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山巍巍,黃河滔滔。
黃河之濱,地靈人傑;皋蘭山下,人文源遠。曾幾何時,多少騷人墨客、仁人誌士或生長於斯、發奮於斯,或征戰於斯、仕宦於斯,或雲遊於斯、賦吟於斯,他們或在此為官愛民,做出驕人功績,留下千古英名;或博學多才,著有等身之作,成為後世楷模;或術有專攻,開創嶄新領域,至今澤被後人。曆史是人類的成長日記,而人類之成長,則是後輩站在前輩肩膀上遠眺前瞻、不斷發揚光大的結果。曆史之河流源源不斷,人類之生存生生不息。
“山澤多藏育,大風清且嘉”。皋蘭山高,黃河水長,獨特的自然地理環境以及重文興教的文化生態環境,造就了文雅而又勁悍、勤勞而又質樸的蘭州人。史誌典籍稱蘭州人一方麵“尚禮義”,“蘭士柔澤,人多秀逸,好修飾,美服居,嗜草卉諸玩”“士勤讀嗜學”;另一方麵,由於“被邊之地,以鞍馬射獵為事,其人勁悍而質木”。西北地氣之豪勁耿直與大河東流之壯美柔婉相合,使這片土地上具有剛柔並濟的文化性格。當然風雲變幻的政治鬥爭,動蕩不安的社會現實,連年不斷的烽火戰亂,再加上先天和後天具備的遊牧文化的基因,苦難的生活鍛造的粗礪的神經纖維,變化多樣的氣候和複雜多變的顯示磨練出來的驚人適應性,共同塑造著這塊土地上生存者的文化心理結構。但從總體上來看,蘭州人給人的印象是壯實英偉、淳樸厚道、耿直重情、富有同情心,多有英雄主義的陽剛豪勁之氣。
文化傳承,千年一脈。蘭州作為黃河唯一經過的省會城市,風雲際會的曆史上也湧現出一大批名人。回溯上下兩千年的曆史,一批才俊英傑,不甘平庸,自強不息,施展抱負,抒寫人生,為造福貧民百姓、推動社會進步創造了卓著功績,也為蘭州的曆史風雲打上極具個人特色的印記,留下一串串令後人為之震撼、為之感動、為之思索的業跡。他們中既有血戰沙場、豪氣幹雲的英雄豪傑,趙充國、韓遂、成公英、王傑、薛舉、劉雄、辛雲京、王進寶是也;又有才華橫溢、著書立說的文士名家,黃諫、段堅、蕭光漢、秦維嶽、盧政、馬世燾、王烜、張維是也。既有不畏權貴、剛直耿介的忠貞之士,宗欽、麴允、聊讓、鄒應龍、吳可讀是也;又有勤政愛民、造福地方的清廉官宦,趙柔、段續、郝璧、王樹中是也。既有翰墨丹青、鳳采龍文的書畫大家,唐璉、朱克敬、範振緒、魏振皆是也;又有滋蘭樹蕙、培植英才的教育賢達,段堅、劉爾炘、周應灃、趙元貞、水梓是也。既有經略邊城、藩鎮守一方的皇親皇族,明代肅王是也;又有文韜武略、智勇雙全的國之重臣,彭澤、嶽鍾琪是也。既有赴湯蹈火、胸懷坦蕩的革命前輩,謝覺哉、鄧寶珊、張一悟是也;又有苦學本領、新創名牌的鄉土人士,馬保子是也。既有運思敏捷、棋德俱佳的西北棋王,彭述聖是也;又有不甘示弱、勇破女禁的巾幗英豪,鄧春蘭是也。還有那些僅僅在蘭州作過短暫的停留,卻留下了無盡的念想的豪俊壯士和英才,左宗棠、彭英甲是也。
再偉大的人物,在時間麵前,都會顯得渺小無能。叱吒風雲、一呼百應之時,時間是白金,是鑽石,璀璨耀眼,光芒四射。然而轉瞬之間,曆史又翻過了新的一頁。一切都已經過去,一切都變成了曆史。曆史名人的身影,已隨著他們的時代而遠去,但他們留在曆史深處的腳印,是歲月也無法磨滅的刻痕。它記載著一代名人走過的道路,也銘刻了時代變遷的曆程,更是我們這些後來者追慕先賢、思索人生的範本。選擇曆史名人這樣一個題目,我們就得麵對曆史,麵對過去。但我們所麵對的過去,不是一個寂靜的物理世界,而是一個沸騰的精神世界。我們所著力探究的,不是僵死的物,而是活生生的人,是他們在自己的時代中顯出的靈動身影,是他們在當時的社會生活中表現出的個人風範,是他們在曆史進程中留下的或深或淺的足跡。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作為人文地理秘密塑造出的塗滿釉彩的標誌性個體,曆史名人從來就不外在於人文地理的母胎。