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蔬食強筋骨
魏振皆(1889-1974年),名著中,字繼祖,號振皆,別號睫巢叟、冷岩等,皋蘭縣石洞鄉文山村人。1909年入甘肅文高等學堂附中(今蘭州一中),1914年遊學北平,考入北京高等師範專科學校學習,1918年畢業後曾東渡日本考察學習,期年歸國。先後任酒泉中學、武威師範、蘭州五中、蘭州中山大學(今蘭州大學前身)教師、蘭州第一師範教務主任等職。新中國成立後,振皆先生以“具有相當學識”、“夙有聲望的文人耆宿”,被甘肅省人民政府聘為甘肅省文史館館員。他一生熱心教育,嚴於治學執教,堪稱桃李滿天下。
魏振皆精通藝術,兼治文史,起居雅潔,性情爽直。古典文學造詣十分深厚,即興吟詩作文,往往妙語如珠,文才過人,常以“性自孤亢興自偏,不因人熱不因寒”、“雲煙揮灑圖心跡,散寄人間蒼史魂”、“布衣蔬食強筋骨,奇字高文冠古今”的詩句,寄托情懷。耕稼讀書,安貧樂道。
解放前夕,魏振皆先生目睹民國政事腐敗,民不聊生,遂決計輟教回老家文山村定居。此後,魏振皆先生隱居家鄉5年,因追慕古代隱逸高士的風致,將屋後懸崖上的天然石窟,雕鑿成幾個矩形石室,搭梯攀援。在洞中練字、會友、修書,也作一些佛事。他的別號睫巢、洞叟、冷岩等皆出於此。
1951年,土改時期,魏振皆被定為開明地主,他將蘭州官園(今城關區民勤路糧站附近)的家產變賣,捐獻大量現金支持土改。然而,令人十分痛惜的是,鄉政府從魏先生家裏收繳的一馬車古本字帖及碑文拓片等書法珍品,卻被當作“無用之物”付之一炬。1971年省文史館撤銷,魏先生的生活費自然也就停發了,他與家人一同被下放回到原籍。由於自然災害不斷,連年歉收,使這個耿介文人,備嚐生活之艱辛。但他樂觀自持,胸襟恢廓,表現出一個書法家窮且益堅的品性。
1974年3月,一代書傑魏振皆度過85個春秋,溘然去世,葬於文山村大澗溝砂地灣祖塋。魏振皆先生離世已30多年了,但他一生心血傾注於書法藝術所取得的成就,在中國書壇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且名揚海內外。隨著時間的推移,其作品已成為書法家、收藏家的極品之作。有《魏振皆書法藝術》、《魏振皆楹聯集粹》正式出版發行。
揮毫日日對蘭山
振皆書法篆、隸、行、楷無一不佳,尤以魏碑融楷、隸、篆為一體,藝術造詣極深,最為人們所激賞。
魏振皆自幼喜愛書法,尋師求教,如饑似渴。聞聽當時翰林出身的劉爾炘先生主講蘭山書院,德高學富、名噪金城,他為能觀摩先生書法,常隨左右,恭奉桌前研墨展紙,感悟書性,仔細揣摩先生運筆揮毫,轉折換鋒的奧秘。白天看,晚上練,廢寢忘食,行則畫手,駐則畫地,坐則畫紙,臥則畫被,簡直到了如癡如醉的地步。並受先生親自指點教誨,加之悟性極強,書法進步很快。他在回憶這段往事時感慨地說:“曉嵐(即劉爾炘)先生是我研書法之啟蒙老師,更是我步入書法堂奧的引路人和導師。”遊學親師,有緣結識書法界名流,眼界大開。是時,書界帖學日益衰敗,碑學大興,研究魏碑成為書界時尚,更兼京師文人墨客雲集,書畫精品薈萃,古碑名帖拓片易得,名家真跡顯見,振皆廣納彩博,兼容並蓄,如對李瑞清、曾農冉等名流十分欽仰,對鄭文公、敬顯雋、嵩高靈廟、龍門造像、張猛龍等反複臨摹,特別對張玄墓誌用功尤深。
