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梳理隴上書法家的時候,是不應該忘記隴上一位頗有實力和聲名的學人、書家韓定山的。其理由有二:
一、當年甘肅省省長的鄧寶珊先生曾經對韓定山先生說:“隴上道德文章除鴻汀外,就你老一人而已。”鴻汀,指方誌學家張維,字鴻汀。
二、2005年秋,當韓定山先生的後人拿著基本編輯完成的《韓定山墨跡》書稿去上海聯係付梓印刷事宜時,現任上海書法家協會主席劉一聞見到那一冊工穩秀麗的書法手稿後,大為震驚,說:“當代大家也。”
根據以上兩個事例說明,韓定山先生並不是以專業的書法家立身成名,但他的道德文章與他的卓而不凡的書法一起,邁上了一個少有人能企及的藝術高地。
韓定山(1893—1965)原名瑞麟,字定山,號蘇民、炳燭翁、耕天山農等。他出生於書香世家,隴南人氏,為隴上著名詩人、學者、書法家。他古文學根底深厚,知識淵博,才思敏捷,文筆清新,擅長文史、方誌和詩詞,著作甚豐,聲望甚高,名噪隴右。其書法遒勁秀美、穩重大氣,有蘭亭之遺風。
1901年,韓定山先生徒步從文縣走到蘭州,考入“求古書院簡易師範學堂”。翌年,師範學堂改名為“存古學堂”。1912年受孫中山革命思想影響加入同盟會。1915年全國考試選拔人材,實施考試製度。他在天水參加渭川道試,名列榜首。1921年他從軍,在涼州鎮守使分統部作書記官、二團中校團副,駐防永登8年,並給團長馬緯丞作家庭教師。結識了北京師範大學教授陳潛夫,通過陳,閱讀《新青年》以及創造社、太陽社的刊物,產生對新文學的愛好。1928年調任甘肅省財政廳秘書,旋調任馮部29師書記處主任,又調任12軍軍部秘書長。時感於軍閥混戰人民遭殃,厭倦軍旅生涯,旋歸故裏。1936年任文縣教育局局長。1946年被省立師範聘為國文專任教員兼導師。1947年留任蘭大,在法律係教授國文。l953年被聘為甘肅省文史研究館館員、兼省館秘書,負責館內往來公文函件和行政事務。先生時常衣履樸素,躬自操作,生活艱苦,唯於工作,則極認真,任勞任怨,頗得好評。在文史館製定年度工作計劃,撰寫年終總結及其他文稿,具體負責組織館員政治、業務學習。將館員所寫原始素材、片斷記述,逐件逐項地進行史實訂正、分門別類、歸納編排、文字潤色,使之貫通成文。經審閱定稿後,他又一筆不苟地將數十種資料以毛筆正楷書寫,所寫書稿積厚有數米之高。先生年近七旬時仍任文史研究館的工作,兼理館內事務,又整日伏案疾書,嘔心瀝血,任勞任怨,廢寢忘食,無私奉獻,得到全體館員的讚譽。
1956年,鄧寶珊省長邀先生同車前往文縣參加公路通車典禮並致詞。當年,他將家藏全部圖書一萬部悉數捐給國家,得到省長鄧寶珊嘉獎。受甘肅省衛生廳廳長柯與參之邀,給甘肅中醫學校講授國文。1958年後,編著《隴右近代詩鈔》、《毛澤東詩詞三十七首注釋》。後赴敦煌文史考查,著有《河西雜詠》、《麥積山遊記》詩文稿。
今觀韓定山先生遺存的大量文稿,其書作濃鬱的文人書風撲麵而來。
