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羅北麵,出了七重城,就是號稱遼東最混亂的漢江流域。這裏有交錯的勢力,大大小小的武裝力量,每天都要上演著無盡的廝殺。幾乎所有的人,都已經把這裏列為禁區。就算新羅三國,也不願意花大力氣去整治這兒,他們除了各自看好自己國家的門戶,其他的就無暇顧及。長此以往,這兒變成了,任由各方爭奪土地的人間地獄。
要去平壤,首先就得穿過這混亂的漢江流域。在七重城裏麵稍作整頓,在金庾信大概的介紹了這漢江流域裏麵比較有名的豪強,隊伍就將要開赴出發了。
從七重城往北,都已經被金庾信連續收複了數處失地。都還是在新羅國的範圍,所以相對安全。而且,所有的人,都已經剃光了頭發,變成了苦行僧人模樣,倒肯定沒有那個吃飽了沒事兒做的人找和尚的晦氣。
但是,繼續往北走,一旦脫離了新羅國的門戶,那就是完全行走在這混亂的地方。連金庾信都說過,給他一支裝備精良的隊伍,也不見得,能夠在漢江流域裏麵闖出一番名聲,唐朝使臣,也就隻有二十來人,連一撮小山賊都比不上,擔驚受怕是必然的。
好在,大家現在都是持有度牒的僧人。這招暗度陳倉,倒是讓所有人覺得有了一層保護罩。早晚趕路,倒也頗為的輕鬆。
因為是僧人打扮,所以就摒棄了馬車那種露餡的交通工具,運送經書的馬匹倒也不少,供人騎的,馱人的,浩浩蕩蕩,就往北麵的漢江走去。
“侯爺,往北走,就是江北四郡。那兒是最亂的地方,賊寇‘私軍、以及三國的軍隊,牢牢占據著江北四郡的各個要塞。幾乎可以說,這兒是最亂的地方。我們渡過漢江之後,肯定要在那兒歇息幾天,準備好了才往北麵走。”李義表充當著識途的老馬。被剃光了頭發,一派得道高僧的模樣,讓許多人都勸解,李大人若是出家為僧,一定是大師級別的高僧。
帥氣小和尚陳華嗬嗬一笑:“大人莫要擔心了,你看我們這一路走來,不是遇見幾夥山賊流寇麽?還不是因為我們僧人的打扮,對方客氣地放行不說,還讓我等,在佛祖麵前多多美言,替他們恕罪?這兵荒馬亂的,和尚,道士最受人尊敬了,一個替人超度,一個替人做法祈福。普天下的寺廟、道觀,香火鼎盛,也難怪有那麽多出家人,食鹽而肥。”
眾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被侯爺這麽一調侃,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殺人的終究是怕遭報應啊,這一路來,他們遇見的那些賊寇,剛衝過來的時候凶神惡煞,當看見是一隻和尚組成的僧人隊伍,立刻大師、高僧,地嚷嚷著,禮待有加。恐怕也隻有出家人,才能受全天下人的不排斥,否則唐玄奘也但憑化緣,化不到西天取經。
雖然一路見聞,的確沒人為難僧人,但江北四郡,的確是出了名的亂。小心無大礙,李義表覺得,給大家提個醒,也有個防備。
“就按李大人說的辦,都打起精神,等到達了平壤,和李靖大將軍匯合之後,才算真正的通過的險路。”整個隊伍的最高指揮官陳華發號施令了,大家也都非常聽話地聽從侯爺的調遣。
隊伍一直往北走,速度雖說不快,卻也是距離目標,有了日進千裏的目的。
在漢江邊,渡過了寬闊的漢江。又繼續往前行,江北四郡的地盤,也就被眾人踩在腳下。
這兒的確是太亂了,一路上,已經有幾潑山賊搖著旗號衝殺過來搶劫,一些帶著打手的客商不幸遇難,被搶了貨物不說,還被坑殺丟入漢江中喂魚。倒是很奇怪,所有的山賊流寇,對於僧人,隻是老遠地看著,然後任由他們從眼皮子底下溜過。就好像,搶和尚,就跟搶窮人一樣,身上就隻有經書,連吃飯都是化緣得來的,他們都懶得出手。
阿彌陀佛,侯爺的此計,的確是能夠渡過升天。
大搖大擺地穿過江北四郡,毫發未傷地走過最混亂的地方。所有的人,暗暗地鬆了口氣,繃緊的神經,也鬆懈下來。直到完完全全,走過混亂的漢江流域,進入了高麗國內,大家的心情不言而喻地開心至極。
