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華扯了一大把狗尾巴草拽在手裏,西子湖邊的雜草叢中,這樣的野草長勢較好,順便扯兩下就是一大捧。
穿著鵝黃羅裙素衣的謝韞抱膝坐在他身邊,瑩白如玉的雙手托著香腮,眼睛亮閃閃地看著他:“你扯這麽多狗尾草做什麽。”
陳華聲音硬朗道:“玩!”
謝韞覺得這麽大一個人了,玩心還如此強,噗嗤一笑道:“你這人,說話做事,和其他人,還真有些不同。”
“你還不是。如果一個正常人家的女子,哪裏會夜半還和一個陌生男子相處在這以天為屋地凳的地方。”不矜持的女子,在這個年代,還真少見,就比如婉兒,和陳華的關係都那麽熟了,牽個手親下嘴,都有推脫,典型的保守型。
謝韞臉蛋兒飄紅,平添幾分醉色,麵對這種赤言的話,她也不知怎麽回答。
難道說自己天生就不怕生人,或者膽子天生膽大如糧鬥,天不怕地不怕,流氓潑皮無賴,他們都不是自己的對手。
謝韞悄悄地捏著自己裙邊一角,道:“我們猜枚如何?”她拿出兩顆玉石做的棋子早有準備。
猜枚,就是猜子。難度係數太低了。無非就是猜那隻手有多少顆棋子。觀察力好的人,一般都很少吃虧。
“換個別的!”陳華的雙手在靈活地變換著,手中的狗尾草被他折來翻去,就好像要變花樣。
“那我們博弈吧,時間還這麽早,那些遊湖參加中秋詩會的人,此刻都還沒散去呢。”謝韞又拿出棋盤和棋子,看樣子,她準備的很充分。
“圍棋不會,太費腦筋。”陳華在考慮,用圍棋的棋盤,下五子棋肯定好使。
“那我們就每人賦詩一首,然後相互評論,對方的詩寫的好不好。”謝韞試探性地問了一句。相顧無言的相處方式,謝韞覺得自己都快要瘋掉了。
本來,如果不出意外,現在的她已經在西子湖的燈船上參加中秋詩會,陪著某些閨蜜,約見某某才子,一起研究詩詞歌賦。但僅僅是因為某個人,謝韞跑了出來,恰巧又遇見一個不怎麽討厭的人,謝韞覺得,沒去參加中秋詩會,也沒損失什麽。
隻是,她細心地發現,好像神仙哥不怎麽愛說話。
以往都是人人見了自己,巴不得能說上兩句話套親熱。可眼前的男人,就像悶聲葫蘆,他喝著自己拿來的酒,吃著自己搬來的果蔬,眼神空洞地望著他自己手上那一束狗尾草,迷茫、癡念、追憶,就好像這個世界與他無關,這裏的人都和他陌生,連自己在他眼中,放佛成了空氣,成了陌生人,他居然看不見。
不和謝小姐說話就算了,還把他無視。謝小姐第一次自己打開話匣子和一個男人套近乎說句話。
“寫詩?”陳華抬頭看了眼才女,他很想確認這女人是不是胸大無腦,怎麽看著挺精明的一個女人,就那麽有笨笨的感覺呢。現在不是很好麽,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彼此坐下來,然後各做各做的事情,你不幹涉,我不幹涉你,這才是純潔的一|夜|情。
“寫詩不會。你要覺得無聊,就跑去前麵的湖邊扔石子,我不會管你。”陳華看著自己的雙手說道,在他手上,那一束束狗尾巴草,很快被他編了成了一隻一隻的小動物。有蚱蜢,蛤蟆,蝴蝶。
整個童年和少年都生活在位處深山老林的盜帥門中,陳華練成了一雙巧手,隻要他看見過的動物,總能用草葉子把它編出來。
謝韞注意到了陳華手中那些草編的蚱蜢和蝴蝶,真是栩栩如生啊,她眼睛一亮:“你編的?你居然會編這個?”
謝韞就像在海邊拾到貝殼的女孩,既驚奇,又喜愛。
陳華沒管他,繼續幹著自己的工作。
謝韞伸手在陳華眼前晃了晃:“我拿一個?”有點調皮。她肯定很少在別人麵前表現出可愛的一麵,所以一點兒也不做作,從她身上能看到純真。
陳華沒有拒絕,謝韞就當他默許了,然後撲過去,搶走最大的一個蚱蜢,一臉驚喜,就像獲得寶貝的小女孩:“這個送給我,就算當做紀念了。你這人,太悶了,也不說句話。點兒都不好玩!”
陳華笑笑,我又不是來和你玩的。要不是杜荷拉著自己,他還真不會來。
“對了,神仙哥,聽你的弟子說,你會講故事?你也給我講一個唄。以後,你可沒有這樣的機會,和我這麽一個大美人獨處一起了。”
“你想聽什麽樣的故事!”動嘴影響不了自己的動手能力。這個要求可以滿足!
“愛情的,最好的淒美一點兒的。”謝韞雙手捧心,凝眸望著陳華。作為一個二十六未嫁大齡女子,她從來都是很憧憬愛情的,可惜,一直未遇到真正的如意郎君。杭州城的人常把她和吳若遠比喻成一對天作之合的璧人,但謝韞知道,她和吳若遠不適合,性格不適合。
陳華想了想:“那就講《白蛇傳》吧!”
於是,陳華把一條蛇精和書生相愛的故事說出來。而且背景恰好是西子湖為開頭,斷橋飛雨,送傘傳情,珠聯璧合、水漫金山、得道成仙,從開頭到結尾,繪聲繪色,內容繁多,包攬了愛情、親情、友情,人鬼神妖,多種元素,說不吸引人,完全就是假的。
當講到白素貞和許仙雙雙得道成仙,飛升仙界之後,故事畫上了圓滿的結局。陳華的嘴巴,又老實地閉上!
終於在這一刻,四周又變得安靜下來。不知是被故事感動,還是另有所圖,謝韞眼睛裏冒著星星:“神仙哥,你是不是經常看見白素貞和許仙?”
這哪跟哪啊,陳華義正言辭,道:“從來沒看見過!”
謝韞失望:“你們都是神仙啊,怎麽就不碰麵呢。”
陳華承認他的脾氣很好,但也有發毛的時候:“誰說神仙就一定要見麵。”典型的無理取鬧嘛!,他都想拍拍P股走人,然後把這丫丟在這兒。
謝韞一副無奈的表情:“你講的故事,和別人講的,的確有點不同。”
這句話,已經從李承乾杜荷哪裏得到證實,推後幾百年的故事提前出現了,這時代,肯定沒有第二個版本。
陳華不理,繼續編他的蚱蜢。
不知什麽時候,他完全致力於編東西的過程中,突然感覺自己的肩膀好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回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頭青絲,和一張幾乎無可挑剔的精致臉蛋,鵝黃色的素衣羅裙空蕩蕩的,可以看出她身體的瘦弱,她就這樣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得正香,似乎還有小小的鼾聲,有點小可愛。
“這女人的膽子還真是大,孤男寡女也能睡著。”
也許是出於憐愛,陳華將身體往裏麵靠了靠,讓謝韞的身子順著他的胸膛,倒在了他的懷中。
明月當空,照著地上兩道連在一起的影子老長老長。
一道如夢靈搬的囈語咿呀傳出:“神仙哥是不是就是那個許仙啊。那我是不是那個不瘋不魔的白娘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