學、西北農學院調入了一批畜牧獸醫專業人才,組建起了一套精通業務、精明強幹的工作班子。正是有了這樣一批人,不但在西北畜牧業的恢複和發展中發揮了很大作用,而且在西北局撤銷後,盛彤笙又一一安排了他們的去處,使他們在大西北的畜牧獸醫科研事業上作出了新的貢獻。
緊接著,盛彤笙組織了由西北各省區農業院校的師生及專業人員參加的大規模考察團,下屬5個考察隊,對西北5省區作了為期一年的畜牧獸醫調查。這是我國西部曆史上第一次畜牧獸醫方麵的全麵考察,1952年又補充進行了一次。兩次全麵調查考察,摸清了家底,積累了資料,培養了人才,為製定大西北畜牧獸醫事業發展規劃,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他本人也在這年嚴冬季節親自深入新疆、青海、寧夏、甘肅等省的牧區,對畜牧業進行了一次全麵而深入的考察,掌握了翔實的第一手資料。
當時的現狀是,由於曆史的原因,西北地區的畜牧獸醫事業極為落後。1949年初期,牲畜大量死亡,到處疫情告急。盛彤笙分析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一是由於靠天吃飯的純放牧方式,每年冬春季節因飼料問題有大量的老弱牲畜死亡。如在甘肅省夏河牧區,因為經過了漫長的冬季,一般牲畜體質虛弱,抵抗力極差,一遇疾病,便迅速傳播,死亡率相當驚人;而在寧夏牧區,草原衰敗,牲畜體質瘦弱,當地群眾稱之為“乏羊”,死亡率很高;二是傳染病、寄生蟲病引起牲畜大批死亡,而傳染病造成的損失更為嚴重。草原沙化、畜種退化、疫病肆虐,這三大問題嚴重製約著西北畜牧業的發展。
通過考察,盛彤笙看到了阻礙西北地區畜牧業發展的關鍵問題,就在於落後的傳統生產方式和缺乏必要的防治疫病的措施,聽天由命,無所作為。他提出了“保護草原,劃區輪牧;青貯飼料,打草備冬;改良畜種,雜交培育;研製疫苗,防重於治”的32字綜合治理方針。這一方針對我國現代畜牧獸醫事業的重建與發展具有裏程碑式的意義,它標誌著大西北的畜牧業生產,開始走向良性互動、科學發展的軌道。
1951年,盛彤笙以西北畜牧部的名義,要求西北各省做好幾件事:
一是要求西北各地、縣建立畜牧獸醫工作站,各省開辦畜牧獸醫中等專業學校,培養初中級畜牧獸醫專業人員,以充實畜牧獸醫工作站及基層的技術力量。
二是號召牧區在夏末秋初,“秋高馬肥”之時,要舍得將一些老弱病畜淘汰,在夏秋草好時打草曬幹儲備起來,實行冬季補飼。
三是要求西北五省區建立獸醫診斷室,給經費、給編製、給人員、給設備,及時診斷疫病,遏製惡性傳染病的流行和蔓延。人員培訓的任務交給西北畜牧獸醫學院。
在西北畜牧部的指導下,西北各級政府積極組織牧民改進飼養管理。過去牧區沒有儲草備冬的習慣,西北畜牧部發放畜牧貸款60億元人民幣(舊幣,相當於以後新幣的遠園萬元),幫助牧民儲草越冬。寧夏發放貸款5.3億元(舊幣),派出82名幹部下到牧區,展開搶救“乏羊”運動。由於措施到位,全區羊隻死亡的現象大為減少。各地還采取封閉禁牧和劃地輪牧的辦法保護草原,許多衰敗的草地也恢複了水草豐美的勃勃生機。
西北畜牧獸醫學院成為盛彤笙的強大後盾和有力支撐。包括人才培養、圍剿瘟疫、診治疫病等一係列的工作,隻要一個命令,該校的師生就全力以赴,積極配合。畜牧部認為培訓獸醫防疫人員,加強基層的畜禽疫病診斷力量是當務之急,學校就連續辦了2期獸醫實驗診斷人員培訓班,3期在職幹部培訓提高班,培訓初級專業技術幹部200多人。他們回到牧區,組織開展牲畜防病治病,注射預防牛瘟和炭疽疫苗170多萬頭,治療各類病畜61萬多頭。西北各省區都在縣、旗設立獸醫診斷實驗室,常見的傳染病就地即可以確診和防治。僅此一項措施,加之科學管理的跟進,三年多時間就一舉扭轉了畜牧業生產的被動局麵。
