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明代段堅大力倡導,蘭州喪禮、葬俗遵循儒家之禮,隻有個別禮數與之有所出入。
年事已高的老人,久病不起的老人,其子女就要分工準備後事。其女預備壽衣,也叫老衣,要選在閏年閏月縫紉。衣料一般為綢子和布,忌用緞子和毛衣、毛料,前者怕斷子絕孫,後者怕轉世為禽獸。顏色紅、青、藍不拘,但共做單、夾、棉衣七身衣服。其子做棺材,也叫壽材或“老房子”。以象征長壽的柏木、鬆木為最好,忌用槐木等雜木。要油漆彩繪棺材,以大紅色為基調,前後飾木雕或瀝粉泥塑的“前蟒後鶴”浮雕。前麵是蟒。五爪為龍,四爪為蟒。蟒講究三翻身,騰雲駕霧,海潮澎湃,四爪分布四角,定格踏、挖、蹬、拿四個動作,其中右上角的爪子拿著一枚火珠。後麵是鶴,長喙銜一枚靈芝草,一爪站在石頭上,另一爪拳起,展翅欲飛。左右兩側的棺身上,彩繪山水、翎毛、花卉、人物等吉祥畫圖。其內容一般為福比南山、一路榮華、梅蘭竹菊、二十四孝、八蠻進寶以及暗八仙,即八仙所持的器物。色彩絢麗,寓意深厚。
棺材是入殮亡人的器具,本應漆為黑色等凶色才與其氣氛相合,何以蘭州的漆成大紅的吉色呢?傳說與明代蘭州進士彭澤有關。彭澤文武全才,為政清廉,戰功煊赫,著作等身,官至太子少保、右都禦史,兵部尚書、太子太保。正德、嘉靖間,彭澤兩次被誣而罷官。太子登基後為隆慶皇帝,即為彭澤平反昭雪,官複原職,諡號襄毅,並遣官致祭。民間傳說,新皇帝特賜彩繪大紅棺材,重新厚葬。棺材大紅色,繪前蟒後鶴,就是彭澤官位品級服色的再現,後來民間也以采用彩繪大紅棺材為榮。再者,七八十歲老人故去了,其後人當著喜喪辦,也稱“紅白喜事”,因之彩繪大紅棺材也是情理中事。
死者彌留之際,親屬為之穿好壽衣,在上房設靈堂,或在院中搭靈棚,張貼挽聯。置春凳或門板,板上橫鋪三縷麻,再鋪褥子,停靈其上。靈兩側鋪麥草,供孝男孝女跪臥守靈。靈前置供桌,擺放獻飯、盤(頂端嵌一枚紅棗的白麵饅頭),燃香、點長明燈。桌前放涼漿罐子,每頓獻飯都搛少許入內,下葬時放在棺前。還放瓦盆,焚燒往生錢。請道士或長者將麥麩從靈前撒至大門外街道上,謂之“開路”。在大門外側出白紙“殃狀”,正中大書“恕報不周”,左下方小字寫“某氏之喪”,亡人生卒年月時辰,吊唁和安葬日期,有功名的寫上科第、官爵,最後寫喪家、孝子姓名,以告知家遭不幸,彌補報喪中的疏漏。
明清以來,親屬根據與死者的親疏關係,穿戴五種不同的喪服,即“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緦麻”,稱之為“五服”。每一種服製都有特定的服飾、居喪時間和行為限製。斬衰服是喪服中最重的一種,將粗白布、粗麻布剪斷,不緝邊,俗稱“毛邊”,腰係粗麻繩,稱為“絰”,以粗麻布為孝帽,用兩股稱為“絰”的細麻繩係住,稱為“雙箍”,穿粗麻布鞋,拄著用粗麻布纏裹的哭喪棒,散發。婦人穿粗麻布衣,用麻辮當“腰絰”,頭戴麻布尖尖帽,用粗白布當“首絰”,不拄哭喪棒。斬衰服主要是子女為父母所服,要到三周年時才釋服。齊衰服,要鎖邊,“首絰”用細麻繩一條係住,稱為“單箍”,其餘跟斬衰服相同。主要為祖父母所服。大功服用麻布,小功服、緦麻服不加麻布。“五服”外的親族用麻布,“首絰”用白布。富有人家,不論有服無服,都提供麻巾、絰布,俗名“散孝”。至晚清,喪服用大布,加穿極粗麻布衣,帽子與鞋也用大布和粗麻布。搭的賻金從厚。富有人家向內外親屬、五服以外親族遍發白布“散孝”。
晚清至二十世紀四五十年代的喪禮、葬俗大致如下。孝子拄哭喪棒向親友報喪,逢人就磕頭,故有“孝子見了狗都要磕頭”的說法。還要請黃喇嘛、青衣僧、道士念經,超度亡靈。孝子孝女,尊卑有別,長幼有序,為之守靈、哭喪。停靈時間三至四天,稱之為“前三後四”,即子時前亡故的停三天,子時後亡故的停四天,不能延長,故有“亡人盼土如盼金”的說法。親友吊唁,贈挽幛、童男女,搭賻金,點香,焚紙,磕頭,孝子跪靈,哭喪,招待吊客以喪宴。辦喪事,人來人往,招待吃喝,相當費錢、費糧,因此,有“亡人不吃飯,一天兩鬥半”的說法。倘若亡人是年長女性,孝子跪下,就要聽任娘家人“擺威(讀wai)”。娘家人根據孝子平日對亡人的奉養、孝敬情況,予以評論,奉養好的、孝敬的,讚揚幾句,不好的,予以訓斥,情節惡劣的,奪過哭喪棍,當眾責打。
