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盛彤笙以優異成績考入國立中央大學理學院動物學係。
創立於1902年的國立中央大學是一所曆史悠久的著名高等學府,坐落在鍾靈毓秀、虎踞龍盤的南京。該校最早可追溯到1383年(洪武十五年)明太祖詔建於雞鳴寺南麓的國子監。推及校史,則長達遠園園餘年,可謂世界之冠。清順治十七年改南京國子監為江寧文昌學院。1901年清政府頒布《欽定學堂章程》,1902年,兩江總督張之洞將文昌學院改為三江師範學堂,為我國現代教育之發端。曆經兩江師範學堂、國立南京高等師範學校、國立東南大學、第四中山大學、國立江蘇大學後,於1928年改名為國立中央大學,朱家驊出任校長,執掌校政,在學校設立文、師、理、工、農、醫、法、商8個學院。這裏名師薈萃、學風嚴謹、設施完備、環境優雅,是一所中外著名的高等學府。從其校歌中,我們頓時能感受到名校的豪氣撲麵而來:
“國學堂嚐,多士蹌蹌;勵學敦行,期副舉世所屬望。
誠樸雄偉見學風,雍容肅穆在修養。
器識為先,真理是尚。
完成民族複興大業,增加人類知識總量。
進取,發揚,擔負這責任在雙肩上!”
第三任國立中央大學校長羅家倫所作的這首校歌,使莘莘學子深受激勵。17歲的盛彤笙一踏進這所學府,猶如鯉魚躍入龍門,在知識的海洋裏盡情地遨遊。他求知欲極為旺盛,像海綿吸水般地抓緊點滴時間學習。教動物學的王家楫教授、解剖學與胚胎學的蔡堡教授、遺傳學的許驤教授、普通化學的徐善祥和鄭蘭華教授、有機化學的曾昭掄教授等,無論在做人和做學問方麵都給予他很深的影響,甚至到晚年,他還能清晰地記起這些老師的名字。除了學校的正規功課外,他還喜歡看些文藝書籍和刊物,特別是魯迅先生的作品,如《野草》《呐喊》《彷徨》及載有魯迅雜文的《語絲》《莽原》雜誌等。他對魯迅先生的文章如此之愛,以至於後來赴德國留學時,隨身所帶的除了一本《德華大字典》,就是魯迅的《野草》。他曾經說過,“我沒有讀過多少古書,我中文之能勉強寫得通順,得力於魯迅先生的文章不少。”
國立中央大學在1950年更名為南京大學。2008年,我們循著盛彤笙當年求學的足跡,來到位於鬧市中心的南京大學,想體驗一下當年國立中央大學的辦學意境。但見校園古木參天,綠蔭蔽日;新舊建築錯落有致,渾然一體;學子濟濟而不喧鬧,莊重大氣。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我們抱著僥幸的心情,竟然在學校檔案館找到了盛彤笙1931年的學業成績單。曆經兩次搬遷,1937年從南京到重慶、成都,再於1946年搬回南京,跋山涉水,輾轉於巴山蜀水之間,連學生的成績單都保存得如此完好,真是令人感歎!名牌大學的嚴謹認真、一絲不苟的校風可見一斑。
這份成績單上貼有盛彤笙入學時的照片和各科的成績。80多年過去了,雖然照片色澤微黃,但清晰可辨,17歲的年紀,目光炯炯,稚嫩的小臉上英氣逼人。過人的天賦和超常的努力,使他在短短的三年中便修完了大學四年的學分數。除了“動物學係”的主課,他還選修了中國文學係、外國文學係、數學係、物理係、化學係、地學係、植物係等多門類學科的課程,如“電磁學”“理論化學”“理論化學實驗”“預科算學”“補習物理”“普通物理”“各體文選”“普通地質學”“國學概論”“鋼琴”等,其涉獵之深、愛好之廣,令人驚歎不已。僅修的外語,就有“本科英文”“英文作文”“初級德文”。無論“必修”“選修”,功課都在80分以上。四年學業三年完成,已屬不易,而門門優異,更見功力不凡。他獲得了校方的讚許,在成績單上,可以清晰地看見這樣的批注:
“盛彤笙 必修全 學分足(170.5)畢業 國立中央大學理學院”
僅僅“必修全,學分足”6個字,就充分表達了學校對學生的滿意之評。同時,它也是盛彤笙三年刻苦努力的見證。
盛彤笙雖然在中央大學理學院用三年時間修完了四年的學分數,但按規定要等到第四年才能拿到畢業文憑。與其等候,還不如自己再學點什麽。於是,他轉入上海醫學院本科,繼續學習。第一堂解剖課,分配解剖屍體,兩個學生合用一具。老師要求先給屍體全身塗防腐劑和凡士林,再用紗布條嚴密包紮,以後的解剖課,教哪一部分才打開哪一部分。上完第一課,他連著兩天吃不下飯。隨著課程進展,逐漸適應了解剖室的環境,不再惡心害怕。到第一學期末臨考時,他竟然能夠一個人深夜呆在解剖室,一邊啃著麵包,一邊用解剖刀撥弄人體、將骨骼、肌肉、血管、神經等,分得一清二楚。
到了第三年,開始臨床實習,盛彤笙在上海醫學院附屬醫院門診部接診病人,還發生過這樣一件趣事。一天,來了位腹痛病人,他一看原來是電影演員趙丹,那時趙丹在上海灘已名聲大噪,連很多來看病的人見了都連聲叫著:“阿丹來了!阿丹來了!”盛彤笙很快診斷出他是急性盲腸炎,須立即手術。趙丹一看這個醫生這麽年輕,隻有20出頭,以為這個手術由他執刀,顧不得疼痛,一溜煙就往外跑,不知去了哪家醫院。盛彤笙後來談起這事,大笑說,實習醫生診斷後還要經過主治大夫複查,才能確診,而且也輪不上他主刀。趙丹一定不知道這些,所以嚇得逃跑了。
上海醫學院的學費與生活費均高於南京。為了貼補費用,盛彤笙還在一家報館找到一份利用課餘時間進行文稿審校的工作,雖然辛苦,卻熟悉了文稿的校對、排版和印刷過程。所以,後來他寫的論文和文章,不但字跡端正,而且已將字體、字號以及標點符號等一一注明,非常規範,可以直接送去排版。
出於一個青年的正義感和對國民黨統治的不滿,盛彤笙在南京的大學期間就傾向革命,多次參加了中共地下黨組織的活動。他和中央大學最要好的同學竇昌熙、屈伯傳、常伯華、郭宗璞等人,在學校參加或組織反對國民黨統治的風潮。1930年在南京掩護過中共地下黨負責人朱理治。1931年冬,與同學從上海赴南京參加全國學生的請願和示威遊行,要求國民黨當局團結抗日。1932年淞滬抗戰時,他還參加了上海醫學院組織的醫療救護隊,到滬北前線救護負傷戰士。1933年在上海又多次掩護過當時在上海音樂專科學校學習的中共地下黨員呂驥,每遇反動當局搜捕地下黨員時,呂驥就藏身於他的宿舍,同榻而眠,逃過了敵人的追捕。這兩人在新中國成立後均擔任過重要領導職務,並與盛彤笙有著密切的交往。朱理治任過交通部副部長,中央財經小組成員兼國家計委副主任、河北省委書記、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等職務;呂驥任過中央音樂學院首任院長、音樂家協會主席、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等職,為我國革命音樂建設和發展做出了卓越的貢獻,他創作的《自由神》《新編“九一八”小調》《中華民族不會亡》《抗日軍政大學校歌》等歌曲,都曾產生很大的社會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