內蒙古自治區學習和采納大西北發展畜牧業的許多措施。自治區通過西北畜牧部委托西北畜牧獸醫學院培訓了一批獸醫診斷人員,在縣市旗建立獸醫診斷室,還學習大西北“儲草備冬,劃區輪牧,改良畜種”的做法,在廣大牧區掀起了興建“草庫侖”的熱潮,把需要治理的沙漠、天然草場人工圈圍起來,實行封沙育草,促使植物的天然更新,將流沙草場改造成新牧場。經過多年的試驗,這些做法,對及時防治疫病,解決牲畜“春乏”,化解草原糾紛,恢複草原生機,均起到了重要作用。
一些必要的工作機構和事業單位這幾年也紛紛建起。1951年,畜牧部在西安建立了一座血清廠,聘請留美回國的章道彬教授擔任廠長,生產防疫用的血清,為大西北消滅牲畜烈性傳染病發揮了很大作用。西北各省還建立了畜牧場、羊毛改進處、生物藥品製造廠、家畜改良繁殖場、配種站、防疫站等大小單位140多個;從蘇聯引進牛、馬、驢、羊隻良種3000多頭(隻),改良牲畜5萬多頭。僅1954年一年,西北全區馬、牛增長了5%,羊隻增長了10%。
為了西北畜牧獸醫事業的持續快速發展,盛彤笙將目光投向了更遠的地方:建立專門的畜牧獸醫科學研究機構。
在如今的甘肅蘭州,中國農業科學院有兩個重要的研究所設在這裏。它們分別是位於徐家坪的蘭州獸醫研究所和小西湖的蘭州畜牧與獸藥研究所。可追根溯源,都與盛彤笙有重要的曆史淵源,它們的建立,改變了遼闊的大西北沒有一個畜牧獸醫科研機構的曆史。
先說中國農科院蘭州獸醫研究所的設立。
在西北局行將撤銷前夕,盛彤笙考慮到大西北畜牧業的發展,盡管現在有創立於20世紀30年代的西北農學院和創立於20世紀40年代末的西北畜牧獸醫學院這兩所培養專業人才的學校,但由於教學任務重,無暇對許多畜牧業生產中的科技問題專人、專題去解決,他建議在西北成立一個畜牧獸醫研究機構。這一建議得到西北局和國家農業部的讚同,隨即批準成立一個以西北地區畜牧獸醫科學為對象的研究中心,鑒於蘭州位於陝、甘、寧、青、新五省中心,是新興工業城市,又是大軍區所在地,西北局決定將所址設在蘭州。1954年10月,盛彤笙召集在西北行政委員會畜牧局任職的幾個下屬,其中有羊毛改進處處長路葆清,獸醫處處長王濟民、副處長路德民以及陳家慶、鄧詩品、魏寶瑛、王定康、張歆等專業技術人員開會,委派路葆清為籌備處主任,王濟民、路德民為副主任,負責籌建。他強調了成立西北畜牧獸醫研究所的重要意義,提出“從無到有,從小到大,邊籌建,邊研究,出成果,出人才”的辦所方針,要求將研究所辦成西北地區的畜牧獸醫科研中心。1955年1月,“蘭州畜牧獸醫科學研究所籌備處”在蘭州徐家坪正式掛牌成立。盛彤笙又委托西北畜牧獸醫學院的許綬泰、楊詩興、蔣次昇三教授協助研究所開展研究項目的規劃,確定了畜牧、獸醫方麵的研究課題。1957年10月,國務院科學規劃委員會決定將中科院西北分院獸醫研究室與蘭州畜牧獸醫科研所合並,更名為“中國農科院西北畜牧獸醫研究所”,路葆清、王濟民、路德民分別任第一任業務副所長、黨委書記、羊病研究室主任。以後該所又幾分幾合,1979年,成為中國農科院蘭州獸醫研究所至今。
再說說蘭州畜牧與獸藥研究所的成立。
盛彤笙在調任中國科學院西北分院籌委會副主任後,設立了一個獸醫研究室,1958年又以此為基礎組建了我國第一個全國性的中獸醫研究所,中間也是幾分幾合,1978年10月,從西北畜牧獸醫研究所分出,成立中國農科院蘭州畜牧研究所。1998年4月,改稱為中國農科院蘭州畜牧與獸藥研究所至今。
之所以反複交代這兩個研究所的來龍去脈,是因為這兩個研究所都是由盛彤笙當年一手倡導並親手建立起來的,而且巧合的是,盛彤笙落難的20年又都是在這裏度過的。今天在這個所,明天又到那個所,這兩個所分分合合,盛彤笙也從小西湖到徐家坪,被來回折騰。當年許多領導都成了過眼的流星,而盛彤笙卻以待罪之身在這裏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這兩個所都以曾經擁有這樣一位科學家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