乾嘉以降,帖學日益衰微,碑學大興,書家由唐碑上溯六朝碑版,以至三代、秦漢、魏晉的各種金石文字,創造出了以雄強的北碑為基礎的新風,形成了千姿百態、燦爛奪目的書道中興的新局麵。究其所以,主要是由於“帖學”已經滿足不了更多的人們日益廣泛的審美需要,加之“館閣體”單調刻板,枯燥乏味,書壇不得不另辟蹊徑。“碑學中興,蓋事推遷,不能自己也。”(康有為《廣藝舟雙揖》)這就形成了從鄧石如、趙廣謙、張廉卿一直到魏振皆先生這一條源遠流長的書法流派。魏振皆酷愛魏碑,力求魏碑書體更具外形美。逐字揣摩,憑借天資悟性,尋找每個字的最佳結構,反複推敲,分次論等,對比排列,並附以字傍畫一個、兩個、三個圈的標記,三個圈為最滿意,最理想的,以至於剪下粘貼,即算定型。“點點墨跡斑斑血,消磨時間七十年”,終於形成了空靈瀟灑、疏密相間、獨具風格的魏碑書體,他真正寫出了自己的“體”,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書法風格。所以論者認為:有《石門銘》之奇逸、《鄭文公》之渾穆、《張猛龍》之精能、《張黑女》之峻宕,可謂兼而有之矣。然仔細揣摩,其風神卻與流傳下來的各魏碑迥異其趣。真正寫出了自己的“體”,形成了自己的“格”,正如薑白石續書譜所雲:“長者如秀整之士、短者如精悍之徒、瘦者如山澤之臒、肥者如貴遊之子、勁者如武夫、媚者如美女、欹斜如醉仙、端楷如賢士。”
奇字高文冠古今
魏振皆書法從金文中取其章法,借金文交叉筆畫處重,單行筆畫處輕;結體繁難者大,結體簡單平者小;上下重疊者長,左右橫托者扁等特點,結合自己潛心研究和實踐的結晶,水乳交融地融匯於魏體,寫出了金石的古拙奇趣,“寓奇險於平正,含參錯於嚴密,筆觸遒勁,行氣疏朗,嚴格循蹈之中,有豐富的變化;淳樸古厚之中,蘊藏著新的意境。”用筆上的獨特手法,即入筆時將飽含墨汁的筆鋒,在硯蓋上調成扁鋒,形如刻刀,直接入紙,則峻利明快,行筆過程中,側鋒入紙,按鋒輕提,繼而轉換為中鋒;駐筆以腕外旋或腕內旋,即成方圓之形。章法上喜取疏勢,即字與字之間距離較大,行與行之間疏朗開闊。再加上字形大小、長短、肥瘦、纖濃、躁潤,“淩空取勢”,參差錯落,左顧右盼,“筆筆呼應通神、字字瀟灑剛勁。”“空靈素樸”,形成獨具特色的多姿多態,變化萬端的特殊風格。魏振皆臨摹漢隸魏碑和創造出新相結合,擺脫了一般習書者片麵追求整齊劃一的弊端,得到的是金石的古拙奇趣,因此,他的書法:“寓奇險於平正,含參錯於嚴密,筆觸遒勁,行氣疏朗,嚴格之中有豐富的變化,渾樸古厚之中,蘊藏著新的意境,所以氣韻生動,引人入勝。”1983年甘肅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魏振皆書法藝術》發行,引起書法界廣泛關注和讚譽,著名書法家舒同在序言中評價:“他學書於在而不拘泥於古。他以魏碑的古樸拙勁為基礎,吸收隸書的活脫美巧的結構,取金石之勢,采擷篆、隸、楷、行、草之精華融為一體。”“獨樹一幟,達到較高的藝術成就”。甘肅省書法協會主席趙正曾評介:“明末清初的王了望,晚清時期的朱克敏,民國時期的魏振皆,是甘肅書法界的三個裏程碑。”到90年代,《書法報》刊登論者文章認為:近兩百年來,在魏碑書體方麵打破陳式、創出新風的隻有於右任和魏振皆兩人。於右任的書法世人皆知,與他顯赫的社會地位有關;而魏振皆偏居隴上,一生以耕讀為業,聲名不顯,也在情理之中。但是金子總會放光,真正的藝術是不會為時代的塵埃所蒙蔽的。魏振皆書法的技藝和價值,近年來越來越受到書法界的重視和讚譽。
魏振皆先生經常愛寫“日魂月魄,鳳采龍文”這副對聯,上聯是就書法的精神氣質而言,下聯是就書法的體勢情態而說,這副對聯也正好形象地道出了他精湛的書藝。觀其書,頓令人有一種超然物外的感覺,用筆率意,而結體嚴謹,亦魏,亦篆,亦行,亦隸,慢慢品味,始覺其乃布衣中之真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