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籌邊尚未還,湖湘子弟滿天山。新栽楊柳三千裏,引得春風度玉關。”這首膾炙人口的《左公柳》曾經使左宗棠譽滿大西北。
1865年,中亞浩罕汗國軍官阿古柏率兵侵入我國新疆,占領了喀什噶爾,並向南疆各地推進。他勾結沙俄和英國,指望依靠他們的支持,建立一個獨立的王國。從1871年起,沙俄侵略軍以“代管”的名義占領我國伊犁地區長達十年之久。當時的清朝軍隊在新疆駐紮很少,對沙俄的挑釁無能為力。這時候,恰遇陝甘總督左宗棠為鎮壓陝西和甘肅的回民起義而聚積了一支相當強大的武裝力量。於是,收複新疆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說的是打仗時後勤保障的重要性,左宗棠久曆戎行,對此最有體會。他是平定關隴後,從潼關西進的。愈往西,戰線愈長,軍需愈困難。於是,他命令所部從潼關築路,橫穿陝西甘肅,再分兩路進入新疆。此路大抵沿明清時的驛道而築,並令三湘丁勇夾道種柳植樹,連綿數千裏,綠如帷幄,這就是著名的“左公柳”。
左宗棠不僅會栽樹,而且懂管理。他在書劄中寫道:“蘭州東路所種之樹,密如木城,行列整齊。栽活之樹,皆在山坡高阜,須澆過三伏,乃免枯槁,又不能雜用苦水,用水更勤。”可見他懂得“三分種,七分管”的道理。僅在長武到會寧的300千米的驛道上,就裁樹26.4萬多株,並沿途張掛榜文,告誡人們“勿翦勿伐”,命令兵勇嚴加看管,因此,成活率頗高。
1878年臘月,楊昌濬受命幫辦甘肅新疆軍務來到蘭州,第二年他前往肅州(今酒泉)大營報到,沿途看到楊柳夾道,綠樹成陰,遂賦詩一首:“大將籌邊未肯還,湖湘子弟滿天山。新栽楊柳三千裏,引得春風度玉關。”對左宗棠的這一功績大加讚賞。
著名記者範長江在《中國西北角》論及左宗棠時,也曾讚揚道:“他在西北的政治與兵略,現在暫不管它,單就他的道路政策,已經表示出極大的成就。他乘用兵陝甘新的機會,從西安經蘭州,一直到新疆,開辟了一條三千裏的寬敞大道,兩旁邊植楊柳,夏日楊柳青茂,夾道以伴行人,蔚為大觀。”
“左公柳”的成功栽植,對於幹旱缺少綠色的西北來說,的確難能可貴,左宗棠也贏得了難得的聲譽。但是,他開創的植樹局麵終未貫徹到底。1881年,左宗棠調任兩江總督後,一些無賴之徒就大肆盜伐“左公柳”,令人心寒。曾受左宗棠提攜的楊昌濬繼任陝甘總督後,命令各地補植楊柳榆,嚴令兵勇巡守,“左公柳”曾一度繁盛。但好景不長,楊昌濬去任後,到任的封疆大吏無暇顧及這些“小事”,“左公柳”被肆意砍伐,命運不濟。
據有關資料記載:1902年,甘肅學政葉昌熾赴任蘭州,路過陝西長武,在烈日中享受“左公柳”的恩惠時,卻發現已經被饑民砍伐過半,缺處已不勝煩熱;1933年,故宮博物院圖書館館長傅增湘遊曆陝西,親見“左公柳”慘遭兵害,就是老弱病枝,也十裏不見一株,不禁發出“樹猶如此,人何以堪”的感歎;同年末,《良友》畫報總編輯梁得所率攝影旅行團,出平涼東關,到白水一帶,尚能見到幹粗兩三圍的“左公柳”;1943年春天,著名作家張恨水遊曆西北,進入甘肅後,發現沿途的“左公柳”早已被饑民砍伐大多半,所剩的也被剝光樹皮,用以充饑了。張恨水感慨萬分,欲哭無淚,寫下了“大恩要謝左宗棠,種下垂柳綠兩行。剝下樹皮和草煮,又充飯菜又充湯”的詞句,以表達心中的悲痛。
現今的“左公柳”已經所剩無幾,但仍然堅守在大西北,靜靜地注視著世道的滄桑變遷,默默地忍受著心中難言的痛,如同當年的三湘丁勇,頑強地守衛著最後的陣地。據說,在1947年,安西縣三道溝(疏勒河)尚有老一輩“左公柳”10棵,樹上釘有木牌,楷書有“左文襄公手植樹”,可惜如今已見不到“左公柳”的影子了。令人意外的是直到今天,酒泉公園裏還有4棵“左公柳”,蘭州五泉山等處依然可以看到“左公柳”的身影,也許它們已經成了最後的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