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有一個地名叫“黃家園”(現中央廣場東側),那裏曾經有明代金榜探花郎黃諫的舊居。他與鄒應龍、郝璧合稱“皋蘭三蘭”(鄒應龍號“蘭穀”,郝璧號“蘭石”,黃諫號“蘭坡”)。幾百年來,人們為了紀念這位才高八鬥的知名學者,將這個地名保留了下來,至今,他的故事還在家鄉父老的口中流傳著。
金榜探花
明英宗正統七年(1442年)對於金城蘭州來講,是喜慶的一年,是鼓舞人心的一年,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一年。在這一年京城舉行的科舉殿試中,奪得一甲第三名的金榜探花是甘肅蘭州人,他的名字叫黃諫,字廷臣。
黃諫的高中不僅使得一個家族聲名顯赫,更重要的是,他的奪第表明了明代蘭州文教事業已達到相當水平。蘭州自古便是絲路重鎮,經過數代的繁衍發展,到了明朝,更是良田肥沃,文化教育事業也高度發達。這裏文風興盛,舉業興旺,共出過26名進士,而黃諫所取得的名次是最好的。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金榜題名的喜悅自不待言,但在這背後,卻是莘莘學子數十年的寒窗苦讀。已到三更天了,可華林寺的一間小屋卻亮著如豆的燈光,燈下的少年便是未來的金榜探花郎,他的麵前攤開的是史書《春秋》。他眉頭緊鎖,似有什麽解不開的難題。先生白天所講的那一部分他已了然於心,但是,溫故而知新,他對夫子的微言大義有著與先生不同的見解,“學而不思則罔”,他將自己的見解記在了紙上……這是一個勤奮而胸懷大誌的少年,經過了無數這樣的日日夜夜,他的思想在無限的時空中遊走,而他自己,也從故鄉走到了京城,走進了皇帝的金鑾殿,走向那遙遠的遠方。
劍膽琴心
依照慣例,明代科舉考試的前三名要授予翰林院編修、編撰之職。因此,黃諫被任命為翰林院編修、累官侍讀學士,兼任尚寶卿之職。在京都為官期間,他數次被派出使安南(今越南)。路途遙遠,關山萬裏,他要從京都出發,穿越千難萬險,低走極南之地。明朝對外交往頻繁,鄭和下西洋,黃諫出使安南,還有許許多多人,他們要出發,走向四麵八方,走向世界。中國文化在明朝並不故步自封。黃諫的使命也正在於此,他必須跋山涉水,曆盡千幸萬苦,他代表的是15世紀的大明帝國。幸好,他還是一位才華橫溢的詩人,於是,劍膽琴心的黃諫出發了,他並沒有葉公好龍、無病呻吟,他有足夠的意誌力、毅力和體力。作為詩人,能夠讀萬卷書,行萬裏路,他是幸運的。到達後,他幫助安南官員議定迎詔坐次及“卻贐”(外交上互增禮物)等禮儀,獲得了他們的稱讚。
他才華橫溢,學富五車,讀書出經入史,廣泛涉獵,著作等身。有《書經集解》、《詩經集解》、《月令通纂》各四卷,《從古正文》六卷,《亢倉子音釋》、《補輯帝王紀年纂要》、《蘭縣誌》、《使南稿》、《蘭坡集》、《黃學士詩冊》等,內容涉及經學、史學、音韻學、方誌學等,真可謂博古通今!
詩情逐浪
他還擅詩詞,詩作中有一首《鐃歌鼓吹》,以史詩的形式,通俗易懂的語言,記述了明初蘭州守將堅守金城以及明信國公徐達與蒙古將軍王保保定西之戰的曆史。其中“勢如山壓卵,宵遁留空雷,蘭州古金城,守將真雄偉”四句讀之氣勢不凡,慨然之氣油然而生。而他還有許多與之風格迥異的詠山吟水之作,其中妙語頗多,如:
水結禪林左右連,蕭蕭古木帶寒煙。共誇城外新蘭若,自是人間小洞天。(《遊五泉山》)佛寺尚存金錯落,寶珠常映日月明。亂山橫峙水回縈,石洞深藏歲月更。(《遊山寺》)
為了寄寓深切的故園之情,他寫就《黃河賦》:“噫嘻!浩浩乎廓矣哉!黃河之水邀兮,吾不知所從來。填兮若萬騎之赴;倏忽若起蟄之雷。……詠者謂(黃河)自天而來,其必有得乎?……”體現出一種宇宙無限無垠的時空意識。這篇《黃河賦》筆意酣暢淋漓,表現了人應該在浩蕩的曆史長河中有所作為的儒家入世思想。在作品中,黃諫虛構出無荒子與老翁兩個人物,他們仰視天空,俯視大地,縱論曆史上的眾多人物:張騫“盛言汗血之駒,邛竹之杖與身毒(印度)之蜀布,啟天子拓遠之心,”致使“蜀夫罷困死於暑濕”。他又盛讚大禹為民治水,功在千秋。在這篇賦的結尾,流露出詩人對天下百姓蒼生的無限關愛之情,對太平盛世的無限向往之懷,真是氣勢不凡,妙筆生花。
他還撰寫了《金城關記》、《蘭州衛哨馬營堡記》等文,請同朝為官的劉儼撰寫《重修(蘭州)學宮記》,這些都為蘭州地區方誌學的發展奠定了深厚的基石。
但是,命運多舛,他的仕途之路並不暢。明忠國公石亨獲罪,因同為老鄉,他也被牽扯進了這個案子,被貶為廣州府通判。當時的廣州文化教育事業還是十分不發達,在廣州任職期間,他興辦書院,講授詩書,提倡文教,弟子遍布廣州。當地的百姓都對這位才學淵博、為民辦事的清官十分敬重。在他的躬身實踐之下,廣州文風大盛,有誌於學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但是,清正廉潔的官吏總是會被那些見不得光的小人所陷害,他又一次受到了莫名其妙的誣陷,被押送回北京。但是,他的腳步在半路上便永遠地停止了,他最終沒有能夠回到京城,回到家鄉。
他的一生最終在路途中劃上了句號,這位精神的遊子一生都在行走:在人生的漫漫長路上行走,在思想的漫漫長路上行走……因為走便是價值,走便是希望。他不愧為一代名士、一代鴻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