先由孝女送銘旌和引魂幡,均用紅綢製成,蘭州人講究“七尺明旌八尺幡”。明旌上書亡人姓名、身份,當官的書“某官某公之柩”,平頭百姓寫“某公某氏之柩”,鋪在棺蓋當中。引魂幡用竹竿挑起,彩紙華蓋下懸一紅綢帶,上書亡故年月、亡人姓名、裏貫、身份等,末了照例書:“真魂正魄,附此華蓋,引導而行。”懸墜小銅鈴。華蓋的六角綴六片小幡,墜六枚小銅鈴,分書:“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也有分寫《中庸》六句話的:“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
出殯前夜子時入殮,棺內事先用紙裱過,棺底用麻錢擺為北鬥七星,鋪一層往生錢,順長鋪一層麻。長者指揮,孝子抱頭,其他人分別提起麻縷,將亡人裝入棺內,抽去麻縷。長者用棉花蘸酒擦拭亡人麵龐,使潔淨,整理衣冠,蓋上被子,再拿往生錢包裹胡墼,或拿亡人生前看過的書籍,填充棺內空隙,以固定遺體,以免抬行時走作。然後虛掩棺蓋。倘孝子、孝女在外地時,要等其奔喪而來,瞻仰過遺容後,方能蓋棺。
下葬前都要經堪輿家看好風水寶地,提前打好墓穴。起靈時,由長者指揮,揭開棺蓋,讓孝男孝女親友再次瞻仰遺容,蓋棺,砸入隱釘,孝子孝女號啕大哭。大孝子將燒紙瓦盆頂出大門外,擲地而碎,返回,背著棺材頭,親友幫抬起靈。富有人家雇傭麻衣鋪的夥計打墓、抬靈、運靈、埋葬。他們用“柳車(讀ju)”抬靈,它用兩根轅條製成,形如大車排,又像擔架,前後各置四根橫杠,共用十六個人抬。這時,留守者有的收拾靈堂、靈棚,有的將跪靈之麥草掃至大門外焚化,起靈者跨火而過,再抬至車上,孝子拉纖,孝女兩側扶棺,由大女婿打起引魂幡,在靈柩前導引,據說可以照明,引領亡靈。車後跟著送葬親友,拿著童男女等紙活,沿路拋灑賣路紙錢,送往墓地。一到墓地,一群小夥子撲將上去,爭搶引魂幡,把一條紅綢,撕得四分五裂,有的把手都勒破了,為的是搶上一塊,纏在褲帶上,據說能夠辟邪。抬棺材繞墓穴一周,然後下葬,填土成墳,孝子獻祭,焚燒往生錢、紙活,哭喪,孝子向親友磕頭致謝。送葬者回家,都要在大門口用撣子打土,在置有切刀的臉盆裏洗手,據說能夠祛除煞氣,方能進入院內。喪家準備喪宴,款待送葬親友。
葬後每晚要送一次“水火”,即燒一堆煤火,搭一口小砂鍋,盛麵湯、肉菜,一次比一次遠,共三次,末一次送到墳上,喪家燒紙祭奠,稱之為“攢三”。每七天燒一次紙,共七次。富有人家逢七,要請和尚、道士做法場,念經超度亡靈。百天日、周年、二周年、三周年,都要上墳燒紙,富有人家則要做道場念經。三周年時,要將橢圓形的墳堆,堆為圓錐形,並樹立墓碑。
1958年,曾試行水泥棺材,但因諸多不便而廢止。60年代,國家推行火葬,多數市民逐漸接受,喪禮葬俗轉向簡易,禁止做道場念經。80年代以來,又興土葬,有錢的重金購置豪華葬地,安葬棺材或骨灰盒,小型彩繪大紅棺材應運而生,用來盛骨灰,並播放頌經磁帶追薦亡靈。
明朝前期,蘭州軍民雜處不下一萬家,凡遇喪事送終卜地而葬者,隻有十之二三。有的無力土葬,火葬後收拾餘燼,安頓在荒山野溝裏。有的迷信陰陽關於風水福禍的謬論,什麽山向不好,時辰不吉,避什麽年煞、月煞,或因財力不逮,就把靈柩寄放在寺廟道院裏,棺材累累,山岩洞壑中,用胡墼砌住,稱“丘”,也即暫厝的意思,以從容擇牛眠地,選吉辰,隆重安葬。
明英宗天順元年(1457年),巡按陝西監察禦史鄒永昌見此情況,大為不忍,就在蘭州城南龍尾山下蕭家坪置義塚,嚴立條規,引證《禮經》,批駁謬論,劃分地塊,令軍民將其先人遺骸全部安葬在義塚,無主遺骸聚集起來安葬,稱為“叢塚”,扭轉了厝而不葬的陋習。後來,一些官員又在廣武門外、東稍門外、東五裏鋪設置義塚。義塚也稱“漏澤園”,即官設的叢葬地。
明清以來,在蘭州為官、遊幕、經商、開作坊的,亡故之後,無力歸葬原籍的,就由各省同鄉出資,購地設義園,暫厝靈柩,以備條件成熟而歸葬,倘無力歸葬者,就地安葬。由於這些人都從東南各省而來,義園均設在蘭州城東稍門外,乃至東崗鎮之間的東川。有陝西義園、山西義園、江南江西義園、全浙義園、福建義園、兩湖義園、直隸山東義園等。其中的江南江西義園建於嘉慶七年(1802年),亦稱“兩江義園”,由狀元翁同龢書寫,坐北向南,前有廳廊,後為墓園。墓園圍牆輪廓是橢圓形的,祭廳是江南飛簷高翹的馬頭牆樣式,還樹立一根高高的旗杆,遠看像一艘帆船,因之,這一帶稱為“一隻船”。
§§第二章 忙忙碌碌辦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