原本他們以為,這混亂的漢江流域多麽凶險,在裏麵每走一步,幾乎可以說,能夠遇見數支賊寇,但,因為裝扮得當,倒是免去了許多的麻煩。
走過了漢江流域,繼續向北方走去,就會看見平坦的土地上,拔地而起一座用石頭壘砌起來的重鎮。遠遠看去,這坐重鎮,就像堡壘一樣,密不可嚴地將重鎮包圍起來,城牆上,豎起來的旗幟,赫然是高麗才建立的傀儡政權王旗。
臨江郡,是高麗,靠近漢江流域的門戶之城,地理位置,相當於新羅的七重城那般重要。這裏四麵環山,唯獨一條道路,通向城門,占著天下最有利的山關地勢,易守難攻,也是高麗西麵門戶上的一處險地。
看到了臨江郡,眾人這才釋然。
因為邊境的戰亂,加上流寇的肆虐,每天出入臨江郡的難民數不勝數。人口是一個國家的基本,沒有那個國家,不喜歡大量的人跑過來繁衍生息。所以,就算是漢江流域每天都有流血衝突發生,可臨江郡的城門依然是廣開著,歡迎所有逃難的人前來投奔。
在城門前接受盤查,一切無誤後,大家倒也快速地進了臨江郡。
隻要到了臨江郡,那麽離高麗的國都平壤,隻不過半月的路程,而且,大家也不用裝成和尚那麽辛苦,完全可以雇一隊馬車,舒舒服服地坐馬車而去。
在臨江郡整頓了一天,路上所需的用品一一俱全,再雇了一支馬車商隊,隊伍又繼續浩浩蕩蕩朝著北方出發。
高麗多內多山,道路也是崎嶇不平,馬車行走在顛簸的山路上,上下顛簸著,那種滋味,很不好受、尤其是上了年紀,就好比,李義表、這樣的老人,整天總是嚷嚷著好久能到,他那老骨頭都快散架了。
就這樣,顛簸了半個月,陳華為首的一行人,終於來到了距離平壤最近的辱夷城,從這裏到平壤,不過半天的路途,在此稍作歇息,也順便打聽一下,最近平壤城的情況,唐軍有沒有進駐平壤,是否囤積在城外,都是需要知道的。不可能盲目地進城,至少要和軍隊保持統一的意見。
因為距離平壤很近,消息倒不難打聽。在辱夷城內花點時間,就打聽出了近來的情況。
負責打聽消息的李義表,半尤半喜地將他出去打聽到的情況,向陳華匯報了一遍。喜慶的就是唐軍的確已經到了平壤城,憂心的就是,高麗似乎並不準備讓唐軍進入平壤。
平壤是高麗的國都,就連高麗自己的軍隊,都不允許進入,何況是虎狼之師的大唐軍隊。所以,淵蓋蘇文,很不友好地拒絕了唐軍進入平壤的條件。
氣氛,暴怒。
這算什麽結盟?食言而肥,恐怕用來形容淵蓋蘇文太貼切了。這個出爾反爾的家夥,曾經商議好的,要完全配合唐軍對高麗進行打擊,現在看來,這家夥做了高麗的攝政王之後,野心倒是變得不小了。
仔細地聽著李義表打聽到的情況,包括,現在唐軍駐紮的地址,陳華心中也了然了。唐軍一路從遼東打到了這平壤,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兒,沒有誰的幫助,最艱難的日子都過去了,難道還怕被人拒之門外麽?
這些消息,隻不過讓陳華輕描淡寫地一笑置之。在辱夷城內稍作休息,整支使臣隊伍,立刻就馬不停蹄地朝著平壤奔去。
打聽到的消息中知道,大唐朝的隊伍,正駐紮在平壤城外三十裏處安營紮寨。總數不到三萬人,也是因為淵蓋蘇文的承諾,所以大部分的將士,都還留在遼東城等待著。聽說是徐懋功任主帥,蘇定方為副元帥,李靖並沒有到來,不過,這兩人就是過河的卒子,背後有李靖的存在,一定有威懾力的。
心中感慨李靖老爺子不愧是軍神,並沒有親自前來,而是留在遼東城伺機而動。平壤有懋功和蘇定方已成定局,倒是不用擔心。而陳華聽到這兩人在這兒,也寬心了,都是老熟人,大家辦事兒,都放心。
陳華不懂安營紮寨的那套理論,不過來到唐軍的駐紮營地,陳華也瞧出了布置這種陣營的人,肯定是位打仗的能手。吵鬧的軍營,永遠離不開馬嘶聲和兵戈聲,看到那些親切的麵孔,親切的人,陳華總是會叫出他們的名字,沒辦法,長安城太小了,數來數去就那麽多人,想不認識都難。甚至,見麵的時候,大家都不甚唏噓,兵荒馬亂的年頭,能在戰場上活著相見,比他鄉遇故知還讓人更感涕。連陳華都想文青地感概,生死相見又一年啊。