先生熱愛教育事業,平易近人,誨人不倦,獎掖後進。有上門求教者,總是熱心接待,令來者滿意而去,從不以疲倦、年高而拒之。先生說:對教師這個職業有天生的愛好。在軍隊、仕途雖有太多的機會,但被先生一一放棄,而致力於教育,追求進步,從不懈怠,晚年以炳燭翁自勉之。先生書法從歐字入門,日日臨帖,終生不輟,吸取各家所長,終形成典雅、秀美一路的學者型書體。功力紮實,筆力遒勁,結構嚴謹,形體飄逸秀美,行書直追趙鬆雪。先生百萬字的詩稿、文稿一絲不苟,仔細觀來賞心悅目,竟無一衰筆,顯露出典型的學者書風,很多書法家看了之後,直呼堪稱一流,真古人也。他書法方麵的成功,來源於他全方位的文化積累與人格修養。惟如此,他的知識深度才可能通過書法的載體表現得那麽盡善盡美。他的書法作品在人們的視野裏,闡釋著先生經曆的生活環境、文化生活及都市生活帶給人們的不同心情。在他琳琅滿目的書法藝術作品中,讀者不僅能夠了解到時代變遷的風貌和精神,也能體悟出藝術家的生活伴隨著的種種情感,同時這種情感又滲透著一定的思想和哲學。在藝術創作中這種情感也必然會從作品中反映出來,使觀者通過作品體驗到這種情感的波折,感受到人生的哲理和生命的力量。
韓定山先生的一生是教書育人的一生,他在給友人的信中說:“自己對教書有天生的愛好”,“筆耕墨耨自年年”。他終生與筆為伴,與硯為友,留下了大量文稿、詩稿和書法墨跡。其書法從歐陽詢入,崇尚“二王”。所臨法帖有數十種之多,故能深得神髓,形成典雅的學者書風。先生精於用筆,他的字結構精當,點畫分明,方圓均備,清雅秀美中有勁健之姿。尤其是行書,參差有趣,顧盼有情,寓剛勁於圓熟之中,既遒勁又飄逸。此墨跡既是韓氏書法佳品,同時也是研究隴右文化的珍貴資料。在長期伴隨他生活的端硯上他曾留下硯銘:“早歲疲牛苦著鞭,筆耕墨耨自年年。老來喜遇東風暖,再趁陽和種石田。”這也是先生一生的寫照。
韓定山先生著作計有《長春樓詩草》、《長春樓文存》、《長春樓藏書目錄》、《長春樓讀書錄》、《陰平國考》、《文縣耆舊傳》、《修誌私議》、《彷徨集》、《更生集》、《麥積山記遊》、《蘭州市名勝古跡概述》、《甘肅曆史自然災害錄》數十種等,現已整理,備待刊行。西北師範大學副教授路誌霄先生評曰:“定山詩、古文辭皆其所擅。為文筆致清新,曲折如意,而熔鑄古今,機杼自出,因能壇坫獨高,名噪隴右。而其詩尤具特色,大抵情真意摯,節奏自然,純從心坎中流出。或追溯往事,長言詠歎,情狀曆曆,恍若在目。或感觸時事,嘲諷間陳,歌泣並作,極盡誅伐之能事。所謂溫嶠燃犀,百怪畢形,儼然史筆也。至其遊戲筆墨,亦複淵雅逸放,波浪動蕩,莫測其極。蓋胸中儲萬卷書,供厥驅遣,自非播弄空文者所能望見也。”
他古文根底深厚,知識淵博,才思敏捷,文筆清新,擅長文史、方誌和詩詞,著述甚豐,聲望甚高,名噪隴右。甘肅詩詞學會會長、詩人袁第銳評價其詩曰:“意境超脫,若絕俗塵,吾以為可與白香山、杜少陵作並傳。”他又在為新近出版的《韓定山墨跡》作的序文中說:“先生絕句清新可喜。讀之極饒韻味。如其《長安遊雁塔寺》雲:(其一)長安道上騁征鞍,十丈紅塵興未闌。我少宦情來雁塔,也從絕頂望終南。(其二)碑碣林林爾許稠,題名未必便千秋。南華物論隨時變,漫詡人間第一流。詩句飄逸鏗鏘,頗富唐人韻味。其二意境超脫,若絕俗情。“題名未必便千秋”之句,尤足令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