如果把曆史名人喻為魚,人文地理就是水,如果把曆史名人喻為樹,人文地理就是土地。離開一定區域的自然與社會交匯的總體背景去奢談曆史名人,無異於緣木求魚。曆史名人恰恰是區域性人文地理環境中“民族精神最大標記”的一種充分體現,同時它也進一步修補和深化了人文環境的外部功能。曆史已經沉澱為地域環境的一部分,而生活於其中的我們,忘記曆史,就意味著對自己文化根性的漠視;而忘記曆史名人,則意味著對生成於斯的精神形態的無知。
曆史名人是一個獨特的社會文化現象。當曆史時期的名人被歲月洗盡浮躁與鉛華後,一旦顯露出其真正的人文精神之底蘊,他們往往會被後代惦記並予以個人性的解讀與詮釋,由此,原來的時代名人就自然而然地轉化為曆史名人了。一個社會、一個時代之需要曆史名人,在於其文化與精神的倡導與追隨者怎樣發掘這些曆史名人之底蘊並巧妙地與時代與社會相吻合,一旦曆史名人被賦予了這種時代的文化視角,它便往往具有一種燭照人生與啟人心智的魅力,其所釋放的文化素養,便能很好地被吸收與借鑒了。但無論如何,曆史名人歸屬曆史,幾百年乃至幾千年的演繹,已是後世不可多得的精神財富。以正麵或反麵或中性等詞匯來界定曆史名人,必然限製了審視曆史名人的思維與視角。但似乎每一時代都在有意無意地用本時代的文化視角去審視與詮釋曆史名人,喜歡對曆史名人重新認識與評價,這自然無可厚非。所以哲學家柯林伍德說:一切曆史都是當代史。但就曆史名人本身的文化內涵上而言,還其早被曆史傳遞過程中風幹的生命血肉,還其早被曆代無數次改寫塗抹的真實麵目,以客觀公正的眼光去評判卻是必要的和必須的。這也是每一個真心追述名人史跡的人應當具備的素質。
對於這些曆史名人來說,當其生時,創造了一種文化,其使命似乎都已完結了。千秋功與過,萬世是與非,便可任人評說了。加入這一評說的行列,我們的目的,並不在於把這些曆史人物、曆史事件當成曆史史冊上孤立的存在,也不僅僅是用名人增加地域性的自豪感,充當可以炫耀的地方性資本,而是這些曆史名人的言行與現時生活在此的人的精神風貌、思想境界、文化品位、價值體係有著不可割斷的因果關聯。一個地區的文化形象取決於那一方水土對行為人的造化,取決於曆史的沉澱與地域文化的傳承,其中當然包括來自曆代名人潛移默化的感召與示範。這就離不開行為人對地域文化的了解、理解、認同與消化,融入自己的生活方式。因此,整理和吸收這些鄉賢大德和豪傑英才在立德、立功、立言的流程中所留存的智慧與風采,成為支撐地方文化骨骼的活水源頭,流淌在一代又一代的血液裏,化入後人的生活習性。
“青山行不盡,綠水去何長”。站在全球化浪潮席卷世界的角角落落的今天,追溯蘭州曆史上的人之林林,事之總總。而這些曆史長河中脫穎出列、為人翹楚的才俊英傑、賢士達人,因立德、立功、立言而眾所共仰,更讓來者見賢思齊,心追範式。曆史包含無限的空間與時間,人們隻能通過某一人,某一物,將之放大,聯想,重塑,再造。而這某一人,某一物也就不再是人,是物,而是微茫的曆史。
正是懷著這樣的希冀,我們進入對曆史名人的回憶和撰述。收入本書的曆史名人大致上包括這樣三類:一是蘭州這塊土地上土生土長的名人,這是蘭州曆史名人的主體;二是出生地雖然不在蘭州,但他們的豐功偉績卻是成就在蘭州,這塊土地成為他們的第二故鄉;三是遠離故土外出事宦者,他們在蘭州的時間也許隻是他們一生中的某一個時段,但在蘭州的曆史上卻留下粗重的一筆。這三類曆史人物構成了蘭州曆史名人的基本陣容。或許,我們所追述撰寫的這40多位曆史名人,不過是蘭州曆史上眾多人物的一小部分,但從他們的形跡中,我們卻能真切地感受到蘭州地域山川形勝所賦予的精神向度和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